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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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事办公室荣主任从三楼下来跨进郑东的家。他们同住在a
省出版厅所谓“中南海”。郑东的家在最西角的带庭院单元房,打开破墙而开的院门,给老荣的个感觉,这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型博物馆。
小小的庭院被郑东的夫人收拾得井井有条,走进家门就有两条可爱活泼的小狗摇头摆尾地前来欢迎客人的到来,它们一前一后,摇着尾巴挨着老荣舔着他的手,向他表示友好。老荣是这儿的常客,他一手拍拍小花狗的脑袋,一手摸摸小黑狗光滑的背脊,显得和它们很亲热的样子。那条白底黑斑,垂着长耳朵的狗是纯种德国大丹护卫犬,这条毛色纯黑油光锃亮竖着尖耳朵的是英国杜伯文警犬。两条小狗均是郑东通过朋友从军区军犬队队长那儿弄来代养的,至今仍然保留着军籍,当然,郑东也像是父亲侍候两个儿子那样,精心饲养着它们。军区军犬队的兽医们也是定期前来检疫,有时也要抽去参加一些军训,需要时,这两个可爱的宠随时都可能重返部队担任军事任务。
着它们那发亮的毛皮,两条小狗安详地蹲在他的脚下,吻着他的皮鞋,摇头摆尾的得意样。他想,这种人与动物在感情上的交流,有时真的能够超过人与人之间过于复杂的关系呢。
郑东住在一楼的底层。当初,机关里的厅长、处长们纷纷熙熙攘攘、争争吵吵,按等级论资历,排着座次去猎取好的楼层,争夺宝贵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而郑东却心安理得地甘居底层。其中的原因当然还是为了赢得一个不大,但却很舒适的小院落。这院落对于他养狗、养鱼,种花、栽树,搞收藏,无疑提供了一个较为广阔的空间。
老荣好奇的目光打量他的院落,杂树繁花,生机盎然。墙脚、
墙头随意堆放的一些瓦罐、瓦盆,没准就是一件稀罕的汉唐文物。
你要问起这些物什的来历,他会娓娓道来,介绍一个个充满趣味的故事。
墙角那个看上去不起眼,制作粗陋,造型古朴的瓦盆象是一个盛狗食的盆子。
郑东却告诉他:“这是汉代的出土文物,而且是绿釉带水银包浆的,证明它是汉墓中出土的。那是我在北京潘家园古玩城闲逛时偶然发现的。”
那天,他大摇大摆地跨进这古玩城。那是座4层楼的建筑,被隔成一间一间的古玩店。他走进这家名为“古雅轩”的古玩店时。
里面显得空空荡荡的。博古架上一只只瓦罐、彩陶落满尘埃,看来古玩行生意清淡,然而郑东的眼睛一亮,目光定定地落在这只瓦盆上,他大吼一声:“老板呢?”
老板这才闻声赶来,他在临近的铺子里打牌。小伙子20来岁,看上去不像是小老板,倒像是一个发了点小财富了起来的农民。
“这狗食盆子多少钱?”郑东有意装着不懂行的样子问。
“老板,您仔细瞧瞧,这可是出土文物,是从汉代一个贵族的墓葬中挖出来的。”小老板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郑东仔细打量着这盆子,品相完好,绿色釉面的汉代陶器世上极少,上敷水银包浆,证明墓主人是贵族,家人曾对尸体做过水银防腐处理。这是一件宝物,拿到拍卖会上至少可拍2万,他心中暗暗想,脸上却不动声色。
“我不管什么出土不出土的,我家小狗缺一狗食盆子,这东西合适。你看给多少钱?”
“少于600不卖。”小老板神态坚决。
“这一个烂盆子要这么多钱?300元钱行不?”郑东试探地讨价还价。
“老板我看你懂行,你要诚心想要,给个实价,我300块收来的,你给400,也总得让我赚一点吧?”小老板恳切地说。
“行,就400元。”郑东干脆地答应下来,显得很慷慨的样子。
他喜孜孜地怀揣着小盆,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走了。
他告诉老荣:“我这是捡了一个大漏。”当然他是绝不会把这件汉代文物作为狗食盆的,而是和宋代韩世忠军队里用的水壶,也称韩瓶,和元代官窑里出土的青花大瓷缸放在了一起。院子里的大瓷缸里养着几尾小金鱼,金鱼在水草中穿行,郑东在闲暇时转悠转悠,看一看这些心爱的物品,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和冲动。
小庭院内一丛碧绿的芭蕉迎风摇曳,一株壮硕的枇杷树枝叶茂盛,院内还栽着一株石榴树,树上开着红红的小花美丽极了。院子中央是一个汉白玉的小石桌,桌上放置着的倒垂钟乳石洁白晶莹,那也是他从北京的古玩市场刻意收集来后,由古都市驻京办的哥儿们帮忙,由北京到古都市的列车带回来的。靠围墙边整齐地排列着一只只陶罐,据说这是宋代岳飞、韩世忠部队饮水用的军用水壶。“这种扁圆形的是‘岳家军’用的,长圆形的是‘韩家军’用的。”郑东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他的收藏。
郑东领着老荣走进他的客厅。客厅不大,一排沙发,一只茶几,茶几上一只棋盘,两盒围棋。今天是星期天。他要和老荣下几盘。靠西的墙置放着一溜博古架,架上放着一把把宜兴紫砂壶,间或有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汉代的铜镜、明代的砚台,相杂其间。博古架下面放着一只硕大的汉代大铜镜,足有脸盆那么大,铜镜绿锈斑驳。一只造型奇特的根雕,形成一个圆型的砚台木托。上面是一只巨型易水石砚,龟龙身上驮着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的造型。
整个石砚造型精美,工艺精湛,龙头上栩栩如生的眼睛就是两只绿色的石眼。客厅正面是一架钢琴,钢琴上堆满着零零碎碎的小工艺品和古玩摆件,比如法兰西的小闹钟,巴基斯坦的铜雕件,瑞士的老怀表,埃及的木雕,中国的景泰蓝等等。墙壁四周悬挂着一些名人字画和他自己随意涂抹的小品,比如他最爱画的公鸡、螃蟹一类。看上去杂乱无序的房间,显示着主人的雅好和不俗的追求。
正中的墙上有他与中南海首长的合影,首长慈眉善目,含笑点头,
郑东指指点点,潇洒自如,显示了他与首长非同寻常的关系。在他的卧室之内还挂着一幅对联。那是a省出版厅原厅长、离休老干部高洪先生的墨迹联曰:“施墨涂蟹横两京,驱黄鸣鸡震东南。”这当然是指郑东经常性地为别人画螃蟹,涂公鸡,从古都市画到了北京市,比如眼下全国“扫黄”办的哥儿们那儿和古都市驻京办事处的弟兄们就有不少人有郑东的螃蟹、公鸡一类随意之作。这联语不仅巧妙地将郑东的名字嵌在了其中,还突出了他善于画的两样东西及他所从事的工作特点,颇得郑东心意,不时欣赏把玩。
老荣摸着刮得光溜溜的下巴,欣赏墙上的对联,自言自语:“这幅联语写得不错,简直惟妙惟肖了。”
听了老荣的称赞。郑东喜上眉梢地说:“吾等‘扫黄’战土,生性豪爽,不拘小节,不拘礼法,以自己鲜明的个性特色去挑战邪恶和腐败,自当有点横行江湖之气概。当前新旧体制交替时期而致‘礼崩乐坏’之现象,类似春秋之交乃大变大革的时代,旧体制已难以制约由其孕育出的腐败现象,新体制于市场经济的母腹之中尚未成胎型,此时此刻以正义之自由人格战胜腐败之自由人格,真性情也就聊胜假道学之一筹了。”
“是啊,在这个新旧体制交替时期,也可以说是‘礼崩乐坏’的特殊时期。在我们这个有着几千年来的封建宗法传统的国度里,
一个有鲜明个性的人是不见容于世俗的。越矩者被称为狂狷之士,按孔子的说法是‘狂者进取,狷者自适’。到孟子那里就成了‘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了。世俗的君子是循规蹈矩的,至少表面上是不逾越规矩的,至于私下里损公肥私,只要表面上道貌岸然,形象也就光辉了起来,这也是中国特色呢。古人对这种两性人格,称为‘乡愿’。孔子曰:‘乡愿,德之贼也。’宋代理学大师解释孔子这句话时说:‘盖其同流合污以媚于世,故在乡人之中独以愿称。夫子以其似德而非,而反乱乎德足以为德之贼而深恶之。’因此乡愿以其虚伪的道德面目出现,悦世媚俗是一种丧失了自我人格的伪君子,孔子痛恨乡愿,因为其以假道德破坏了真道德。王阳明说:‘乡愿以忠信廉洁见取于君子,以同流合污无忤于小人,故非之无举,刺之无列。然究其心力,乃至忠信廉洁所以媚君子也,同流合污所以媚小人也,其心已破坏矣,故不可与人尧舜之道。狂者志存古人,一切纷嚣俗染不足以累及其心。真有凤凰千仞之意,一克念即圣人矣。’因此狂狷之士虽言行不无偏激,徒存进取心,而志存高洁,特立独行,具备成圣的条件。”老荣侃侃而谈,一副故作深沉的教授模样,摇头晃脑,眉飞色舞。
郑东则对他的高论颇不以为然,对于所谓“乡愿”人格的一番剖理辨析自己是赞同的,而对狂狷之土的一番说教,他并不这么认为。他说:“狂狷之士也只是顺其自然而张扬个性而己,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崇高,去孜孜追求道德上的自我完善,他们无意成圣,
有意成圣者必然为这种意图所异化,而成为道德典范的奴隶,则个性就难以张扬,不想成为乡愿也成为乡愿了。所谓‘功名反被功名累’是也。故古人言:‘立身苦被浮名累,涉世无如本色难’,他们追求的是本色人生,是个体自我价值的实现,而这种自我价值最终是不与对人类本身的终极关怀相悖离的,是独立自由的内在精神,狂者直言无忌,勇猛精进;狷者持之以恒,不随波逐流而寻求自适,自然都不是为了成为圣人,这里面是不含有任何功利观念的。寻觅功利,必然为功利所惑,而丧失人性中许多许多美好的东西,也即赤子之心也。这就是外怀刚肠疾恶之心,内敛绝假纯真之性,以赤子之心而展露真实性情,以真性情而反对假道学。人如果过分热衷于成名、成圣,必然要把诸多真性情掩盖起来,去曲就社会的习俗和官场的陋习,也就应了朱熹对乡愿的剖析:‘盖其同流合污以媚于世’了。孔子、朱熹就因为成圣人之心太迫切,而为功名所累异化成了乡愿,尽管他们自己对乡愿深恶痛绝。孔子当了鲁国的司寇才几天就杀了少正卯,少正卯只不过是一个具有独立见解而拥有众多追随者的学者而已。他们罗列的罪名与“文化大”中‘四人帮’对广大干部、群众的诬陷又多么相似。历史是不断重复的,悠久而厚重的传统文化是‘克隆’这类历史现象的最好温床。
不想成乡愿者最终成乡愿却也是人格的悲剧呢!”郑东微笑着反驳老荣,老荣一时无言以对。
郑东又自顾自地演说下去:“我倒也特别欣赏元代大戏剧家关汉卿的那首《南吕一枝花》的散曲呢。”说完他竟朗朗上口地大声吟诵起来:
“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恁子弟每谁教你钻入他锄不断斫不下解不开顿不脱慢腾腾千层锦套头。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蹴鞠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般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入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其间才不向烟花路儿走!”
他抑扬顿挫地朗诵了关汉卿的散曲,得意地眨巴着眼睛问老荣:“怎么样,我像吗?”
老荣笑了起来:“你小子倜傥,博学能文,滑稽多智,疾恶如仇,这不假。然而散曲中的‘攀的是章台柳’,‘向烟花路上走’也是真的吗?”
“学生身为‘扫黄’战士,自是不敢乱攀章台柳,乱走烟花路的,
我指的是关汉卿以蕴藉的浪子自夸,其实质乃是对封建社会价值体系的叛逆而已。按照散曲中描绘的人生价值取向,他分明是‘坠入下流’的,而他却以此解脱了功名的‘锦套头’,获得自由与快乐,生活得率性而旷达,这就是狷者的自适了。与习惯于依附统治者政治权势的士人心态来说,这难道不是热爱自由的精神吗?
而关汉卿所写的那些杂剧如《窦娥冤》、《鲁斋郎》、《蝴蝶梦》、《望江亭》、《救风尘》,难道不是深刻地揭露了尖锐的社会问题吗!尤其是黑暗的政治势力和邪恶的社会力量对弱小者的残酷压迫,表现了广大民众对于公平的社会秩序和安宁生活的向往,这就是狂狷者对于人生价值的终极关怀。用现代的时髦的话来说,‘士志于道’是人文精神的再现。散曲中的所谓章台柳、烟花巷,乃是对为生活所迫坠入风尘的下层女子的深切同情,如是而已。这就是孟子所言: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他心中的大丈夫应当是‘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y,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郑东旁若无人滔滔不绝地解释着。
老荣大声叫好。他笑着打趣道:“你小子是小母牛洗桑拿——
蒸(真)牛皮,牛皮烘烘地吹起来一套一套的。”
他知道郑东爱好广泛,生性旷达,而又率性自夸的。他琴棋书画无不涉猎,打猎钓鱼情有独钟,吹拉弹唱小有造诣,尤其是口哨吹得好,最近刚刚由中国音像出版社出版了《郑东金口哨专辑》,他自己买了一大堆到处送人,也算是自我宣传。当年在中南海又研习起棋艺,围棋下得也很够水准,老荣是他的棋友,两人见面只要时间充裕,总是手谈一番。
郑东已泡起了一壶上好的台湾乌龙茶,洗净茶具为老荣斟上了一杯。老荣执黑,郑东执白,两人又在棋盘上厮杀了起来。黑白相交,棋逢对手。
这边聚精会神地在棋盘上厮杀,那边楼顶上不时传来“笃、笃、
笃……”的电钻声在于扰。搞得郑东心烦气躁,局竟中盘输给了一向败在他手下的老荣。
郑东气得大叫起来:“什么鸟人,现在还在搞装修,吵得星期天也不得安宁。”
老荣笑嘻嘻地看着郑东故作神秘地说:“你别装蒜,你真的不知道,那是谁家?告诉你那是我的对门,财务处‘鬼子陆’家在搞装修呢。”
郑东气咻咻地说:“对于‘鬼子陆’这种不顾廉耻一心只知道拍谭冠马屁的人,我懒得问。他搞36层大楼的孔雀台饭店,利用集资款利息差额大搞小金库,为谭冠挪用公款张目,听说至今账目都对不上号,近期叫审计局查着了,少了几十万呢,正逼着会计作假账企图蒙混过关。而那大楼安装的空调夏天不制冷,冬天不制热,
订购的电梯竟然装不进去。顶楼的可装200人的会议室高度只有两米,去开会还不把人闷死。再说那供水系统,还未供水,水管已爆裂,全是劣质产品哪。最近,他正处心积虑与魏铭利一起编造行政性翻牌公司,摘什么发行假集团,欺骗省委、省政府领导,打改革旗号,走计划集权老路。我对这种势利小人,懒得理他。”
“噢,这就是你的无知了。他不顾廉耻地助纣为虐,已成厅内、
系统内超越一般规范之上的特殊利益阶层了。听说最近老婆提了一个什么副厅级巡视员就要享受厅局级待遇,对方打来了16万元的购房款,谭冠又给他在对面单元补了一个小套。他正把他住的大套和小套打通呢,又重新搞装修,你去看看,那装潢队是哪儿的,
三楼的前后阳台上都拉着一个叫着什么“大厦房地产公司装潢队”
的布幔呢,上面写着“大厦房地产公司装潢队注重信誉,质量,
服务周到,价格公道”,不信你到院子里去看一看就清楚了。”老荣一边解释,一边在棋盘上纵横捭阖,从容布子。
“我懒得问这些狗屁事,这大厦房地产公司不就是帮我们建那36层大楼的开发公司吗?”郑东说。
“是呀,当年不是‘鬼子陆’和他们签的协议吗?几个亿的工程就那薄薄一张纸,连违约的责任都没有,这工期就由着大厦公司拖下去,里面鬼大得很呢!你说奇怪不奇怪,工程拖了五六年现在未完工,什么问题,里面大有文章呀。”老荣故作神秘地说。
“你住在他对面,你了解情况多,愿闻端详。”郑东恳求地说。
“我住在他家对面,他家最近日夜施工,搞得‘丁当轰隆’地吵死人,我去找这施工队,里面敲得乱七八糟,靠旁边那个单元小套的墙已打通,满厅建筑垃圾。装潢队长,对,就是那个大厦公司的人,说这‘鬼子陆’精得很,次吊顶不满意又敲掉重搞,这客厅和房间打通,大得像是跳舞厅,进门的厨房搞得像是酒吧,还设了一个吧台。我去看时,厅内放着4台美国原装空调,一个房间装一个呢。”老荣一边介绍,一边继续从容应对,飞出一子,欲救出被白棋围攻的一片孤棋。
这边郑东当头一镇,罩住黑棋的逃路:“我听说他这次装修花了20多万呢,他哪来这么多钱?”
老荣说:“你想,这装修的钱会让‘鬼子陆’出吗?这4个空调‘鬼子陆’百般解释说是替亲戚代买的。谁信?不过,这空调是不是全装在‘鬼子陆‘家,这就不清楚了,反正这薄薄一张纸的工程协议里就藏着猫腻。‘鬼子陆’不是放风,要查老子,我就把里面的名堂全抖落出来,至少十几个人要坐牢。”
郑东说:“这16万买我们厅的房子算什么事儿。这不是占有国有资产吗,房子就是钱,是不动产。‘鬼小陆’老婆享受副厅级待遇,到她自己单位去享受,干嘛弄到我们单位呢?而且这公款为干部买房不是变相贪污吗,还是一种变相卖官鬻爵行为。所谓厅局级待遇是用钱能买来的吗?这难道不是利用权力作杠杆捞取个人私利吗?是对国有财产的‘合法’侵占。”
老荣说:“这就是谭冠大人的人才战略,是对‘鬼子陆’无条件、
无原则效忠于他个人的感情回报。慷国家之慨呀。哎呀,你这条大龙好像只有一个眼吗?你输定了啦。”
郑东愤愤地说:“老荣你这个混蛋,用这种腐败故事乱我的方寸,搞偷袭,这盘不算,再来一盘。”
楼上又响起“丁丁咚咚”的敲打声和“轰轰隆隆”的电钻打眼声,搞得郑东心烦意乱,又输掉了终盘。
今日郑东手气不好,输得一败涂地,只好笑着对老荣说:“老荣多日不下,您老棋艺越来越精了,我这个业余五段竟败在您的手下,不过你提供了很多信息,使兄弟获益匪浅呀,改日我再来领教。”
老荣谦虚地表示:“哪里,哪里,我今天是碰巧得手,实在是用腐败故事扰乱了你的心绪。你呀,凡事不能太执着,太疾恶如仇,
自古刚正太过,乃取祸之道,伤神也伤身体、还耽误前程,何苦呢?
人生犹如下棋,下棋要心平气和,手为心声,心气不浮躁,才能渐人佳境。这‘鬼子陆’腐败关你什么事,你那么关心,痛心疾首的干嘛,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郑东表示同意地点点头说:“老荣说得有道理,我这人也是本性难移呢。”说这话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郑东接电话,电话里传来厅稽查队何队长的声音:“报告主任,
接群众举报,位于市区城南宝鼎巷的‘长江音像社’有贩秽vcd的嫌疑。”
“有没有和市公安局治安处的苏处长联系?会同他们一起去查。”
“已和苏处长联系过了,她答应派人与我们一起先去踩点,掌握确凿证据后,再把这个窝点端掉。”
“好,你们马上行动,有情况立即报告我。5分钟后,我赶到办公室,你集合好稽查队,到厅里办公室待命。”
老荣看郑东有事,也就喜滋滋地告辞了。郑东养的两条外国狗摇着尾巴,把他送出了大门。
但见老荣一边跨上楼梯,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今天终于赢了这个牛皮烘烘的家伙。”他的耳边又响起了“笃、笃、笃”的楼板敲击噪音。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中咒骂道:“狗养的‘鬼子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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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巷是位于古都市南边老城区的小巷,这里离文庙不远,属城南淮清河明清文化保护区。白墙黑瓦充满古风的民宅组合成一个个小院,有的院子门面不大,内里纵深却有好几进,大院套小院的住了十几户人家,显然过去是一个个大宅院。这些木结构,高屋脊,进深大,有着凝重简洁的线条,青砖筑墙,石板铺地的深宅大院,历经风风雨雨已显得陈旧破落,充满着历史的沧桑感。漫步这里的小街,可以感受到当年的繁华和如今的衰落。这里或许是当年巨贾贵绅的豪宅,几经历史的变迁之后已成了寻常百姓之家。
而临街的房屋如今都成了各式各样的店铺,一到傍晚,灯光闪烁,
人来人往,街上熙熙攘攘,也还显得蛮热闹的。长江音像社在小街的尽头,一个小小的灯箱在秋风萧瑟的傍晚发出幽暗的光,吸引着不少顾客光顾。
老街两侧昏黄的街灯亮了,标着“长江音像社”字样的灯箱在昏冥的秋色中闪烁着惨白的寒光,像是招魂的白幡吸引着一些有着特殊爱好的男人和女人们。临街的音像屋去掉老式店铺的门板,临街摆着几个玻璃橱柜,橱柜内放着一盒一盒的vcd光盘,这些光盘上贴着标签,两侧的墙上贴首花花绿绿的vcd电影光盘的彩封。柜台里面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小伙子热情地接待着一个一个前来租片的顾客,看来这个隐藏在老城区居民点的长江音像社傍晚的生意还是蛮红火的。
省“扫黄”办的小杨和市公安局的小李两位30多岁的汉子,都是主任科员。他们奉郑东和苏晓华处长的命令来到宝鼎巷已有了好一会儿。两人装成街上闲逛的人,随着来来去去的人流在长江音像社转来转去,已有好几次了。经过仔细观察发现“长江音像社”老板是一个20多岁的青年,外号叫“小猴子”。小猴子针对不同的顾客,提供存放不同位置的影碟。玻璃柜台里虽然存放着少量夹杂y秽内容的片子,但是店主对熟人,则是在办公桌抽屉里鬼鬼祟祟地取货。
凌晨,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之中。小猴子在睡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音吵醒,他睁着惺忪的睡眼问:“谁呀?”
“老板,开开门,我们是工地上守夜的,没事干,租几盘碟子解解乏。”
他被衣下床,趿着鞋,打开门,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这些农民工,骚得发慌,肯定是来租的。”
他还未反应过来,虎视眈眈的公安人员破门而入。小猴子乘搜查人员不备,慌慌张张地把墙脚的一小盒vcd影碟向他睡觉的那张小钢丝床底下踢,这些小动作没有逃过小李和小杨锐利的眼睛。他们从小猴子的床铺下,玻璃柜台下面和墙角堆的箱子里缴获y秽vcd50多片,店铺的vcd影碟几乎全部是盗版片。
小猴子被带到了当地派出所接受传唤审查。
面对公安人员凌厉的目光和严厉的询问,小猴子低垂着脑袋,
以沉默抗拒。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那苍白而瘦小的脸上一脸疲惫,眼圈带着浮肿和睡眠不足的青灰色,态度显得很消沉。看来他拒绝合作,始终不吭气。
他与警方的对峙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深夜。
当小李把一本记录着小猴子经手销售出租y秽vcd的账册摊在他面前的时候,明确告诉他:“我们的等待是有限的,熬过今夜12点,将对你实施刑事拘留。统观现有的材料完全可以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你只有坦白交待vcd的来源,才能立功赎罪,否则就进看守所。”
面对公安人员的警告,蜷缩在小木凳上的小猴子心理防线崩溃了。他提出要根香烟,小李递给了他,他拼命地吸着烟,像是过足了烟瘾,开始眨着小眼睛说:“我如果交出了下家,是不是能放我一马,不追究刑事责任?”
小李严肃地说:“追不追究刑事责任,我们要根据你的认罪态度和犯罪事实,不能给你任何承诺,但是认罪态度好,有立功表现从轻发落,从宽处理是可以的。”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始交待了。这些y秽vcd是从黄海街一个外号叫“大个子”的人手中购进的。他先后20余次从“大个子”的手中购得y秽vcd130余片。“黄源”终于露出了头,小李和小杨交换了一下眼色,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他们分别向郑东和苏晓华进行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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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海街离文庙的花鸟市场不远。郑东和苏晓华领着联合执法检查组的同志,慢慢悠悠地晃过繁华喧闹的花鸟市场。两边的老式店铺有卖乌龟、金鱼、热带鱼,各种珍稀小鸟、小猫、小狗的;也有卖奇石、古玩、宜兴茶壶、云南木雕、缅甸翠玉的。那些卖龟、卖鱼、
卖狗的小铺子里不少的人家都摆放着一个小纸盒,纸盒里放着一盘一盘包着彩封的vcd小影碟。这些影碟全是盗版片,有电影院正在放映的最新美国大片,有流行的港台片,其中也夹杂着少量三极片。小贩们脸上堆着虚假的微笑说:“大哥,要片子吗?看《泰坦尼克号》最新美国大片,15元钱两张。”
“有好看的吗?”
“有,这街上人多,得到里面来。”郑东随便搭讪着,他知道,你要问片子的来源,他们肯定是不会说的。他感到他们要寻找的目标可能就在附近。
天气灰蒙蒙的。秋天的太阳隐在厚厚的云层里,晦暗的气候笼罩着黄海街深处一幢幢新建的两层仿明清风格居民楼。楼的底层正是“大个子”所经营的vcd片出租点。
出租点的对面有一间茶楼。郑东和苏晓华悠闲地逛了进去,
上了二楼,找了一个临街的茶桌要了一壶浓浓的酽茶和一盘瓜子,
扯着闲话,密切地注视着对面出租点的动静。
郑东嘻皮笑脸地说:“晓华,几年不见,现在是越长越漂亮了,
只是面部表情过于拘紧,脸上神采不够生动,缺少女性的妩媚。”郑东嗑着瓜子喝着茶在胡咧咧。
对面苏晓华斜了他一眼正色道:“我说郑主任,你和女同志说话要严肃点,不要油腔滑调的,我们现在都在工作,不是当年在一起办家家。”
“哟嗬,哟嗬,晓华现在当处长啦,和你大哥我也摆谱了。你大姐没你长得漂亮,但她有女性的温柔。你呀!女人太男人化,没人疼的。”郑东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请你不要提我大姐,她就太温柔,才被那个没良心的男人甩了。从她的教训中我才觉得女人不能太温柔了。”苏晓华一脸阴沉地说。
“怎么荣华的婚姻不幸福,那个小子敢欺侮她,我立马叫人摆平他。”郑东一脸正气地拍着胸脯说。
“他们生活得很幸福。郑主任请你注意,你是政府“扫黄”办的负责人,不是黑社会的老大,说起话来怎么江湖腔这么重。”苏晓华满腔严肃地说。
郑东想辩解什么,被苏晓华用手势制止了,她显然不想和郑东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她全神贯注地看街对面的“黄海影屋”,小扬和小李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小杨和小李再次化装成买主,一头钻进了这间略显冷落的店面。店主是一位身材矮胖,长着一张臃肿的肺饼脸的老太。小杨迅速地用眼光向四处搜寻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y秽vcd,店里“干净”得连一张盗版的影碟都没有,他们不禁感到有点纳闷,这家叫“黄海影屋”的出租点,竟然显得门庭冷落。也许是两位“买主”侦察员式的眼光,使得老太生疑,或者是处于黑道上的经验,不见真佛不烧香。总之,老太脸上毫无表情,
小三角眼闪烁着狡黠的光,一脸警觉的样子。
对于“买主”急于想购买“顶极片”的询问,竟然不理不睬,甚至还满脸正气回绝:“我这个店一贯奉公守法,从不租售盗版片,更没有你要的什么级不级的片子。要这些东西,你们还是到派出所买去。你们这些小年轻呀,不学好,这些片子看了有什么好处?”说完脸上竟浮出一丝阴阴的冷笑。
面对老太婆阴冷而带嘲讽的回绝,反而搞得两位买主闹了一个大红脸。他们把情况向躲在茶楼里喝茶的郑东和苏处长进行了汇报。
带着疑问,苏晓华立即用手机指示留守办案的人员再审小猴子。
小猴子证实说:“黑道上的规矩,凡熟人一律走后门,走前门的一律不给货。”苏晓华把结果告诉了郑东。
当日下午,郑东大大咧咧地迈着八字步从“大个子”家的后门直闯进去。他甚至还装成很随便的样子,边走边大声喊:“大个子在家吗?”
这时胖老太太笑脸相迎了,把他当成了“大个子”的朋友,语气温和,态度热情:“‘大个子’他不在家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咋搞的呢?不是说好了来拿顶级片吗?”
“‘大个子’到东阳开发区进货去了,你这位朋友看了眼生呢?”
“大妈,你是没见过我,我是‘大个子’的朋友,彼此常来常往的。原来都是‘小猴子’来进货的,他这两天闹肚子,我让他歇了,
我只好自己来了。”
“你说的是宝鼎巷那小猴崽子吗?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老板,他是我的马崽,怎么‘大个子’没和你说?”郑东在顺嘴胡编,哄得老太太深信不疑。
“怎么样,最近生意好吗?”郑东顺腿跨进屋,和老太扯起闲话。
“还将就吧。就是公安查得紧,你看这报纸里,广播里不是又在叫要‘扫黄、打非’吗?上午还来了两个公安,贼眉鼠眼的,看那眼神就知道那是‘雷子’,给我冲回去了,‘大个子’干这行不易呀。”
“我看你这样子有点像是干部?不象道上的人。”老太太警觉地说。
“我像干部吗?你老人家别提干部了,提起干部我就来气,这些王八蛋害得老子我下了岗,没办法开了间小出租店,混口饭吃呀,不容易,亏得‘大个子’够朋友,经常供应些这种片子。不瞒您说,我也知道这玩意害人呀,没办法,这东西要的人多呀,来钱快,
干这不就是混饭吃吗?你老可是我的救命菩萨呀!来,抽根烟。”
郑东顺手递去一根红塔山。
老太接过烟叼在嘴上,正要擦火柴,郑东的打火机就凑了上去。老太太眉开眼笑了。她听郑东也在骂干部,那模样还挺认真,
心里更高兴了,脸上浮满厂微笑。她为郑东沏上茶。让他稍坐一会儿,转身钻进了后院的小厨房里。出来时,手上已拿出一捧花花绿绿带封皮的vcd影碟。
她笑着说:“看你这孩子面善呀,卖这玩艺儿可有风险,你要小心点,你挑吧,等‘大个子’回来还有些新品种,这是剩下的。”
“您老放心,我干这行多年,精着呢,哪回也未翻过船!”于是斜叼着香烟,装成认真挑选的样子,挑了10多片,慷慨大方地给了钱,扬长而去。老太婆喜滋滋地点着手中的钞票,看着他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第二天凌晨,天空下着小雨,濡湿了黄海街的青石板路,昏黄的灯光在雨幕里睁着睡眼。一辆白色面包车载着联合办案组的同志悄悄地接近了黄海街“大个子”的窝点。小杨、小李和另两名公安人员在冷雨中静悄悄地守候,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两小时后,接近凌晨4点,一辆黄色面包车开进了小巷,满载“黄货”的“大个子”喜笑颜开地从东阳开发区归来。当他刚刚从他租来的面的跨下地面时,就被守候在暗处的行动队员一涌而上,“大个子”落入法网。
郑东在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见到了垂头丧气的“大个子”,当他们目光相遇时,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相互认了出来。原来这个“大个子”就是两年前在新世界电脑商城查获的黄贩彪形大汉。
这个牛高马大,满脸横肉的汉子,销声匿迹了两年,终于显形了。
郑东面带嘲讽地说:“咱们老熟人又见面了,你不是从山上下来的吗?怎么又要上去了。我以为你已经金盆洗手了呢?怎么又要重操旧业了,你打算怎么办?”
“哎哟!郑主任呀,你饶了我吧,干我们这行你不知道,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哪,那么多投入砸进去了,仓库还有存货,想洗手也不易啊!”说完他趴在地上磕开了头,嘴里还哭哭啼啼地诉说:“我上有80岁的老母,下有老婆,老婆刚生了孩子还未出院,你能放我一马,我一定不忘你们的大恩大德,郑主任你是菩萨心肠哪,那位漂亮的女领导看上去面善哪,呜……呜……饶了兄弟吧!”
郑东和苏处长相视一笑,看着他的表演。苏晓华淡淡一笑:
“‘大个子’,你先站起来,放你一马可以,你必须交待出这些黄货的来源,配合我们工作,否则你是上过山的属于重犯,重犯是可以从重处罚的。起来,起来,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慢慢交待问题。”
郑东嘴角挤出一丝冷笑:“你活见大头鬼,你的老娘哪有80岁,我看不超过60岁,老太太身体好得很嘛。”
彪形大汉从地上爬了起来,老老实实地坐在小凳上,白炽灯光对准着他那张满脸横肉的脸。他眨巴着小眼说:“我要坦白交代,
能从宽处理吗?现在和过去不同,过去年轻不懂事,现在有了老婆孩子,有了家,哎!”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
苏处长说:“当然你懂得对家庭负责就好。”
他开始交待问题。
小李和另一名公安人员做着笔录。
郑东和苏晓华退出审讯室。
天亮时分,小李笑嘻嘻地推开苏处长的办公室,把审讯大个子的笔录摊在苏处长面前。这起贩黄案的线索在进一步扩大。材料显示,大个子的黄碟和盗版vcd来自一个盘踞在东阳开发区香港小区的地下贩黄团伙,团伙的头子叫“黄力军”,黑道上叫他黄军,
外号“瘸子”。
苏处长的脑海中立即出现了那个瘸子的形象,“难道又是他?”
那个面目清秀,长相斯文,皮肤白皙的年轻人,两年前他也在新世界电脑商城落网,念其是残疾人,而且认罪态度比较好,被郑东和她网开一面,而此后再也没有出现。从审讯大个子的情形来看,
“瘸子”十分狡猾,他本人轻易不露面,香港小区只是接头地点,真正的地下仓库并不在小区而隐藏在市区某个角落。
她与郑东商量后,联合专案组决定使用金钩钓鱼计,利用大个子急于立功赎罪、减轻罪责的心理钓出“瘸子”这条大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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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个子用黄海街家中的电话与黄军的手机进行了联系。
“黄老弟,我准备到开发区来进一批货,和宝鼎街的小猴子一块来。”大个子说。
“他娘的,听说小猴子出事了,你小子想来钓我吗?”对方语气中露出了狐疑。
“那是瞎传的,咱哥儿们哪还能出事吗?小猴子猴精猴精的,
只是给‘扫黄’办查去了一些盗版片子,罚了点款,破了点财,给放回来了,没什么大事。这不堤内损失堤外补嘛,被罚去的要变本加利地捞回来。这猴崽子哭得怪伤心的,我想还是帮帮他忙吧,可都是一根藤上的苦瓜嘛。那年你给郑东罚了3万,不是我借给你钱才发起来的。别他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大个子在电话里教训起“瘸子”来了。
行动小组一切准备就绪后,这边大个子又无法与黄军联络了。
黄军关了手机和bp机,呼叫也不回音。
两天后,大个子接到了“瘸子”打来的电话,口气很客气了:“大个子,不是不相信你,最近我预感要出些什么事,我查了一下,小猴子放了出来。这样吧,你把手机、bp机全打开,随时等我的回话。”
又过了一天,黄瘸子的电话来了,他们约好了时间和交货地点,并通知大个子把上次的欠款一起带来。
当天晚上,弥天大雾遮盖着古都市去开发区的高速公路。开发区离市区20多公里,在郊区东阳镇上,这里的香港小区是自称香港同胞的一位老板开发的。
香港小区由一片新开发的居民楼、别墅式住宅楼组成。由于高速公路的开通,到市区很方便,这位香港同胞也成了市政协委员。
15名行动队员分乘3部车奔赴开发区。一辆黄色面包车带着行动队员和大个子,一辆北京吉普车由苏晓华带着“小猴子”,
辆白色桑塔纳做为机动,预备跟踪、查找地下仓库。车队缓缓地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由于大雾阻隔,联合专案组到达开发区时是晚上21时。
夜幕笼罩着小区宽阔的街道。街道上是水泥铺成的路面,两边栽着松树和白杨。街道的两边是饭店和商店,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多,显得有些冷落。街的西面是别墅区,一幢幢别墅小楼,耸立在暗夜里,偶尔闪出星星点点的灯光,大部分还未售出去。街的东面是居民楼,居民楼里的灯光亮了,显然这里的住户比较多。
北京吉普车和桑塔纳轿车隐藏在开发区路口的松林中。黄色面包车载着大个子、小猴子和两名侦察员悄悄踅进了小区。
在约定的时间、地点,黄面的停在路灯下却不见“瘸子”派来的人来接头。车内的侦察员小李用望远镜在街面上搜寻着,结果发现街对面的小饭店门口蹲着两个人。经大个子辨认,这两个人正是黄瘸子的两个马崽。
大个子陪着化了装的小李走了过去。大个子身旁的陌生人引起了两个马崽的戒备。
小李落落大方地向两位马崽打招呼并自我介绍:“我是江北宝达乡的,吃这碗饭已很长时间了,想从多个渠道上进货,把生意再做大一些。‘大个子’是我的铁哥们,他介绍说黄老板手眼通天,片子品种多,价格便宜,就把我介绍来了。”
大个子也帮腔:“这李老板是道上人,是我关在局子里认识的,
绝对自己人。他想和黄老板认识认识搭伙做生意。”
两位马崽看上去有点犹豫,但他们还是把这个陌生的李老板和大个子领进了自己住的地方。他们租了一间居民宿舍的住房,
两人都不是本地人,很像是周围农村的农民进城打工的。
他们相互递烟,聊天,喝茶,用道上的语言交谈,相互观察着。
大个子和陌生人想见一见黄老板,却始终没见到。一个马崽说:
“老板去广州进货了。”
陌生人问:“什么时候回来?”
另一马崽问答说:“老板的事,我们打工的哪里知道。你们不是要进货吗?先看看样片。”他们从床底下拿出一盒彩色的封面,
全是盗版vcd影碟。
陌生人似乎不甘心,问道:“有顶级片吗?”
“没有,最近‘扫黄’风声紧,老板没敢进。”回绝得很干脆。
“没有就算了,我就进点故事片吧?”陌生人仿佛不介意,一次就挑选了2000多元钱的货。
“你们稍等一等,我去取货。”一个马崽发动摩托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白色桑塔纳悄悄地跟踪着这辆红色的雅马哈,上了去市区的公路。
摩托车七绕八拐地在颠簸不平的郊区公路上疾驰,大雾还未散,车辆开着防雾灯。大雾给跟踪带来困难,同时也迷惑了前面的摩托,桑塔纳驾驶员小李紧张地握着方向盘,盯住前面的小黄点。
小猴儿和另一个侦察员坐在后排。摩托车和桑塔那前后进入市区,新修的环城公路视野略显开阔。不一会儿,摩托向左拐进了淮清风光带的老街进士街。老街狭窄的巷子,进不了轿车。小黄灯闪闪烁烁地消失在雾气迷漫的巷子尽头。小杨和侦察员小李跳下轿车紧跟着进了进土街。小街寂静无人,路灯下可以隐约看见身穿皮夹克的马崽闪进了一个大杂院。小杨和小李紧跟着进去。他们仔细观察着门牌号码,是进土街27号。不一会儿,马崽搬出了一个大纸箱放在后座捆绑好后,又翻身上了车。摩托发动后呼啸着从巷子另一个出口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小杨、小李悄悄地踅进了大杂院,跨进黑漆门,沿着青砖砌成的甬道走,中间是一个天井,天井的花坛已经荒芜。四面杂乱地堆放着蜂窝煤,大纸箱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前庭的一进房屋和两边的厢房闪烁着隐隐约约的灯光,穿过前院昏暗的夹道,来到后院。后院是一幢两层楼的旧民居,这里显得干净一些,沿向西的山墙搭着一个简易的仓库样的房间。楼下客厅里传来一阵麻将牌洗牌的声响。
小杨依着门口的那棵老槐树,透过树叶的间隙可以看到紧闭的房门挂着窗帘的室内灯光明亮,人声喧闹,里面正在进行着方城大战。小杨和小李又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27号大杂院。不一会摩托车声竟再次在冥无人迹的小巷深处响起,一个穿着夹克衫的年轻人,跨进了27号大院。几分钟后,他双手提着黑色马夹袋跨上摩托飞身而去。前后不到40分钟,已提走了两批货。小杨可以断定这是一个地下音像批销窝点。他用手机向郑东报告了他们夜访27号大院的情况。
郑东在电话里指示:“不要打草惊蛇,密切注视目标的动态,注意追根究底。”
出得巷口,他们将白色的桑塔纳车停在一棵法国梧桐树下隐蔽好,坐在车里密切地注视着巷口的动向。
夜色越来越浓,夜越来越深,小杨打了一哈欠,沉沉地睡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小李也和衣睡了过去。
太阳出来驱散了昨夜的雾气,四周传来喧闹的早市声,世界活跃了起来。进士街开出了一辆残疾车改装的马自达,后面改装成载客用的车厢,驾驶员正是瘸子黄力军。小李用步话机报告了苏处长:“目标出现。”苏晓华命令:“紧紧跟上。”
桑塔纳轿车紧紧跟着马自达,向西面的环城公路开去。马自达绕了一圈却到了长途汽车站,停在汽车站一排等客的马自达车中间仿佛是为了拉客。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人拎着两个沉甸甸的大旅行袋上了瘸子的车。瘸子吹着口哨向市区的公路驶去,
桑塔纳保持着距离跟了上去。跟到人城的高架桥上,马自达调头上了慢车道,而桑塔纳却只好上了快车道,目标消失了,小杨和小李一阵沮丧。车子返回汽车站停在广场上,期望着瘸子的马自达再次出现。
然而,瘸子没有出现,他仿佛一天只接一次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