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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2)
    第三十五章(2)

    这位硕士研究生这几天东游西荡地无所事事。闲着无聊,他帮着一些书商跑跑腿打通打通出版厅的关节,比如资助书商和出版社的家贼们“买几个书号”,弄些畅销的教学辅导书,帮着到出版厅办办出入省准印证等等。凭他谭二公子的身份常常也是无往而不胜的,他当然在其中也所获不菲,所以也乐此不疲。收入多了,就想着弄一辆自己的车子开一开,几周以来他一直在学习开汽车,凭着“铁哥儿们”的关系,不仅学会了开汽车,而且未经考试竟也弄到了驾驶执照,这几天正在琢磨着自己得买一辆桑塔纳开开。只是手头紧了一点,除了过去在出版社混来的钱以外,还缺个几万元钱。

    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奶奶的房门。

    谭仲平站在门口看着梅韵贞怀抱着那块冰冷的石头在呆呆出神,一边看一边抚摸,一边流泪,嘴里还喃喃自语地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他轻手轻脚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轻轻地叫了一声“奶奶”。

    梅韵贞浑身一哆嗦,从恍然的梦境中醒了过来。她慈祥地笑着责怪道:“仲平,是你?把我吓了一跳。”

    伯平那样只顾赚钱而不注意自身素质的提高。老大不爱学习,靠谭冠的关系,混了个函授党校研究生的文凭,其实并没很好去学习。这谭仲平可是正经八百的师范法律系研究生。谭伯平讲起话来粗俗不堪,直来直去,对远在台湾的老爷子尤其不尊重,张口闭口那个“死老头子”,和他的爸爸一个样,对谭儒文的存在孰视无睹,对他在台湾另寻家室颇有微词,这是梅韵贞所不能容忍的。这谭仲平不同,他善解人意,对谭儒文抗战时期的光辉业绩尤其崇拜,在老奶奶面前简直把个老爷子吹成是中国的“巴顿将军”,一心想见一见老头子。他把梅韵贞精心保留的《中央日报》复印后认真整理剪贴起来,做了一本资料,上书《抗日名将谭儒文》,把个梅老太太看得眉开眼笑。他对奶奶写的旧体诗词佩服得五体投地,反正他见了梅韵贞尽拣着好话说,说得梅韵贞心花怒放,对这个孙子自然另眼看待。

    此刻,梅韵贞看到高大壮实的谭仲平站在她面前,简直就是年轻的谭儒文的风度,嗯,气质、模样都像他爷爷呢。她心中暗暗想。

    这谭仲平正在反复仔细地阅读着爷爷的来信。他尽管有点看不懂,但仍然装成很理解的样子说:“写得好。写得好,我爸写不出这种信和这种诗。他写的诗就像是顺口溜,你看他写在《出版简报)上的什么狗屁诗‘东风劲吹红旗飘,出版形势无限好。十大战略显神威,人才战略不可少……’全他的扯蛋,还说是什么七律诗呢。奶奶你怎么不好好教教他,他还美得不轻出了一本什么诗集。这集子简直是活丢人,还拿去到处送人,不讲平仄,不讲对仗,

    还叫什么七律?”

    奶奶宽厚地笑着说:“这不能怪他,那个时代就时兴这种诗嘛,

    你不能苛求于他的。”

    “奶奶,好了,咱们不谈诗了。听说爷爷过去是中将,在古都还有一幢将军楼呢,是吗?”谭仲平装作好奇地问。

    “是啊!那时你爷爷在古都市可威风呢,有两部小车一部配发的是奥斯汀,一部别人送的白色斯蒂倍克。他只要一出门,奥斯汀两边踏板上就站着两个别着盒子炮的马弁。我们家那时还有一幢带花园的洋房,林木葱郁。繁花杂树,可幽静呢。但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嘛。”老太太长叹一声,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在哪儿?”谭仲平打破沙锅问到底地追问。

    “唉,当成敌产,给人民政府没收了。”老太太似乎不太愿意说下去。

    “你就告诉我吧,或许哪一天会发还咱家呢?现在不是要落实台胞政策吗?听说圆明园路那一带的小洋房这次房改中都不出售呢。”谭仲平死缠着老太太。

    老太太说:“让我想想,好像是在圆明园路。”

    “几号?”

    “好像是45号。”

    谭仲平沉思了一会,仿佛回忆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噢!那儿现在住着爸爸的前任高洪伯伯。有空我一定得去看一看,这房子有房契吗?”

    老太太沉思丁一下“当年是由国防部发了一个证书的,‘文化大’那会儿,红卫兵抄家时给烧了。”

    仲平自言自语地说了声“可惜”,就不再提房子的事了。

    谭仲平那晶亮的目光,一下子就移到了奶奶手中始终抱着的那块乌黑发亮,闪烁着点点金星的石头,他猛然发现这是一块上好的砚台。

    他装成好奇地问:“奶奶,这砚台是哪儿来的?过去我怎么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砚台呢?”

    梅韵贞说:“傻孩子,这是你爷爷托人从台湾带来的,是我谭家祖传的宝物,是一块名贵的雨点金星眉纹砚。”

    说完,她笑嘻嘻地开始叙述起这块砚台的来历。那苍老而又不失女性甜美韵味的嗓音,仿佛是从远古边的幽谷中荡起的一阵轻风,引起谭仲平心中一阵微微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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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县县城风光秀丽,历史悠久。她坐落在座座青山的环抱之中,一弯清澈见底的流水沿城西注入波平如镜的太平湖,这湖中之水来自黄山山涧中的泉水。森森古木投下浓浓绿荫,花木丛中矗立着的石牌坊和九层宝塔给小城增添了盎然的古韵。山中建有连片的古庙、道观,山脚纵横交错、有如棋盘状的街道和白墙黑瓦的民居,都组合成一幅肃穆、古朴、恬静的古镇风景画。据《j县县志》记载。古镇已有二千余年的历史。

    相传在唐代开元年间,歙州有一名士叫叶南卿。此公曾中进士,因厌弃官场的尔虞我诈,一心追求某种田园诗般的安谧和淡泊,而筑庐古镇西南角的黄山山麓,以诗书自娱,以打猎为乐。

    一天清晨,他踏着晨曦,缓步出西门,沿溪水观赏着漫山遍野嫣红姹紫的山花,呼吸着清馨的空气,信步向森林中的小径走去。

    这时太阳已经出来,眼前展现山一幅幅生动美丽的图画。一眼望去,树木茂盛,林荫幽深,山间弯溪流,泉水潺潺,穿石而下,似有无限生机。突然,他发现远处的溪水边有一头可爱的小梅花鹿,伸出细长的脖子在四处观望,模样憨态可鞠。当他弯弓搭箭向小鹿射去时,这鹿却蹦蹦跳跳地在瞬间沿着小溪跑出去老远老远。叶南卿紧跟不放直追到了密林深处。小鹿却不知去向。这时他又饥又渴又累,解下了身上的弓箭,斜躺在松树荫下,听山鸟啾啾,幽泉叮咚,吃着自己带的干粮,还不时用手掬起一捧清凉甘洌的山泉滋润一下冒火的喉咙。

    突然他眼前一亮,在清清的泉水中静静地卧着一块光洁如玉,

    色如碧云的石头。南卿平生爱石,便忘了追赶小鹿,他摩挲着水中的石头。连赞“妙哉!妙哉!真乃宝石也”。但见溪水中的巨石,大如床席,重约千斤,石质细润,娇嫩若婴儿的肌肤、上面还有一圈一圈的金色的晕纹,伴随着飘飘洒洒的点点金星撒落,犹如夜空的星斗闪烁,光照山间,在清清的溪水中仔细观察还显现出一波的波浪纹,波浪中柳叶翻卷,聚散有度,似美女的眉子,瑰丽夺目。他立即叫上村民把石头抬出黄山。

    沿途路过黄山的道观,有一道士,看见南卿运回的巨石,拍手叫绝。他悄悄地从宽大的道袍中摸出一柄小锤,乘南卿不备敲下了巨石一角,转身就走。南卿哪里肯让,便拉着道士的道袍死死不放。这道土灵机一动,把道袍一脱,抱着石头一溜烟跑了。叶南卿怕这巨石再被人抢走,索性抱着这袍睡在石头上,他想起被那道人敲走的那块石头,又心痛又气恼,不久忧郁而死。

    道土喜得奇石,把这石头琢成一方砚台。他根据石质纹理,巧用金星、金晕、眉子、波浪纹,借用黄山和太平湖景色,把自己的仙风道骨刻进了砚台之中。当他准备研墨试笔时,砚中的太平水波立即注出一池清水。墨过砚面,墨汁淄而不腻,长久不干。后来这方奇砚,传到南唐后主李煜手中,他每次作画写字,砚池都不需加水,常年累月都不会干涸,湿润适易。研墨生辉。他不禁惊叫:“怪哉!乃神砚也。”随手挥笔写“歙砚甲天下”五个大字。

    宋太祖开宝八年(975年),宋军大将曹彬攻破金陵。后主率亲贵大臣数十人“肉袒”出降,被俘到汴京也即今天河南的开封。

    这方奇砚被他携带至汴京,并用宝砚上砚出的墨汁,填写了一系列怀念故国,伤春感怀,发泄愁苦心情的词作,特别是那首凄绝千古的《虞美人》,词中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诗句,抒发了他的亡国之恨,遭到了宋太宗的忌恨。太宗从中看出后主不忘旧国,留恋故土的感情而用牵机药将他毒死。这砚流散民间。

    此砚在康熙二十九年为苦瓜和尚石涛所得。石涛原名朱若极,为明代靖江王后裔,广西全州清明县人。父亲朱厚嘉于南明隆武年间在广西自称“监国”,被巡抚瞿式耜杀害于福州。一家十几口大部被害,石涛得内官相助是惟一幸存者。他一岁削发为僧,法名原济。石涛传授佛学,云游四方,早年喜欢山水,屡登庐山、黄山诸名胜,流寓皖省j县十载。此砚是他流寓北京期间,以500两白银购得这方“国宝”。赏玩画面,自感与后主景况相同,同命相怜,

    有感身世,在观台背面刻怀素蕉叶挥毫图,以抒胸中块垒,并在背面镌刻铭文“失国之痛,笔底沧桑”,下面落款“苦瓜和尚”四个字。

    这方砚在清末又碾转传之画家虚谷手中。虚谷原名朱怀仁,

    为清军参将,参与对太平天国的镇压,深深同情农民起义军的壮举而对清政府甚为不满,厌倦仕途,削发为僧,在书画中寻求生活的乐趣。虚谷身披袈裟不理佛事,不茹素食,四处云游,和纸、墨、笔、

    砚打交道,频繁往来于苏皖两省扬州、上海、苏州、宣城之间,卖画为生,其间结识一j县徽商。徽商姓谭,雅好书画,经商之余,遍访字画文玩,得一心爱之物,不惜万金购得,是一位书画鉴赏家,在古徽州这块“藏龙卧虎”之地,搜集庋藏了大量名人字画,金石玉玩,

    古墨名砚,堪称“富甲皖南”。

    一天,虚谷去谭商人家作客,为商人作《梅雪图》一幅,上面题诗:“无端白雪落沙来,古本疏枝上粉台。似雪似花花似雪,梅花又向雪中开。”谭商人对虚谷的画和诗十分钦佩,赠以百金。这虚谷在谭府盘桓半年,遍游皖南名胜,登黄山,游太平湖,常常与谭商人游山赏景,谈诗论画,奕棋操琴,甚是相得,临别前慨然相赠《观苍海》石砚一方。此砚上端所刻小篆砚名为虚谷所篆刻。谭商人又赠以千金与虚谷依依惜别,不久虚谷在上海城西的关帝庙坐化。

    1941年初,发生“皖南事变”,谭儒文率国军新编55师参加顾祝同部对新四军的围剿,奉命驻扎j县一带。由于得父亲谭商人的密报,捕获从石井坑血战中突围出的新四军干部、战士一行15

    人,解送去了上饶集中营。后来新四军重建军部后,驻皖部队重返j县,谭商人被处决,谭家被愤怒的乡民付之一炬,几成焦土。待谭儒文率部赶到,收敛父母尸骨,检视遗物,仅在燃着硝烟砾瓦当中捡出《观沧海》雨点金星砚一方。他含泪埋葬双亲人了祖坟,怀揣这方砚台,不久又去了内战前线,直到抗战胜利,国民党败退去台湾,这方砚台他一直不离左右,随身携带,成为他的心爱之物。

    梅韵贞带着莹莹泪光讲完这方砚台的传奇故事,谓然叹息,久久地依偎在高高垫起的枕头上,默然不语,显得情绪异常萎顿。

    谭仲平仿佛从这则离奇的故事中悟出于点什么,他看到这方闪烁着点点金星的极品歙砚之中蕴藏着的价值。他若有所思地接过了奶奶手中的砚台,极仔细地看了又看。随后轻轻地将这方砚台放进锦匣中的红木盒之中,将这个匣子放在奶奶的枕头底下。

    他轻手轻脚走出奶奶的房间,带上了门。

    几天之后,他从文庙的文物商店买了一方大小差不多的砚台,

    将它放进了奶奶床头的锦匣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演出了一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将《观沧海》砚悄悄地取走。通过他的哥儿们,找到了古都市博物院的一个著名鉴定家去鉴定、估算价格去了。

    172

    鉴定家50来岁的模样,白净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福,他是当今古都市声誉鹊起的大名士、书画家、鉴定家,其书画的价格都不菲。

    如今除拥有一级画师的头衔外,还是古都银星大酒店的艺术顾问,

    为银星大酒店艺术画廊专职鉴定师,在酒店享有免费吃、住的优惠。

    鉴定家对这位a省出版界权势人物谭冠先生的公子的到来,

    不敢怠慢。他的画册的正式出版,正有赖于这位公子从中斡旋,所以不仅免收鉴定费,而且还要招待吃喝,奉送书画。

    谭仲平小心翼翼地捧着布包中《观沧海》雨点金星砚,穿过琳琅满目的画廊,推开了鉴定家那豪华宽大的办公室的门。鉴定家从皮圈椅中笑着迎了出来。

    他的老板桌上堆着一叠高档画册,身后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种明清磁器,墙壁上挂着名人字画和他本人的书画作品。老板桌上铺着画毡,显然他刚才还在泼墨挥毫。他那字的价值在千元一平方尺左右呢。

    谭仲平心中想,这家伙提笔就是钱,这钱来得也太容易,我怎么不也来点书画细胞呢?老爷子只知当官,而不善书画,否则凭他的官员身分,价格一定超过这戴眼镜的胖子。

    鉴定家穿着西装,脚蹬一双老头鞋,西装裤子是背带式的,潇潇洒洒的样子。他温文尔雅地伸出白皙细腻的像是女人一样的手和谭仲平轻轻一握,笑着说:“什么风把谭公子吹到敝室来了。”

    谭仲平豪爽地一笑:“别敝室敝室了,你这豪华的办公室恐怕值几十万呢?”他笑着指了指红木博古架上的明清磁器和满壁的字画说。

    “谭公子见笑了,这些东西都不是值钱的货,有的只是赝品而已。”鉴定家解释说。

    “这真品、赝品还不是你闭着眼睛说。”谭公子嘻嘻一笑半当真、半开玩笑地说。

    ‘哪里,哪里,干鉴定这一行学问大着呢!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但是首先讲究的是职业道德,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不能说是真的。

    有人弄一幅傅抱石假画前来鉴定,我认为是今人伪作的,且为高仿,也即画院职业画家仿的,其作品本身也有相当价值。来人以出万元鉴定费为代价,请我以真画而出具鉴定书,被我严辞拒绝。这就是鉴定家的职业道德,我不能自毁信誉。”鉴定家一本正经地说。

    “可我听说,你经常把假的说成真的,把真的的说成假的,视鉴定费给多少而定。”谭仲平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

    “绝无此事,绝无此事,那一定是有人造谣诽滂。像我这样的50岁左右的国家一级鉴定师,人数极少,同行眼红,故而诽谤我的人不少,你不信任我,就请回。”鉴定家脸带愠怒地说。

    谭仲平这才不说话了。而他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他不想得罪这位炙手可热的鉴定大家,只好把他所听说的故事咽进了肚皮里。

    他从马桶包里摸出了一个红绸包裹着的红木盒,送到鉴定家的手中:“这是我家祖上遗物,受父亲委托请您老鉴定一下真伪。”

    他故意把这位不太老的鉴定家称为“您老”,并打出了a省出版界头号权势人物谭冠的牌子。他知道他最近一直在想走父亲的门子出一本自己的画册,要父亲与a省古籍美术出版社说说,而他的画作实在并不怎样。于是谭仲平娓娓动听地把从奶奶梅韵贞那儿听来的故事向鉴定家又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鉴定家开始聚精会神地观赏这方被称为唐代歙州古砚的文物。他拿掉了近视眼镜,手持放大镜仔细观察这方(观沧海)砚。

    只见他眉头微锁,又轻轻摇头,嘴唇啃着手中的眼睛架,作沉思状。

    良久,他重新戴上眼镜,拍着谭仲平的肩膀说:“仲平,告诉你爸爸,

    这是一方难得的好砚,确是神品啊!”

    谭仲平看着他吞吞吐吐的表情,情知有点不太妙。他说:“你说这砚到底是不是唐代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别光拣好听的说。是真的就说是真,是假的就说是假的。”

    鉴定家沉思了一下说:“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是一方好砚,是一方老砚,至于是不是唐代的呢?不好说。”

    谭仲平有点急眼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有什么不好说呢?”

    “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鉴定家眸子在眼镜片面后,闪着异样的光彩。

    “那当然要听真话,您老放开说,就是假的也不怪您。”谭仲平急切地说。

    “行,那我就把我的判断如实告诉你。”鉴定家仿佛下定了决心,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解释着这方砚台。

    “从石质上分析这确是歙州旧坑龙尾石精制,原料是一方上好的石料,融金星、金晕、波浪纹、眉纹为一体,石色青灰带绿。”鉴定家缓缓道来,不急不忙。谭仲平听了喜上眉梢。

    鉴定家点上一枝大中华香烟继续说:“歙砚的砚石坑分布在秀丽的黄山山脉与天际山脉间的j县、黔县、祁门和今江西的婺源等县,据宋代唐积《歙州砚谱》记载:‘罗纹山,亦称芙蓉溪。砚坑十余处。’从这块砚台的石质分析当为罗纹山的水航坑开采,石质温柔而细腻,显然为临溪之坑,石中含金花、金晕、眉纹多种花纹。这种水坑只能在冬天溪水干涸时开采,发现时间为唐开元年间。至于这方砚台是唐时开采还是宋时开采,很难断代,那要对砚材进行化学分析,不过这是一块老坑石是可以断定的。”

    “那么这块砚台即使不是真的唐代产品,至少应当是宋代的吧?”谭仲干高兴得跳了起来。

    “仲平,你别急,我分析的只是砚石,也即砚材。评价一方砚台的真伪还要看图案的风格、款式。细观此砚,砚边沾有白色石灰痕迹,石质虽好,但有氧化特征,显然原来这是一块普通的砚板。在墓中出土后,为后来的能工巧匠所加工雕琢,并非唐代的砚品。因为唐、宋以前的砚台一般都比较古拙,不尚浮华,而此砚的图案雕琢之精细,美仑美奂,显然是清末民国初年的作品。所谓叶南卿、

    道士、苦瓜和尚、虚谷之类全是持砚者为了抬高身价而杜撰出来的故事,不可当真的。”鉴定家语气相当肯定地说。

    “那么这是假的,是赝品之无疑?”谭仲平有点失望了。

    “不能完全这么说,石材产自唐代砚坑,至少宋代吧,这不假;

    由清代高手雕琢,也不能说是赝品,即使是赝品也不一定是劣质品。这方砚台仍然是上上神品。据我仔细观察这是清代黄山僧人释弥本所制,此砚充满禅机佛意,人物、山水皆出神入画。据《画林新咏》载:‘释弥本,清代徽州人,为僧黄山,善刻砚,工予度材,迹象浑脱,制多独创,精妙绝伦,所雕《观沦海》一砚,取唐宋旧坑石一方,度材而琢成,紫阳山人游黄山,以画换得。’这紫阳山人为虚谷自号。至于背后的苦瓜和尚蕉叶挥毫图,皆为伪托,以提高身价而已,其实是释弥本本人。”

    鉴定家微笑地对这方砚台进行了全面的评价,说得丝丝入扣,

    人理,使谭仲平不得不佩服。

    鉴定家仿佛为了不使谭仲平失望又说明道:“此砚虽不是唐代制品也应为清代神品,价值绝不在两万金之下,老弟告诉谭公当妥为珍藏。”

    谭仲平听了他的话,虽感觉有点失望,不如他所期望的价值那样高,心中总算也有了谱,不下两万金之下,至少出手可卖三万元。

    就怕这小子胡说八道,把真的说成假的,因他听朋友说这位鉴定家曾经把别人一个明代官窑清花大瓷瓶说成是民国民窑仿制品,使之价格大跌之后,自己又托人以很低的赝品价格买了去,成为自己的藏品。他有点将疑将信地点了点头,随手又从自己带的马桶包里拿出了一轴画。谭仲平双手捧着紫檀木的画轴,由鉴定家缓缓地打开画幅,这是一幅显然经过揭裱的清代虚谷和尚的《达摩面壁图》,是当年邬历从古都书店字画廊弄来送给谭冠的,所以画幅的卷轴标签上除写有“清虚谷达摩面壁图”外,还盖有“古都书店藏”的红色印鉴。

    展现在鉴定家面前的这幅《达摩面壁图》,使我们的鉴定家眼睛为之一亮。这幅泛黄的画轴,是用清代虚白斋洒金纸所作,画中的人物线条简炼,形神兼备,其用笔、用墨和设色都别开生面。图中人物用的是干笔侧锋勾勒,背景松石用墨浓淡相间,墨色浑然一体。作者用抖劲的侧锋干笔勾画出达摩的僧衣轮廓,线条似断非断,别有一番韵味。达摩的脸部略作夸张。全画色彩素雅,墨染的松枝老杆横生,松针蕴染得浓淡相宜,层次丰富,堪称虚谷晚年的精心之作。此画给鉴定家的眼感觉,是真品无疑。然而,鉴定家反复揣摩,极为深沉地作出深思熟虑的模样。

    谭仲平用焦虑的目光看着鉴定家,心中想莫非此画是伪作,看他那犹豫不决,反复揣摩,仔细观察的模样。

    鉴定家终于戴上了眼镜,他拍了拍仲平的肩头说:“仲平老弟,

    这是一幅好画呀,看这使用纸张确实是清代虚白斋的洒金纸,全幅字和画仿得都几可乱真。不仔细观察真的看不出破绽来。不过这画面线条过于滞涩,仿佛不是一气呵成,高手讲究气韵生动,而这画仔细观察形神虽备,气势上却欠缺了点。而且虚谷是不画人物的,他是花鸟画家。我以为此画不是虚谷亲笔所作,也是清代高手仿制,所谓当代人仿当代人,不易鉴定,价值也是高的。”

    谭仲平心中感到十分失望,邬历这小子送给老爷子竟然是一幅假凶。老头子还当宝贝藏之于密匣,秘不示人。恍惚中,他听鉴定家用极诚恳的语气说:“仲平老弟,此画即使不真也是清仿的佳作,也当值得2~3万元。你可当成真的去拍拍看,我银星艺苑注册的古都佳而真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举办‘夏季文化艺术珍品拍卖会’,不仿将这两件珍品拿来拍拍看。我是艺术总监,我心中有数,保证不会让你吃亏。”

    谭仲平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4个月后,古都佳而真夏季文化艺术品珍品拍卖会在银星大酒店艺苑厅举行。

    谭仲平悄悄地将《观沧海》雨点金星砚和虚谷的《达摩面壁画》

    交鉴定家参与竞拍。开拍那天,谭仲平去了拍卖现场,郑东也去了拍卖现场。

    郑东的《斗鸡图》因有首长的题词为一澳门商人以1。8万元拍走。

    一位不知姓名的中年妇女以3.5万元拍走了虚谷的《达摩面壁图》。

    《观沧海》雨点金星砚也被人以3万元拍走。

    谭仲平如愿遂心,得款5.5万元,扣除手续费还净得5万元,

    他认为他是赚了。

    几天后,谭仲平以悄悄拍来的款项加上以往的积蓄,买回了一部崭亮簇新的白色桑塔纳2.0。当他神气活现地开着新购的汽车回到a省出版厅他自己的住宅时,谭冠才发现他心爱的《达摩面壁图》只剩空空一个红木盒子。他气得破口大骂谭仲平。

    仲平笑嘻嘻地看着脸红脖子粗的老爸说:“我请人鉴定过了,

    邬历这小子送给你的这幅画是假的。不过我是以真品的价格拍出去的。以后我的车子还不是你的,你已下台不可能再有专车了,你要闲下来到哪儿玩玩,我用我的车送你去玩。噢,我还忘了古都市大鉴定家还专为你写了一个条幅,叫我送给你。他的字也值个千儿八百的。”说完他把一幅装裱精美的条幅递给了盛怒中的老爸。

    谭冠打开一看,竟是一幅写着“吃亏是福”的条幅,他气得双手把这个条幅粉碎。后来,他听圈内人士告诉他,那位拍走他的《达摩面壁图》的真迹画的中年女人竟然是鉴定家的夫人。而这也仅仅是传说而已。此后,鉴定家书画册的出版也就搁置了起来。

    拍走雨点金星砚《观沧海》的竟然是郑东,他有收藏砚台的癖好。他用《斗鸡图》拍来的钱,又加上1.2万元拍走了那方神奇的砚台。他凭经验就知道这是一块清末名家雕刻的神品砚台,于是不惜重金拍得,珍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