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漠寒皱起眉,“黑中描金?”
“对,黑中描金。”淮水确定道,“日光中黑中描金,月光下金上染黑,应该是真正的圣火符而非假冒。”
“因为事关圣焰教,我本来是要继续调查。”他顿了一下,嘴角一抽,说道,“但是镇子上有家王家糖铺……店门口挂了麻花糖卖5斤送1斤,我吃完了3斤麻花糖才在一片纸里找到暗线想要告诉我的情报…”
“……”
“……”
“……你牙疼不疼?”苏聿问道。
“……”淮水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好像有点。”
他似乎回忆起当时吃麻花糖吃到上下牙要黏在一起张不开嘴的情境,赶紧继续说,“情报上各地的暗线察觉到白道武林似乎有所异动,预测行动路线隐约可能在主坛附近汇合,于是我加快脚程。到山下后看到南宫北落单,就打晕了他易容混入白道队伍。”
他看了苏聿一眼,“我刚混进去,南剑门几名弟子就要从后山上山。我偷偷改了他们手中的路线图,但是在半路遇到了苏聿。”
凌漠寒点了点头,怪不得那几个人一头就撞进了议事厅被抓个正着。
“你既然回来,”凌漠寒说道,“便先不要再下山。”
淮水摸了摸鼻子。他确实在外面跑挺久了,该换几个人下去放放风。
他正想着,却听凌漠寒又说,“圣焰教的事。等总坛安定下来,我去看看。”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圣焰教源于西域,是西域大教派。
被圣焰教杀害的人大都死状平静,并被剥去身上的衣物,在皮肤上留下巨大的黑金色火焰。颜料不知用何种植物碾压的汁液酿成,雨冲不落,白日黑中镶金,夜晚金中染黑,妖异非常。
12年前圣焰教初现中原,连挑10余家中原门派,闹起一阵血雨腥风。
却是来无影去无踪,莫名其妙的出现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几年来,圣焰教近似于销声匿迹,没闹出过什么幺蛾子,大部分武林门派因此终于略略放下了心。但从魔教的情报网里,凌漠寒等人一直怀疑,圣焰教非但没有退出中原,反而是悄悄的在中原扎住了根。
重现江湖,没想到他们却用魔教做了个靶子。
月前,魔教陆续有3处分坛受到攻击,半夜燃起熊熊大火,人员死伤无数。这件事,说起来颇有那么点挑衅的意味。
凌漠寒自然便派秦山淮水分头调查。但是如果扯上圣焰教,说不得要再谨慎一点。
淮水回报完毕,径自回自己的居所休息。凌漠寒起身上楼,苏聿自然亦步亦趋的跟着。
对于圣焰教,苏聿也有印象。虽然当时他年岁还小,但也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更何况,他父亲就是在与圣焰教的一场争斗中旧伤复发,回来没挺几天就去世了。
那时候,人人紧闭门窗。吴家每夜都有高手放哨,人心惶惶。
“想什么?”
“圣焰教……”苏聿下意识的回答,“当年为什么进入中原武林,消失后又为什么卷土重来。”
“担心什么?”
“担心魔教……”
凌漠寒轻笑了一声。
“……!”苏聿赶紧转头,凌漠寒脸上的笑却已经隐去了。
“……”
苏聿非常淡定的催眠道,将视线转开,正视前方。
然而他却听见凌漠寒说,“你与以前有些不同。”
“!”苏聿立刻一激灵,抬头看见凌漠寒正看着自己,目光有些探究,若有所指。
“……是吗?”苏聿赶紧回忆一下原装苏聿相遇时对方的行为举止,眼波流转,眉间微微皱起,霎时间便让人有楚楚可怜之感。他低声问道,“有何不同?”
之前太大意了!他懊悔!忘记自己应该假扮苏聿了!
凌漠寒没有回答。
他仔细想了想苏聿的出身,忽而想起来对方是凌漠寒于秦楼楚馆所救,心说,不会吧,莫非苏聿在教主面前走的是弱柳扶风诱受路线?
……这么想起来,还真很有可能。
苏聿抿着唇小心翼翼的又看了凌漠寒一眼,轻轻往前踏了一步,伸手拽向凌漠寒的腰带。
凌漠寒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开始上下其手的给他宽衣,还不忘时不时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他,似乎在确定有没有将自己惹怒。
凌漠寒抓住苏聿的手腕,让他不要乱动。
“……”苏聿疑惑的看他,长而直的睫毛还扑闪扑闪的。
“明日道华下葬。”凌漠寒说道,“早些起。”
苏聿身体一僵,随后马上恢复常态,点了点头。
“好。”他说。
当天晚上,苏聿躺在里侧,虽然没被夜袭,但他怎么也没睡好,颠三倒四做了一堆怪梦。
第二天天蒙蒙亮,他又在鸟鸣中倏然惊醒,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凌漠寒早就起了。
苏聿穿衣下床,走出屋子,看了看静谧的后山。向外凸出悬空的舞剑台上没有人。
今日下葬。
苏聿费劲巴拉的在苏聿一堆红粉黄的衣服中挑了一件暗蓝色的换上。这具身体的原装苏聿喜欢将一部分头发束起,另一部分在后面披散。
武林人本来也没太多规矩,但他想了想,还是将头发都梳上去,规规矩矩盘成发髻,用簪子束好。
洗漱完毕,苏聿走出小楼。
从朱雀峰北坡向下,群山之中有一块凹地。
堂主、护法,凡是能找回尸首的,都葬在此地。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一路上,三三两两的教众皆向凹地走去。
从山坡往下,远远就能看到凹地上站了密密麻麻近百人。在最前端,有三个临时搭起的木台,台上各停三具棺木。
苏聿看到了自己的面孔。
凌漠寒是将吴道华按教主夫人的身份下葬的。吴道华身上穿着红袍,外面是浅白的罩衫,一头漆黑的长发用白玉冠束起。
因为上了妆容,此时吴道华的脸色虽然苍白,却并不显得太过骇人。他安静的躺在棺中,凌漠寒正走上前将他歪向一边的头扶正。
整个人就好像陷入沉睡中一般。
他看着凌漠寒,男人面无表情,苏聿看不出他会不会为吴道华的死而悲伤。
苏聿停在坡上,在这个角度,他能清晰的看到棺中的自己。
感觉很奇怪,他毕竟还活着。
苏聿看了一会儿,就将视线移向另两台棺木。分别是绿绮堂与黄衣堂主。
他们,才是真的死了。
苏聿站的不远不近,周围气氛压抑,他觉得心中一片枉然。
魔教的葬礼并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所有人站在那儿,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好像一副快要静止的画像。
这样的气氛持续到将近正午。
午时三刻,如果有太阳,投在地上的阴影将近最短。
虽然今日阴天,但仍在这个时候,三具棺盖合上,有教众抬起棺材,放入事先挖好的土坑中。
在这时,周围才响起呜呜咽咽的哭声。悲从中来无法压制情绪的,大多是绿绮黄衣两堂的教众。
掩土,立碑。
人生一世,默默无闻也好,闻名天下也好,最后只有这一种归属。
苏聿与另两位堂主交往不深,他叹了口气,默念,一路好走。
土一锹一锹埋上棺材,掩去他们在人间留下的痕迹。
似是为了应景,一阵箫声从高处传来,映着回环盘旋的山风,幽深呜咽。
苏聿转过头往外围走去。
他心情有些低沉,不自觉的就顺着箫声寻去。
朱雀峰山顶的高石上,确有人吹箫。
吹箫人一身白衣,腰间佩玉,迎风而立,飘渺如仙。在他旁边,盘膝坐着一名一身红衣的男子,披头散发,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撑着石面,直直的看着下面入葬的景象,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影堂主白洛枫与赤血堂主穆惟远。
苏聿在后面站了一会儿,忽而直奔回小楼,探手取琴。
心中若有所感。
虽然与另两名堂主交情不深,但,也让他送他们一程。
苏聿抱着琴,也寻了块高石。
从上向下看,山谷中的人群缩的很小,容貌动作,皆无从辨认。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左手按弦取音,右手弹弦出音。微微灌入内力,铮然奏响。
古琴之音,情感内敛,肃然平缓。映着群山,映着阴灰的长空,映着闻之则悲的箫音,缓缓和来。
“是他?”穆惟远侧头,看了看远处高石上的苏聿,眯起眼睛。
一曲毕了,酝酿着暴雨的天空终于砸落雨点。苏聿赶紧将琴护到怀里,站起身,远远竟看见白洛枫冲他招了招手。
“……等我把琴送回去!”苏聿隔着一段距离喊道,身影嗖的一窜,已经不见了。
“你理他做什么?”穆惟远不以为然的说,“回去吧,雨越来越大了。”
白洛枫神色复杂,“从琴听心音,这不该是苏聿的琴声……”
“苏聿以前奏琴……”
“就像绣花枕头。”穆惟远嗤笑,“外面看起来漂亮,里面只有烂草。”
“心不静,心不正,心不纯。”白洛枫笑道,“不得韵味。”
然而刚刚……
悲而不伤,枉然却似开怀,出世又将入世。
与之前相比,就好似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苏聿再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穆惟远脱了外袍架在白洛枫头上挡雨。青影堂主站在那儿哭笑不得,使劲推他,“喂,没那么娇弱吧?”
雨确实越下越大,很快就连成一片白色的水幕。苏聿还没开口,倒是穆惟远不喜的看了他两眼,冷冰冰的说,“怎么也不拿伞?”
“……”
苏聿立刻就懂了,穆惟远怪他不拿伞给他家白洛枫挡雨!
秀恩爱闪瞎狗眼!
苏聿抹了把脸,“不好意思,不知道伞放在哪儿。”
“有什么事?”他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