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聿顿了一下,伸手摸向吴秋严交给他的袋子,吃了颗药丸。
树叶挡住月光,他放慢步子,小心翼翼的落脚,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林中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以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其他声音。没有人声,也没有任何夜行动物活动的声音。
安静的让人发毛。
不知走了多久,苏聿脚下被埋藏在落叶堆中的树根杂枝绊了一下,伸手一扶旁边的树干。
……粘糊糊的。
苏聿将手拿回来闻了闻,一股血腥味。
“……”,苏聿顿了顿,将目光投降地面,仔细看了看,暗色的血迹混杂在暗色的枫叶中,不太明显。
往前再走十多步,血迹渐渐多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苏聿已经离红枫镇有些远了。
再绕过一座不高的山丘,又到了一片空地。
苏聿神色一变。
这处空地上土壤翻出,乱石遍布,见黄的草被连根带出,破碎的散了一地。空地中央,地面在半径约三十丈的范围内从中央向外呈蛛网向外龟裂。
可见发生过一场大战。
苏聿此时还站在枫树之下,就在他想要再往前走两步看看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攀上了他的脚面。
痒痒的……
苏聿放低目光,只见一只颜色鲜红背带黄斑,手指长的肉虫正慢悠悠的爬在他脚面上。
“……”苏聿立刻挥剑将其打了出去。
他在卓州已经去兵器铺里买了把普通的配剑,虽然没有在魔教兵器库里挑的那把好,但好歹是开了刃。
苏聿还追踪着那条虫子的去向,冷不丁只觉后颈处一麻,竟是有人用石子从后面击中了他的风门穴,让他动弹不得。
“……”苏聿心下一沉。他刚刚一直没有察觉到有人跟在后面。
“你为何能醒?”那人声音压的很低,听起来十分别扭。
苏聿没说话。
那人也没说话,只是在他身后来来回回的踱步。半晌,忽而又恶声恶气的说道,“今天这件事,我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说到最后,已带了杀气。
51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苏聿仍然没有说话。
吴秋严曾教过他如何冲破穴道。许是因为他现下运行月西江的方式不同,也许是对方见他功夫不怎么样所以掉以轻心,在刚刚那人犹豫的时候,苏聿已经觉得被点住的穴位有所松动。
但是要来不及了!
苏聿心里着急,他还不想就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他催动内力快速运转,早超过了平常运功的速度。危急之下,人的潜能被迫挖掘,内力疯狂的冲击着被封死的穴位,阻塞的大坝开始松动,终于轰然崩塌。
然而这时,背后恶风已至,苏聿都感觉到剑锋贴近皮肤的冷意。
情况危急之下,他仅有回剑一挡。
那一刹那,苏聿脑海里空洞的一无所有。没想过成功,没想过失败,没有害怕恐惧,也没有犹豫慌张。
感谢于吴秋严近一个月对他的训练,苏聿近乎本能的将内力灌注手臂之上,在两剑相交之时,只听到巨大的呛啷声,两股附着在剑上的内力相碰,手中剑身嗡嗡的震动起来,手臂发麻,苏聿却没有泄劲。
他另一只手向上也握住剑柄,腰向后弯,脚下转动,近乎诡异的借助两剑相交的力道旋转回身,身体仿佛苇草一般柔韧。终于变为正面对敌。
陌生的男子整张脸都围在漆黑的面布之下,眼中却显出诧异之色。苏聿没什么心思关心对方的面部表情,他并未抬剑,而是快速催动自己的内力,劈头盖脸将剑向下砸去。
他知道如果现在后撤,下一次他还不知是否能够挡住对方的招式,又可能已经没有机会再近身,还不如趁着这次狠狠地给对方来上一下。近乎于毫无技巧,只是借着自身疯狂运转的内力猛然下劈而已。
但是这一下,就已经让对方十分惊讶,
他本来以为苏聿无法动弹,因而出剑虽然迅捷有力,但并未用上十分的内力,此时苏聿剑上压力陡增,由横档改为下劈,他本身就没用了十成的力道,这姿势就蹩着力气发不出来,一下竟然没挡住苏聿下劈的剑势。虽然他仰身快速后撤,但仍被苏聿的剑锋扫到,从胸到小腹硬生生被划出一道口子。
苏聿的剑还是那把破剑,生生拿出砍木桩的架势,人不比吴秋严后院那些又粗又硬的木头,一剑划过刷的就见了红。
对方蓦然色变。
疼,但是这种疼对于他来讲只是小事。
而眼前这个靠一时取巧躲过一劫的人才是真正该杀的!
想到这里,他眼神一凛,脚尖点地,几乎顿也没顿,变后退为猛冲。他用剑招式大开大合,不知为何把手中剑挥的幅度极大,也正是这一点破绽,让苏聿用起碎波雪,险之又险的躲了两招。
这让人愈发恼火。剑越使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剑风呼啸声宛如鬼哭狼嚎一般。苏聿的目光只集中在对方手中的剑光上,脚下越来越快,带起一片虚影,他并未注意到自己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以前的任何一次。两人在空地上你追我赶,苏聿渐渐觉得内力贫乏,额上一片汗珠,而追击他的人却轻松的和初始时并无差别。
又一次挥剑,苏聿抽剑格挡,这一次对方手上力道雷霆万钧,他却已经气喘连连,虽然仍然是挡住了,却觉得对方的压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而自己手上的剑正被一点点压下。
千钧一发之时,那人却不知为何猛地收了手,轻啸了一声,竟是运起轻功落荒而逃!
苏聿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心里正奇怪着,然而背后忽然传来嗡嗡的风声,他只一回头,就不奇怪了。
一群说不上是什么品种的蝴蝶正扑棱着翅膀飞来,只是它们飞的很快,翅膀光滑,漆黑的鳞面泛着深蓝的光泽,个个人脸大小,汇成一片如压顶乌云。苏聿眼神一凝,就这一个瞬息,黑云已经将他淹没。
这些蝶,翅膀带钩,苏聿这才看见它们身后居然拖着长尾,尾尖上翘,仿似蝎尾,而躯干上六只细脚带毛,又好似蜘蛛的脚。而它原本用来吸食花蜜的口气寒光凛凛,一看就不是只有吸食花蜜这么温和的作用。
这是什么怪物!
苏聿一剑荡开,也抽身就跑。
然而这些蝴蝶速度竟丝毫不比他慢,苏聿四面环顾,只见周边都是树林,也不定里面是否还有更多的蝴蝶,他此时正站在空地中央,视线已经被黑色的蝴蝶挡了起来。无奈之下,苏聿将一把剑舞的嗡嗡作响,剑锋所触居然响起当当当的碰撞声,那些蝴蝶的躯干竟然硬如铜铁!但翅膀却稍稍柔软,几剑便可斩断。
苏聿应接不暇,也不知是被蝴蝶的什么地方划了多少下。
银亮的剑光在他周身形成一个不算完整的包围,断了翅膀的蝴蝶在他周边噼噼啪啪的落下来,但尽管他已经站在林中空地上了,还是有数不清的黑色蝴蝶从林中扑出来。
如果不是这些蝴蝶把他围的密不透风,苏聿还能四下看看能否找条退路,可现在除了不停的打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首尾相接,剑划过一个又一个圆圈,苏聿几乎以为这夜不会结束时,忽而远远又传来一声呼啸。
有人来了。
苏聿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但不知为何,随着对方接近,围在苏聿身边的黑色蝴蝶倒是哄然而散,如来时一样毫无预兆向四面八方退去。
“……”苏聿愕然,握剑的手紧了紧。
远处一道水白色的人影疾驰而来,离得近了,苏聿才发现来的人居然是水波门的祝玉容。
“咦?!”祝玉容看到他,陡然停住脚步,有些苦恼的想了想,也十分奇怪的说道,“我似乎见过你。”
“……”苏聿默然无语。
祝玉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被一群蝴蝶围攻的这么狼狈,怪不得长的这么像女人。”
苏聿低头看了一眼,衣服破的破碎的碎,确实有些狼狈。他挺无奈的随手扯了扯,正想开口,谁知祝玉容上一秒还好好和他说着话,下一秒却忽的一伸手扼住他的脖子。
他们两人离的很近,苏聿没有半点防范,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扣祝玉容的手腕,但他这点力气对祝玉容毫无影响。对方一眯眼,冷道,“全镇的人都中了迷魂香,怎么只有你还醒着?”
“……”苏聿没心情看他玩大变脸,催动内力掰他的手指,“你……你不照样醒着!……”
“我醒着是因为我百毒不侵。”祝玉容傲然,也不管这天下是不是真有人百毒不侵,继续道,“我可不觉得你也有这异禀。”
苏聿被他掐的实在喘不上来气,脸色涨得通红,断断续续道,“我之前服过药……”
天知道,他确实服过药,不过那也是在醒来之后了。
他不中招,和吴秋严给他的那两粒药丸其实并无关系。至于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想来想去,觉得肯定又是和这身体自身的秘密有关。
苏聿这个人到底有多少秘密他不知道,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心里都隐隐发寒。
祝玉容不知道他的心里活动,略略放松了力道,狐疑道,“哪来的药?”
“……师父给的……”
“……就你还有师父?”祝玉容十分怀疑,又看了看苏聿,犹豫了一下,终于大发慈悲的把他往地上一扔,居高临下的问,“镇子里,不是你下的药?”
苏聿一阵猛咳,有些头晕眼花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咳一边无奈道,“是我下的,我就是为了把所有人迷倒了自己出来和蝴蝶跳舞吗?”他说到这儿,愣了一下,一眯眼,“你又是怎么把它们赶走的?”
“从我记事起,所有的昆虫都避着我走。”祝玉容看了看他的样子,一耸肩,“怎么,还有胆子怀疑上我了。”
他似乎被苏聿的理由说服了,又死盯着苏聿看了两眼,嘀咕着他怎么找来的好师父,终于别开视线向四面打量。
“……”苏聿看他极端鄙视的神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踹他两脚,可惜武力值不够。
祝玉容神神叨叨的在周围转了一圈,末了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为何从镇中出来?”
“……我是听到了打斗声。”苏聿神色一正,皱眉道,“我出来时,又与个蒙面的黑衣人过了两招。”
祝玉容恍然大悟,“你醒的比我早,那我听到的八成便是你的打斗声了。”他四面看了看,“你所听打斗之处在哪儿?我们去看看。”
苏聿皱了皱眉,“应该就在此处,这地方,我来时便这样了。”
祝玉容哦了一声,“就说你要是能把这儿打成这样,这么大的能耐怎么就与些破蝴蝶纠缠不清。”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在周边走了一圈,这一次他看的更加仔细,过了半晌,祝玉容终于确定了个方向,回身对苏聿招手道,“这边。”
苏聿默然跟上。
跟着祝玉容,果然林子里再没有什么黑色的蝴蝶出现,林中一如苏聿刚刚出来时一样,除了张牙舞爪的枫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外,并无一点声响。
两人走了半刻,祝玉容忽而停了脚步。
林中道路狭窄,苏聿看不见前方有什么,于是往旁边探了探头。祝玉容也十分配合的往旁边让了让,伸手一指,说道,“你看那儿,是否有个人躺着?”
52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地上侧躺着个人,显是已经昏迷。他穿着一身玄青色,领口衣袖却绣了银色的菊纹,这衣服本该低调华贵,可惜现在不仅染满了血,还被划的破破烂烂,已经堪堪达到衣不蔽体的地步。
苏聿侧过头蹲□去看他,却发现这个人的脸有些熟悉。
他弯□,这才看见对方身下居然压着一把近乎与人同高的黑色重剑,而他的一只手还死死握在重剑的剑柄上。
“这是南宫墨。”祝玉容立刻说道,眉头倏然就皱了起来,“他怎么在这儿?”
“……似乎伤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