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书能推荐我看一下吗?别太难的,呵
呵。”于雷挠着头问陈可。
“这本书作入门最好了,原来是冯友兰写给外国人看的。”陈可把书递过来,“给
你看吧。”
“不用不用,还是你先看吧。我再找找别的。”于雷连忙推辞。
“哦……”陈可把书抽了回去,有些默然地低下头去看书。
于雷有些不知所措,只好起身去找书。
这时陈可又突然抬起头来,象是发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样,说道:“《苏菲的
世界》!《苏菲的世界》是最好看的哲学书,我记得就在……”陈可轻轻地从椅子上站
起来,领着于雷走到一排书架前面,四处寻找了起来。
“是不是这本?”于雷拿着一本绿色封面的书问陈可。
“没错!”陈可高兴地看着于雷,“我就记得是放在这里。”
“你好厉害啊!”于雷惊讶地看着陈可,才入学一个礼拜他就把图书馆都认熟了!
陈可听了于雷的赞扬,很开心地冲他笑着。于雷突然觉得这个笑容竟是似曾相识,
和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远远地呼应着。
他们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陈可和于雷挨得很近,近得使于雷感觉到陈可的体温,
在这个空调打得太足的借阅区里显得如此温暖。于雷翻开书,脑子里比刚才在自习室的
时候还混乱,因为他脑子里的人现在正坐在他旁边——加上他脑子里本来就有的人,就
是双倍的混乱。于雷逼着自己进入书的世界当中,他不想让陈可觉得自己是个不爱看书
的人,这本来也就不符合事实!
让于雷自己也想不到的是,很快,他甚至都忘记了陈可的存在。苏菲、席德、神秘
的哲学家……于雷觉得自己象是在读一本哲学化的《爱丽丝漫游仙境》。苏菲就象是一
个仙女,给于雷打开了另外一个世界。于雷次知道,在高中课本上受到严厉批判的
唯心主义也可以是这么美的。
如果没有一个超然的绝对意志存在,谁又能够创造出一个黄金切割数?一个正五角
星的每一条边都被其它两条切割成近似于黄金切割数的比例;腿长比身长,大臂比全臂
,大腿比全腿,也都在这个比例上达到视觉的完美;甚至天体运行、万物生长也都有无
数例子暗合于黄金切割的定律。费波那契数列的每一个数除以前一个数的商数不也是不
断趋近于黄金切割数么?谁又知道,0618是不是上帝给人类设定的密码呢?
你说你不相信上帝。可谁又能证明这一句话不是上帝悄悄放进你的脑袋,并且让你
在某一时刻说出来的呢?
于雷急不可耐地想知道书中一切密团的最终结果。他跳过了许多耳熟能详的名字—
—康德、黑格尔、马克思、休谟,终于在三个多小时以后抵达了终点。原来苏菲的一切
行为、思想、怀疑、抵抗都只不过是被一个叫艾伯特的男人创造出来的;她最终了解到
,自己不过是活在另一个人的思想中,活在他的书中——而甚至这一点点感悟,也是先
有作者写下,再被她所感知到的。
这本书彻底颠覆了于雷的本体意识。
苏菲是活在艾伯特的书中,而艾伯特是不是也活在另一个人的书中呢?那自己呢?
这个叫于雷的人是不是也仅仅是活在一个无所事事的穷酸小说家的脑袋里呢?那创造了
于雷的那个作者呢?
于雷不愿再继续这个没完没了的想法,合上了书。
陈可这时正歪着头看他,见自己扭过头来,忙回过头去看书了11、 陈可
陈可一大早就到了图书馆。
早上经过301的时候,陈可听见里面乱哄哄的。尽管非常模糊,他还是分辨出了于雷
的声音。
于雷说:“……别扯淡!马克思主义说人是经由必然王国而通向自由王国,可是人
必须要通过信仰它来走向自由王国,就好象信徒必须买教会的赎罪券才能升天堂一样。
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说法从本质上就是可笑的吗?”陈可很欣赏于雷的这一番说词,但他
一想起于雷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就不禁地乐了起来。
昨天在教室里,还有在回宿舍的一路上,陈可经常感到这种莫名的快乐——或许是
因为于雷说的话,或许是因为于雷脸上的表情,或许……是因为于雷……这个人。
陈可想再见到他,听他说话,让他把自己逗得发笑。但隐隐的忧惧仍然潜藏在他的
心里,等待着被印证的那一天,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恐怕只有播种它的上帝才能知
道了。
尽管是怀着这样一份难以言明、且忧且喜的心情,陈可还是身不由己地往人文社科
馆走去。或许是经验主义告诉他,在这里可以再次碰到于雷吧。即使碰不到,陈可想,
也不要紧,下次上课的时候就又可以找他说话了,再说,他不是还请我去他们宿舍玩呢
吗?
陈可又从原来的地方拿出了那本《中国哲学简史》——上次因为于雷的关系,陈可
连上册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完。
陈可还记得那两句“至大无外,至小无内”的话,他知道这是那个和庄子争“鱼之
乐”的惠施说的东西,于是翻到名家的那一章,看了起来。后来一想前面的东西也忘得
差不多了,干脆就翻到头,从序重新看起。
刚看了两章,就有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往陈可头上压了下来。陈可吓了一跳,回头一
看,竟是于雷。
亲爱的朋友们,你要是还记得陈可曾经机谋百出地想把张树的手从肩膀上甩下来,
就一定不会不知道他不喜欢人家来摸他碰他。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倒没有生气,
反而笑了笑,说:“你又来了?”
“又”,表示对之前行为的重复。既然于雷是第二次在这里碰到陈可,他觉得用“
又”是再正当不过的。然而,在一个心思稍微细腻的人看来,这个字就包含着一点不欢
迎自己到来的意思。而在于雷这么一个琢磨别人心思成瘾的魔王那儿看来,就恐怕是场
巨大的心灵灾难了。
于雷答应了一声在旁边坐下。这个时候,陈可心里那种隐隐的忧惧和怕于雷讨厌自
己的感觉又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陈可很想做些什么让于雷开心,使他对自己满意一些
。
正在这时,于雷说想让陈可为他推荐一本哲学的入门书。陈可毫不犹豫地提出把冯
友兰的书让给他,因为这的确是一本简明易懂却又极有洞见的好书。于雷出于礼貌地拒
绝了。陈可有些难过——这是他为于雷做些什么的好机会,但怎奈他从来就不擅长处理
别人的谦让和客气,每次都只能很勉强地接受别人的礼貌。
眼看着于雷站了起来,陈可觉得万分沮丧。而另外一本书在这时闪过了陈可的脑际
——《苏菲的世界》!不可多得的哲学类好书!。
陈可急忙领着于雷去找《苏菲的世界》,可在架子前面站了半天也没见着。难道是
被别人借走了?还是我记错了?陈可很着急。
“是不是这本?”陈可看见于雷从架子的第二排上拿出了一本绿色封面的书。
“没错!”陈可大大松了一口气,“我就记得是放在这里。”
他有些得意。
“好厉害啊!”于雷象看着偶像一样睁大了眼睛望着他。
陈可开心地笑了。这样简单而容易实现的快乐,陈可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那还是在十几年前。
陈可还在营区大院里住着的时候,那个叫黑子的男孩是这一片儿的孩子王。陈可羡
慕他羡慕地要死。
那时陈可是个瘦弱的孩子,有哮喘的毛病。外婆常常给黑子一块糖,说要他好好照
顾我们家豆豆。黑子也确实很照顾他。那么小的孩子就愿意主动去保护别人,想想也是
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小的豆豆极为仰慕黑子首屈一指的气力和一呼百应的魅力,一直到很久以后,那
个形象都还是他努力的目标。
夏天。
黑子带着豆豆两个人,悄悄地瞒着大人把井盖掀开。黑子哼哧哼哧地从井里打上来
半桶冰凉的井水,“哗”得一声冲在自己和豆豆的身上。两个人在烈日下兴奋地乱叫。
嘘~黑子给豆豆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两个人把井盖原封不动地合上,坐在湿漉漉的地上玩抓石子的游戏。这是豆豆唯一
比黑子玩得好的游戏。黑子的手肉乎乎的,经常连两个石子都抓不住;而豆豆的手指细
细长长的,反应又快,于是总能在小孩子中间称王称霸。
“那是什么?”一局结束之后,黑子突然问。
豆豆跑到外婆画的八十八个键前面。
“这是钢琴,”他走到两个一组的黑键左边,“这里弹下去就是do。”
“你真厉害!你以后做个钢琴家吧!”黑子崇拜地看着豆豆。
豆豆开心地笑了,就象十几年后在图书馆里的陈可一样。
回到座位上,两个人都开始看自己的书。
陈可时不时地拿眼瞥于雷。只见他刚开始的时候还象屁股被针扎着似的左扭右晃,
渐渐地便看得出了神,只是一页一页地翻着书。陈可知道他喜欢,便也安心地继续去看
他的冯友兰。
过了十一点半,陈可的肚子已经咕噜咕噜地叫上了。他扭头想问于雷去不去吃饭,
可于雷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手肘撑在桌子上,一脸专注的神情。陈可不想打扰他,只
是静静地看着于雷的侧脸。
他的睫毛是这样长的么。他的鼻子好挺。他的颧骨很性感……
陈可感到很满足,他一点都没有察觉自己的目光。
这时于雷合上了书。陈可问他看得怎么样。
于雷挠了挠头,说道:“特……特震惊,就是、就是觉得虽然以前从来没这么想,
但是又觉得它说得特别对。呵呵,你可别笑话我。”
陈可微笑着看着他:“很好玩吧。以前他们老是拿学哲学的人开玩笑,其实哲学真
是琢磨起来最好玩的东西了。”
“philosophy就是爱智慧吧,对不对?”于雷点着头同意陈可的意见。
中午两个人一起去吃饭。
在农园餐厅。这是新盖的一座自选式的食堂,从外面看起来有点象理科的实验楼。
陈可拿了一个三块钱的黄盘,一个两块五的桔盘和二两米饭;于雷还多拿了一个一
块的绿盘,米饭也拿了一个三两的大碗。
找了个地方坐下,两人都把菜碟往对方那边挪了挪,就一边聊着一边吃了起来。
“你们搞法律的人从老祖宗开始就逗得不行。”陈可想起来一个刚看到的故事,是
关于春秋时郑国的一个名家邓析的。
邓析是郑国著名的讼师,《吕氏春秋》里说郑国的人只要交一件衣服或者一条裤子
,就可以跟他学怎么打官司。有一次河里发大水,淹死了郑国的一个富人,尸首被人捞
去了。富人的家人去赎尸,可捞尸首的人要价太高。富人的家人于是找邓析咨询,邓析
说:“不要急。他不卖给你,卖给谁呢?”捞尸首的人等急了,也来找邓析,邓析说:
“不要急,他不找你买,还找谁呢?”
陈可讲得绘声绘形,于雷差点把一口饭全喷了出来,连旁边坐的两个女生都跟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