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认出了于雷,跟他打招呼。于雷冲
他笑笑,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叫不出来。那天面试的时候这个男生给于雷的印象很
好,口齿伶俐,但很平实,没有太多的花言巧语。
“你还记得我吗?我叫张树。”男生说。
“当然记得。”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
“抱歉上次把你叫成师兄。”张树笑着说,“你是什么院的?”
于雷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便也冲他笑了:“法学院。”
“哦,没错!”张树象是想起来了什么,“上次见过你和我们屋的陈可在一块。”
于雷惊讶地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他尽量地保持平静:“你……和陈可是一屋的?
”
“是啊,41楼312。”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于雷心想。
“你俩是高中同学?”张树问。
“不是,正好选了同一节课罢了。” 于雷怕被别人看出自己的心思,粗粗地一带而
过了,“你十一上哪玩了吗?”
其实于雷想打听打听陈可是怎么跟室友谈论自己的旅行的。
“就待北京来着!巨没劲!你呢?”
于雷没什么心思跟他描述自己的行程,只是一味琢磨着怎么把关于陈可的话套出来
。
“到四川玩了一趟。” 于雷估计这会让张树想起来什么。
“真不错!好象陈可也到那边去玩了似的……你们都够潇洒的。”
“他……一人去的?”
“不清楚,他长成那样还愁没人陪么?”
他没提到自己?于雷有些失望,他为什么不跟别人提起是和自己一块去旅游的呢?
如果这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他一定会想和朋友一起分享的啊!于雷随时都愿意告
诉别人自己是和陈可一起出去旅行了,因为这是一种幸福啊!
除非……除非他并不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是一种幸福……让他快乐的只是旅行本身…
…所以于雷这个附加品就不需要出现在他和朋友的谈论之中?
但也可能……是因为陈可喜欢我?他不想告诉别人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心意
?
于雷正在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教室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一会儿臧玉也来了,
他简单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开始说正事。
主要说的还是新生杯。现在各院的报名表都已经交上来了,一共有十八支队报名参
加足球赛,二十支队报名参加篮球赛,下面要做的就是安排赛程,租借场地,联系赞助
商等等。因为这次参赛的球队正好都是偶数,安排起来也比较容易。篮球可以分组循环
,足球场子不好搞,就把大淘汰赛一直打下去就行了,只是第二场有一个轮空而已。
张树在下头悄悄地跟于雷说自己和陈可都是院队的队员。
“什么?” 于雷本来就已经乱糟糟的心情又往下一沉。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是啊,陈可这小子真是挺神的,前几天还在弹钢琴,一下了球场就活脱变了一个
人。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能文能武的!现在我们院的那些花花草草就已经开始整天‘陈
可陈可’的了,以后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姑娘呢。” 张树说,他由衷地感到陈可这个
人有些不可思议的成分。
于雷也不知道张树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
事情总是这样!一天前还让人幸福得要命,一天后就让人难过得要死。于雷觉得自
己越是接近陈可,就越是摸不清他的想法。
从四川回来以后,于雷并没有感受到他所期待的那种“两人关系的飞跃”。这个星
期除了周一在课上见过陈可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哪怕是在厕所!
于雷有些着急了,他决定这个周末要把陈可约出来看场电影,好好和他聊聊。
可惜时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于雷的整个周末都在忙碌中度过了。
臧玉星期五的时候打电话通知于雷一家台资企业有赞助意向,要他们在下周一之前
把详细的赞助计划拿出来,否则不可能来得及在开赛之前把预算列出来。
“所以,”臧玉说,“咱们这个周末要一块商量商量,看怎么写这个计划。”
好吧,那就商量商量……可让事情更糟糕的是,中国法律思想史的一篇论文下周就
是截止日期,然而于雷到现在为止才刚做了一点点材料收集的工作,连文章的轮廓都还
没出来呢。
看着眼下的情形,陈可的事只好先往旁边放一放了。至少他们之间还有那么一段无
法忘却的旅程,可以让于雷在夜里做几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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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陈可的新生杯
陈可生活的道路上洒满了阳光。
这几天他很快活,心里的那些经常来烦他的鬼东西都不见了。陈可常常一个人静静
地回忆他们在路上的每一段行程,回忆他的笑容,他的拥抱,他的俏皮话,回忆他搭着
自己的肩膀从山上走下来的情景。
他不想要更多,就这样,就这样挺好。真希望能把那一个一个美好的瞬间定格,让
他可以永远住在无优无虑的快乐里。他不用费劲地去猜别人在想什么,不用去小心翼翼
地揣测对方是否生气,于雷总是微笑地在那里等着自己,就好象他什么都明白。
可是,即使心有灵犀,人又怎么能明白另一个人的一切呢?
于雷不明白他,就象他不明白于雷。
他不明白于雷正迫切地需要他告诉自己:他因为他而快乐。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这难道不是最真实的事实吗?
是的!那么就去告诉他!人们需要听到为他们所爱的人对自己的肯定。
可他不明白……
唉,那么我只能期盼你不要明白得太晚,太晚……
顿悟,并非那么神奇,因为它要付出太过高昂的成本。
长假的最后一个下午,张树兴冲冲地拿了一张表回来。他一个假期都在宿舍闷着,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值得高兴的事。
是新生杯的报名表。
“陈可,陈可!”张树在走廊里就喊开了,“咱们去打比赛怎么样?”
“什么比赛?”陈可有些莫名其妙的。
“篮球,足球,你想参加哪样都行!还是……咱们都报了!”
“那当然是都报啦!”陈可高兴地接过表,他喜欢体育比赛。
表上已经有了好几个他们院男生的名字,篮球队的几个人和陈可一块打过,水平还
凑合。足球到现在还没踢过,不知道水平的好坏,而且报名的人也不多,加上陈可张树
也就勉勉强强凑了十五个人,也就是说最多只有四个替补能上场轮换。
在领队一栏上写着张树的名字。
“哇,领队!以后可要麻烦您栽培了。”陈可笑着说
“别介,咱们院那……什么的人稍微多了些,名次是没什么可指望的了,就是去玩
玩,也让大学生活完整一点儿么!”
“这才好呢!体育比赛就是享受那种过程,名次什么的倒不重要。”陈可毫不犹豫
地在报名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星期二是新生足球队次训练,在一体后面的球场上。因为凑不齐两支队,只好
打六对六比赛,好在一体的球场也不标准,十二个人踢到是也差不多。
一场踢下来陈可就看出了个大概。张树的脚法不错,带球的水平挺高,就是在门前
的感觉差了一些,老是把球踢到天上去。还有两个在篮球场上见过的哥们儿,有意识,
脚底下的功夫不错,传球的准确度也很高;比赛里他们和陈可打过两个很漂亮的短传配
合,陈可最烦那种一见到人就开大脚长传冲吊的打法。
踢了一个小时的比赛。张树把大家叫到一块商量商量战术。一个叫梁右平的哥们儿
建议打352的阵容,他觉得队上中锋的人才挺多,陈可破门的灵感和传球的意识都好,可
以打攻击前卫。
不过陈可倒还是觉得442或者五后卫的阵容更加稳妥一些,因为队上跑动快的人很少
,这样中锋来不及回防,后卫的人又少,就很容易造成失误。而且以这支队伍的水平和
默契,要打反越位之类的战术是根本不可能的。
张树想了想,说:“还是人尽其才的好,咱们就按右平说的打352吧,中前卫的跑动
要积极一些,尤其是回防要迅速。”
最后陈可被安排在突前的位置上,张树打后腰,司职队长。陈可觉得没有比他更合
适的人了。
篮球队的情况要好得多。队上有一个188的大个儿坐镇,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小个
子,基本功非常扎实,有速度,有头脑,手感很准,但从来不单干硬上,总是很乐于分
球,或者为队友进行拆挡和跑动拉开。而陈可又再在外围增加了一个强有力的攻击点,
这支队伍是很有希望的。
这一个星期除了忙着练球就是要准备考试,再怎么说也是这大学里的次。
陈可本来想叫上于雷一块去自习,但他想起来于雷还有几篇论文要做,去法律图书
馆可能更适合他现在的需要,也就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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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雷走进教室,目光习惯性地朝倒数第二排看去。他已经坐在那里,静静地翻书。
感情真是奇妙的东西。
当你离开那个人的时候,你永远想得到更多,你无比的烦恼,无限的惆怅,无穷地
渴望;可当你看见了他,你觉得这就足够了,在爱情的世界里,不需要渴望更多。
也许,你不是这么想的。可这些奇妙的感觉正在于雷的脑海中运行。
充斥在于雷心田的,只有干干净净的快乐,单单纯纯的快乐。他的脚步轻快了起来
,走到陈可身边坐下。陈可扭头冲他笑了笑,一声不吭地把于雷的书包拿起来放到自己
的身边。
“在看什么书?”
“昆德拉。《不朽》。”
“好看么?”
“很好看。”
“你参加新生杯了?”
“是啊。足球和篮球都报了,厉害吧!”
“你行么~” 于雷调侃着陈可,他喜欢看到那种似怒非怒,非喜而喜的神情
“哼~你走着瞧,光华的领军人物陈可一定会率领着革命队伍打倒42楼的反动派!”
陈可高举着手里的铅笔,作出胜利的手势。
“还是毛主席说得好。”
“他老人家又说什么了?”
“机会主义头子——改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