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招贴画,画的主体部分是一只卡通造型的帅气鱼雷,右下用蜡笔写着“于雷竞
选小组宣”的字样,其余的地方除了背景色便是留白,很有那么点意思。
于雷嘴上没说,但心下还是暗暗地得意:光海报一项自己就把愤青比下去不知道多少了
——在京大这样的地方,越是不经意和轻松的宣传越能收到效果。
离选举日还有两周,学生会在院版上公布了下一届的选举方案:候选人按姓氏笔划编号
,于雷为1号,愤青为2号;投票将于6月6日在各年级的专业必修课上举行,大四因为没
有专业必修课,在宿舍楼设投票箱,由学生会工作人员及双方候选人各自推荐的人选监
督投票。
愤青看到公报之后勃然大怒,立刻提出两点抗议:,凭什么把于雷排在一号?因为
若是按姓氏笔划排,为什么就不能是笔划多的排在前面呢?毕竟笔划多的人终生受累,
如果再为此而遭遇歧视,岂不令人愤慨!第二,在6月6日举行投票将对选举公正性造成
极大的影响,因为那一天是于雷的生日,必然会导致人情票的激增。
反对者言之凿凿,学生会左右思量后决定本次选举不进行编号,大家多写几笔便是了;
至于后一项,考虑到工作人员的时间安排难以协调,便不予更改,只能责怪愤青的娘不
好,没有把他诞在这一日。
这般缁珠必较的劲头,实在令于雷及其所部汗颜。但不管怎么说,这还算是在可以理解
的范围之内,而后面发生的这件事,也便是之前提到的那件事,便令人有些愤慨了。虽
然至今它的作者依然成迷,但大家一致认为其幕后黑手就是愤青。
六月一日,儿童节。那天在法学院院版上出现了一篇帖子,发帖人是一个新注册的id,i
p地址来自校计算机中心。帖子的存活时间不长,但还是被正在各个版面上逡巡的于雷给
看到了。
帖子的题目是:听说某位“同志”正在竞选法学院主席?内容里尽管没有提到于雷的名
字,但详细地描述了这位“同志”的身高相貌,而且确切地指出,该“同志”的男友就
是其竞选小组中负责文艺板块的一位“俊秀少年”,云云。
这不是他还能有谁呢?他早该想到,那个论坛otss版上的人也多是京大的,慢说这世上
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有,这些原就在墙内的人也会把这么重大的消息给传个底掉!
于雷当时坐在寝室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只觉得脑浆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涌得他
面部各处都在“突突”地跳。
下面有两张跟帖,都是善良民众要求删帖的。有造谣和人身攻击性质的帖子在学校论坛
上乃是大忌,正常人都会对其表现出不齿,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信!所以,不管跟帖者
是否在维护于雷的声誉,仅仅被人看到的这一点就已经是大不幸了。
于雷立马掏出手机打给了。是和他极要好的一个师兄,正在图书馆自习,闻讯
后立即冲到底楼的计算机上删了帖子,封了那个人的id。尽管这次他的daagentrol做
得还不错,但从此法学院里关于他是同志的传言就没有断过。
这之后,当他再往欧阳宿舍跑或者欧阳往他宿舍跑的时候,便不得不去考虑到别人看待
他们的眼光。其实,即使大家真地在想如他所想的东西,也不会怎么样,都这个年代了
,除了他的“政敌”,谁还会拿着这种事去做文章呢?但他毕竟是个常抛头露面的人物
,认得他的人在各个年级都很不算少,那种被人用不可揣度的眼光打探的感觉是很不好
受的。
在跟欧阳讨论了这个问题之后,于雷竟作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从未想到的决定,其内容与
后果容后详述,此间便先说眼下的事。
那位愤青同志纵是费了这许多心思,最后的结果终还是让他失望的,而且颇尴尬。
六月六日,是法学院全体学生行使自己“神圣的民主权利”的日子。反正这个世界就是
这样的,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需要用神话的光环给它罩起来。就像是熊猫,若是多了
,也就没什么稀罕,而且它消化能力差,吃掉了太多的竹子,搞不好要落一个破坏绿化
的罪名;但如今只剩下那么几头,又常常生不出孩子,全世界也就都拿它当个宝似的。
一个道理。
下午四点半,八个票箱,封得严严整整地码在学生活动中心的桌子上。
前任学生会主席,就是那个张帆,已经确定了要学生工作保研,现正在现场指手划脚,
为他今后两年的工作进行预演。
唱票分四个年级进行。首先结束的是大四的一箱,拢共不到四十张票,于雷稍占了一点
便宜。其余的三个年级刚开到一半,大家的心里也就都畅亮了,愤青已经借口撒尿撤离
了开票现场。
大一大二的票几乎是一面倒地投给了于雷,大三是愤青自己的年级,却也有三分之二的
人支持他的对手,可见其人气之低迷以及愤青的整个竞选活动自娱自乐的本质。
胜选之后,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考试。好在混了两年的于雷既有应考的经验,又不乏
取巧的手段,不但把自己的课都照料得妥妥贴贴,还把欧阳几门课的考古题都淘换了出
来,且给他联系了一个自己熟悉助教。
“要你知道你老公的手段。”于雷给那个助教发了一条短信,得意地冲着欧阳乐。
不过两秒,手机振了起来。
“这小子回得这快!”于雷惊叹道。
却是张树。这一阵他们两边都忙,联系得也少,偶尔能出来碰个面,吃个饭,喝上两杯
,也就不错了。
考试的当口上,会是什么事呢?
“陈可七月二号回来,约着咱们一块吃饭,你有空么?”
于雷许久未感觉到那种头顶凉到脚后跟的感觉了,像是有女鬼抓住了他的后颈,直冷得
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他了呢,可一看着他的名字,那种惊慌和悸
动便如初见般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感觉。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竟会有这种感觉?!
他莫名地内疚了起来,伏在了身边人的耳旁:“等考试完了,咱们出去好好地吃它一顿
!我知道一个特别棒的泰国餐厅……”
他后面还有一句“老子请客”,卡在喉管里,说不出来。他身边的人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异状,趁人不注意,幸福地在他胳膊上咬下一口。
他沉默了。那些场景和画面是这样容易忆起,但要电光石火的一刹,便通通浮上心头。
那个人为他定义了太多的东西,包括浪漫,爱情,温存,理解,以及其它,他若是要通
通参照着执行,那就永远也不能再找到幸福。
可毕竟,没有人会傻到永远停留在初恋,他需要往前走,他已经这样走了。
对他和欧阳之间的爱情,他决不存疑问。那种甜蜜,温暖和安全,还能在其它感情中找
到么?
他甚至为了使这份感情有它该有的神圣,牺牲了和李明之间无懈可击的xg爱。要知道,
那果真是在和一个男人莋爱啊,一个真正的男人,有发达的肌肉和大腿,以及刺激性的
体味,即使是在现在,对于于雷这样一个纯正的同性恋来说,也依然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并能唤起他强烈的征服欲。
他还记得自己次拒绝李明的时候对方近乎有些愤怒的失望。
他说:“要你找男朋友的话找我不就得了!”
于雷明白他的潜台词,是说:莋爱找我,男朋友就找别人,纯粹就把我当成鸭来用么?
但是,这就是规则,他们一开始就是遵循着这样的规则的。若是为遵守规则而感到不快
,那是不应该的。
他抚慰了李明很久,甚至有的时候实在拗不过,也会帮他服务一两次,但再也没有做过
其它只应该和男朋友做的事情。这样的状态让于雷心里常常很难受,觉得自己两边都对
不起,而这也成了他最终作出那个决定的原因之一。
他是很爱欧阳的,很爱他。如果现在失去他,他的伤心难过一定不会亚于当时失去陈可
。豆豆……于雷清楚这个昵称的来处,这个在他眼前的豆豆没有那位真正的豆豆博学,
没有他清晰的逻辑,没有像他那样与自己倾谈时的心领神会,或许,也没有他英俊漂亮
,但是,他给了他陈可从没有给过的幸福与温暖。
他会在半夜里发神经一样地发来短信,说他刚才又想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幸福满足地连
觉都睡不着。
他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在家里熬一锅咸菜水一样的排骨汤,还不让他爸妈沾手,仔仔细细
地装在保温桶里带到学校,看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他会发短信提醒他要赶紧添衣服,或是打上一条围巾,在某一个刚刚下过雨的秋天傍晚
,或寒风骤起的冬夜。
于雷珍惜他给予他的一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允许自己还保留那么一点点对陈可的
想念。
也许是因为分开得还不够久,也许是因为时间还没能冲淡一切,但他相信,总有一天,
他可以如普通朋友般地谈起陈可,想起陈可,和他对话。
或许,七月二日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62、欧阳寒
他很讶异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个属于自己,自己也属于他的男孩。
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些男人把自己拥在怀里,说些不能分离的鬼话,以至于要痛哭流涕的
感觉了。的确,若是真喜欢,那便是仅仅想象与对方分别都不能的。
那是他入学头一天的晚上,院里的迎新大会。欧阳走过了黑漆漆的长廊,一拐弯,到了
模拟法庭。说实话,京大的模拟法庭可说是个烂得几乎发霉的地方,里面摆满了破破旧
旧的桌椅,就像是个为希望小学储备教学设施的大仓库,天晓得它是模拟了哪处的法庭
!
进了门,一个少年正倚在法庭破破烂烂的门框上同学生会主席说笑——那位清秀的女主
席他在上午就认识了。她冲他打了个招呼,可他的眼光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少
年穿着短衣短袖,脚上一副大趿拉板,头发自然地蓬着,大约是烫上去过,总之青春显
得有些逼人。
如欧阳所预料的那样,短衣少年正是他们的师兄,叫于雷,是学生会拉来的牛人,向新
生介绍生活学习经验的。
他说话很幽默,冷嘲热讽中却带着点让人舒服的谦和,欧阳听得几乎就是要入了迷。
要他是我男朋友,那该多美啊我!他当时心想。于雷几乎就是他心目中男朋友形象的完
美理型,帅气,成熟,风趣,才学过人——按照柏拉图的说法,本是不应该存在于真实
世界中的。
而如今,他竟每天都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身边,亲吻自己,这真是只有上天才能赐给的
良缘哪!
今年六月份竞选的时候,有个王八蛋竟把他们俩的关系捅了出来,惹得于雷大动肝火,
但于他倒是没有妨害的——他本就不在乎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是和于雷——而
且,还有好处。
那件事闹出来以后,于雷两下一琢磨,说还是搬出去自个儿住好,俩人在学校里处得久
了,总还是危险的。欧阳当时那个高兴啊!天底下还能有比与自己深爱的人共同生活更
幸福的事情么!
放假的前几天,他俩一块看了房——就在西门对面的教工宿舍楼区里,付了租金。于雷
答应,要先在北京住上一个月,陪他好好享受享受二人生活,然后再回上海。
欧阳是这个样子的男孩:心里很难有别人,但若有了,那就只有那个人了。他以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