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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总是沉默地看着他,不说话,但他永没法忽视,没法遗忘。

    也不是没想过杜唐,事实是,每天都在想,就好像是吃饭,喝水,睡觉,无形地融入于生活,施译甚至不必刻意去记得,不必刻意去思念,那种行为已经深入骨血,变成了本能。他的手机里始终保留着y城的天气预报。y城下雨了,他会想那个人有没有带伞呢?y城难得下雪了,他又想起两个人静静走在街道上,雪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挂在睫毛上。他没戴手套,杜唐就分给他一只,另一只握在掌心里,收进大衣温暖的兜里。

    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刚到这边时,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语言不通,施译生活得很吃力,他不得不花多于别人数倍的时间去准备功课,以便尽快赶上进度。娱乐生活是完全与他隔绝的,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在图书馆、教室和宿舍之间行色匆匆,手上总捧着那么高的一摞书,他想要是杜唐看见他这副样子,一定会生出一种独属于父亲的欣慰。

    他和亚裔的留学生也没有交往。刚开始还有几个同样来自于大陆的学生邀请他去参加party或者聚餐喝酒,都被他一一谢绝,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终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

    教授正在讲台上点评上次交的作业。施译自己设计了一个小实验,在华人住宅区那边进行的,研究的是流言在不同年龄层中的流传方式是否不同,各个年龄层是否有交叉流动的现象。由于时间精力有限,这个实验设计得比较粗糙,样本基数也小,数据说服力上弱了很多,但施译做的很精心,他有些紧张得等待教授的点评。

    很快ppt就转到了他这次的作业。教授自然是把那些显而易见的缺陷都一一指出来,但最后他给了点评:excellent。

    ppt又滑到了下一页。

    施译抿着唇浅浅地笑,多日的东奔西走终于换来了中肯的评价,心里的成就感升腾而起。

    “高兴?”

    施译嗯了一声,钢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这么高兴?”

    施译又嗯了一声,回过味儿来,疑惑地一回头,不期然对上一双闪着促狭笑意的眼睛。

    他听说过这个人,有几门大课也是一起上的,但两人从来没有讲过话,也就是说,零交集。

    “你……”施译看了眼教授,压低了声音,“你笑什么。”

    “笑你咯,好学生,上课这么认真,连我坐你旁边你都没发现?”

    施译瞪他一眼,挪远了一个位子。

    那人笑着又挪近了一点。

    “你别躲啊,你叫施译是不是?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怎么都一个人?交个朋友怎么样?”

    施译看着这个自来熟就感到一阵头痛,好在下课铃打响了,他赶紧把书一合,夹在腋下匆匆从后门溜走,本来他是打算向教授请教几个问题的。

    “哎,你别走啊,等等,等等!”那人快步走了两步,追上施译,伸出一只胳膊,“我叫林修,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施译脚下速度不减,“没有。”

    “那有没有兴趣打个炮?”

    施译脚步硬生生顿住,厌恶地看他一眼,“我不知道哪里让你误会,不过我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林修撇撇嘴,“不要这么严肃啊,万一将来有兴趣呢,来来来。”他手上力气很大,抓着施译的手掌不放,中性笔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因为痒,施译的手指蜷缩着,拼命想要合拢,林修却以为他在害羞,臭屁地一笑,“别害羞嘛,记得给我电话哈。”

    施译这回连瞪都懒得瞪了。

    待施译走远了,林修身边走上一个女孩,攀上他的肩膀笑道,“怎么的,终于忍不住了?”林修笑笑,笑中却有一丝落寞,“开什么玩笑,再不出手说不定他就回国了。”

    女孩看着施译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看你这么可怜,帮帮你咯,他有一门课跟我选的一个老师,那门课要结了,大家商量着去酒吧high一下,到时候你就一起混进来好了。“

    林修皱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他要是会去参加这种活动,我也不知道现在才出手了。”

    “这个你就放心吧,就算绑架也得把他绑过去。”

    施译后来还是去了,林修觉得很神奇,问jenny是怎么劝动他的,jenny却只是眨眨眼睛表示无可奉告。其实jenny自己也觉得很玄乎,她本以为要费上好大的口舌,谁知道施译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或许终于觉得一个人宅着的日子太孤单了吧。

    施译却是清楚的。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那天正是杜唐的生日。那年是谁一字一句,神情真挚地对他说,从今天开始,每个生日,每一天,都不能少了你,都不能没有你。转眼间,又是谁先负了谁?又或者大概谁也没错,错的是这段感情罢了。

    施译已经开始学着用平和的心境来看待两年前的这一切——在经过过彻骨的痛和深刻的悔之后。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如果当初勇敢一点,如果当初不是那么自私,这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但这世界上又到哪里去找如果呢?在退缩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丧失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

    他出局了。

    但他还是给杜唐打了电话。去年他根本连调出通讯录的勇气都没有,今年,他终于可以尝试着按下拨号键,等待是漫长的,而等待之后的无人接听,更像是一个无底洞,吸干了他所有的勇气。

    是啊,他怎么会顾得上接电话呢?应该在和斯温庆生吧?热闹吗?蛋糕是不是有他那年做的好吃?算算时间,他应该有自己的孩子了吧,是男孩还是女孩?

    ……

    施译进酒吧的次数几乎是零,因此当他带着这些乱糟糟的思绪走进酒吧时,顿时就被里面闹哄哄的气氛和喧闹的音响给震得呆了片刻,而后扭头就走。胳膊却被一把拉住,施译扭头,那个叫林修的家伙笑眯眯地,“来了就玩会儿,别急着走啊。”

    “放开。”

    林修眨眨眼,“你说什么?”

    “我叫你放开。”

    林修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他暧昧地笑着,“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哦。”

    施译真想说,哦你妹啊哦台湾佬。

    jenny过来劝道,“别闹了,施译,去喝酒吧,大家都对你很好奇呢。”

    施译木着脸,想把林修那张欠揍的脸揍得开染坊,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只好半推半就地往人群里面挤。他原本就不胜酒力,被几个留学生起哄着两杯鸡尾酒下肚就已经晕晕乎乎了,他们还不放过他,换了威士忌给他,浓度调得很高,施译原本还有一丝清醒,知道喝了大概就得趴下,因此还推拒着,但不知是谁一把扣住他的下巴,硬是把那半杯酒给他灌了下去。

    他都没来得及看看是哪个混蛋灌他,就觉得天花板在他眼前一个扭转,顶灯晃了一晃,接着就两眼一黑倒下了。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看摆设应该是酒店。施译只觉得浑身酸痛无比,爬起来时忍不住□了一声,这时候林修从洗手间里探出一个脑袋,嘴里还杵着一根牙刷,满嘴的牙膏泡沫,他含含糊糊道,“醒了?别乱叫,我都硬了。”

    施译脸色一黑,想也没想,抓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去,被对方一只手就接住了。林修嘻嘻一笑扔回去,“别闹。”

    等他脑袋缩回去,洗手间传来水龙头的水流声后,施译才咬着嘴唇掀开被单检查自己的身体,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施译咬牙切齿,“你帮我洗澡了?!”

    林修又把脑袋凑出来,因为睡觉而翘起来的两撮头发摇摇晃晃,“啊,你昨天吐得一塌糊涂,不洗澡多脏啊。”

    “你订的是双人房?!”

    “啊,这还用问吗?”林修愣了一下,不怀好意笑了,“你以为我对你动手动脚?放心好了,我不喜欢强迫人的,你可以看看你菊花痛不痛啊。”

    我、cao!

    施译翻身下床,除了因为宿醉的头痛腿软,其他果然没什么异样,他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快速找到自己的衣裤套上,连脸都没洗就出了门。

    林修转出来,脸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嘟囔,“什么嘛,连个谢字都不说。”

    这实在是有够差的印象,但命运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再差的印象都不妨碍两人在日后的熟悉。真要施译说为什么最终还是和林修交了朋友的话,他大概会说两个字,烦人。

    但也仅限于此了。虽然林修数次或暗示或明示要求施译和他交往,都被施译一脚踢出了门。平心而论,林修是个很合格很义气的朋友,心细,体贴,又和施译一眼属于特殊的那一类,心里自然更容易亲近。

    也不是没有过差点擦枪走火的时候。最险的一次是施译病了,吃了药以后晕晕乎乎的,林修爬上他的床对他动手动脚,那时候他已经神志模糊,只觉得那双游走在自己胸膛上的手干燥温暖,十分舒服,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一双,幻想模糊了现实,施译忍不住发出□,身体自然起了反应,只是当林修抓起他的□往一个地方送的时候,那陌生的感觉才让他一下子惊醒。等看清眼前的情形时,他只巴不得自己两眼一黑晕过去。

    林修骑在他身上,模样很是无辜,“你干嘛?我都以为你愿意上我了。”

    施译一边套裤子一边逃离到安全地带,嘴唇张合半晌,愣愣道,“可是我是botto。”

    “哈?”林修的嘴巴慢慢就张成了一个鸡蛋状,“骗人吧?喂你不要因为不想上我就编瞎话好不好?你很明显就是攻啊!”

    施译别过脸去,“要不你去厕所里泻泻火?我真的是0。”

    林修垮着一张脸,“搞什么啊,我喜欢你两年,结果你居然告诉我你是0 ,我也是纯0好嘛?你真是太打击我了。”

    闹出了这么一场乌龙,谁都没了兴致。施译想赶林修去客厅,林修嚷嚷着不放心,非要盖着棉被纯聊天,理由是大大的充足,“反正两个都是纯0 ,除了聊天还能干嘛!”

    林修说,施译你讲讲你的感情史吧,能攻你的一定都很an吧。就好像是打开番多拉魔盒的钥匙,回忆瞬间如洪水泛滥开来。

    “没什么好说的,不是个好故事。”

    林修不依,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亮如星辰,“你是不是因为他才出国?”

    施译愣了一会儿,才低低叹气说,“你知道吗,我年轻时曾给过他一个很重很重的承诺,可后来,我狠狠松开了手。”他注视着天花板,事实上只是一片混沌的黑,喃喃道,“你说,我这种人是不是很畜生。”

    林修扭过头和他安静对视,脸上的笑容很乖,说,“谁都有谁的苦衷,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没有爱情,又怎么给得起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