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能让小金说出揽什么样私活的秘密就已经很好了。
“我骗你做什么?”小金咬一口苹果,指指桌子上的包袱,问道:“哪里来的,看着料子不错?”
“啊?”夏安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一时间脑袋发热,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金却自己找到了答案,笑嘻嘻地质问:“是不是哪个院子里的大丫鬟看上你了,偷偷给你的定情信物。啧啧,瞧你黑丑的样子,居然也会有人喜欢?”
夏安慌忙摆手:“哪里,怎么会有女人喜欢我,你不要乱想?”
小金的手趁着他说话的功夫便打开了包袱,看见里面的东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笑道:“还说不是,又送糕点又送书,挺关心你的嘛。”
“糕点是给狗吃的,这包袱是狗的主人托我照顾狗送来的。”夏安扯了扯在桌子上打盹的“神医”的前爪,换来不客气的一咬,险险避过。
小金才不信呢,抓过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哪有人给狗送糕点吃的,要送也是送骨头送肉。你可真傻,糕点向来是送人的。是不是那个女孩子不好意思直接送你,害羞了所以才说是送给狗吃的。”
若真是个女孩子,夏安还会有这么一想。可送糕点的是王爷呀,那个待狗比待人好上几百倍的恶主子,怎么可能送他糕点吃?
“得,不打趣你了,我得赶紧去看看泔水桶刷干净了没,快就要用了。”
夏安巴不得他快走,推着他送出了门。小金出门前还叫嚷着要拿自己碗里的肉同“神医”换糕点吃,要夏安务必给他留两块。
这么一说,夏安也有些馋了。他是不想随意动别人的东西,但是小金说的有道理,对于狗来说,肉和骨头总是比糕点更有吸引力吧。当下打定主意,抱着“神医”商量。
“你的糕点给我吃,我把我的肉都给你好不好。唔,也不能都给你,我总得剩下那么一两块打打牙祭。这样吧,我会去厨房给你要些骨头啃。怎么样,你可不亏本呢,咱们俩是各取所需。”
“神医”翻了个身,接着睡。
夏安便笑道:“好啦好啦,你可是答应了啊。”数了数糕点,还剩下六块。王爷包糕点的四方帕子,夏安手头上是没有的,不过他私下把春衣的里衬裁了,分成大大小小的布。此时取出来一块帕子大小的干净布,包上两块糕点,朝隔壁去。
阿福拿笔在写昨日泔水的纪录,夏安自动自发的过去帮忙磨墨。
“小金呢?”
“去看泔水桶刷干净了没?”
阿福搁下笔,不悦道:“你在他手下干活,还没人家干的活多。咱们飘香院就属你最清闲了,连我都是忙上一夜,白天还得抄这个写那个,检查各个物什,忙上大半天。你倒好,一整日躲在屋里睡大觉。”
夏安脸红了一下,却是早被阿福骂皮了,遂笑道:“还不是得您照顾。小的这不赶紧来贿赂贿赂您。”说罢,展开布巾,将糕点递给阿福。
阿福尝了一口,突然蹙眉道:“你这糕点哪里来的?”
“我帮人照顾狗,狗主人送的。”夏安弯起唇,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进府来多蒙你和韩管事照料,一年多,也就只能拿两块糕点谢谢你们。”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哼,这可是宫里大御厨做的糕点,你当是平日里作坊卖的那种啊。阿福吃完擦擦嘴,问道:“狗主人是哪位?”
夏安眼珠一转,答道:“是主子身边伺候的一位大丫鬟。”这是小金给的灵感。万一以后被阿福看见那个上等布料的包袱,也好说的过去。
阿福放心的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王爷送的,倒也没什么。王爷身边的大丫鬟带出几块糕点来,不足为奇。
不怪阿福想的多。夏安把脸上的黑灰洗干净,也是极漂亮的一个少年。自家主子有多风流,他当然知晓。还是防着些好,被主子瞧上了,断无夏安的活路。
“同小金住在一起时间不短了,他可看过你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呵呵,怎么说的我好像戴面具了似的。他特别喜欢往外跑,我都是趁着他外出的时候洗漱涂灰的。他那粗神经,根本就没发现一丁点的痕迹。”
“很好,就是同屋也不可什么都往外掏。”
夏安却道:“小金心眼挺纯的,待人不错。”
阿福没再多说,把另一个糕点吃了,便接着写纪录。夏安也没走,在一侧边磨墨边看。“我搞不明白,倒个泔水为什么还要日日纪录?”
“王府是大府邸,不是小门小户,关起门来,吃好喝好也就罢了。王府里光奴仆便有将近千人,除此之外,还有各级主子。人一多,简单的事情便复杂化了。你别小瞧这吃剩下的泔水,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夏安好奇心向来重些,巴着阿福问:“什么学问,快说说?”
阿福瞪了他一眼:“里面有什么学问,你一个倒泔水的知道这么多干什么。走开,没事干跟着小金去检查泔水桶去,别在我眼前晃悠,烦死了。”
没办法,夏安不再多问,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包了两块,去马房给韩管事送去,顺便问问他那日之后的情况。韩管事去回绝之后再没来找他,夏安心里既害怕知道方夏同听到他死讯时的反应,心里却又十分想知道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的有关消息。
第21章 死契奴才
马房离飘香院不近,在王府另一侧靠近后山的院落。夏安喂狗喝了些水,将它赶到窝里,才拿起包好的糕点往外走。黄昏已浅浅的落下来,给宫墙森森的王府平添了一份暖色。夕阳半掉不掉的在西边挂着,夏安方向感向来不强,此时也好借由夕阳指路。
王爷喜涉猎,爱马。马房里养了不下百匹马,因王爷尤爱白马,故马房里清一色的都是白色健马。夏安随便拉住一个小厮,问他们韩副管事住在哪间屋子。那小厮指了指东面的里院,右手边第三间屋子。
刚进了里院,便看见韩管事陪着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胖男人在说话,夏安不便打扰,打算立在一旁等上片刻。
韩复晁见他来了,招招手叫他过来。“夏安,这位是邱主管,王府的牲畜都归他管理,过来见过。”
夏安礼貌的请安。他了解韩管事,不会无缘无故地介绍人给他。这邱主管权利很大,王府所有的牲畜当然也包括飘香院的猪羊鸡鸭,还有王爷的爱狗,以及后山其它猛兽。也就是说,飘香院也在这位邱主管的管辖范围内。
“哪个院子的,过来有事?”邱主管冷冷地问。
夏安恭敬回答:“回邱主管的话,奴才是飘香院的小厮,过来找韩副管事叙叙旧,您和韩副管事有正事相商的话,不必理会奴才,奴才在一旁等着便是。”因着韩管事降了一级,夏安口上的称呼在外人面前也只得改了。
“嗯,你等会吧。”邱主管收了些冷意,满意夏安的知进退识礼仪。
两人在商量进购新马的事宜,夏安后退一步,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突然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跟邱主管附耳说了几句话。
邱管事大惊,对韩复晁道:“快安排脚程快的马到听风院,王爷急着用。”
韩复晁马上喊了两个小厮去后院牵马,等回报说马已经送出去了,两人才缓了口气。韩复晁问道:“王爷怎地如此着急用马,您老面色发青,可是有什么大事?”
“宫里传出消息,四皇子怕是不行了。”邱主管是王爷的外公送来的家生奴才,和韩复晁这个舅舅送来的家生奴才,倒有些同根的渊源,遂并不见外。
“四皇子好好地,怎么会?”韩复晁叹口气接着说道:“那咱们王府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唉,恐怕这四皇子的死不简单呐,咱们王爷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韩复晁道:“万望咱们王爷能冷静下来,莫要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来,否则咱们王府上下千余条性命恐怕不保啊。”
夏安一字不差的将两人的对话听进耳朵里,听这二人之意,四皇子和清闲王爷关系颇好,而且四皇子一死,清闲王府的好日子将不复从前,那么便是四皇子一直在照顾清闲王府了。所以清闲王爷定然不会任由他的四哥白白冤死。
会连累到府里的奴才么?皇室无父子兄弟,身居高位,若是踏错一步,便有可能失却性命,而他夏安,很有可能就是王爷的殉葬品了。
两个时辰前还在他面前吃狗食发脾气的人,此时却失去了亲人,自己也面临着危机。
夏安突然觉得,其实王爷也很可悲,从皇嫡子的高位上摔下来,处处要依附着别人过日子。不过这个想法转瞬即逝,因为王爷再可怜,他底下的奴才不是更可怜么?这一点,夏安深有体会。
“邱主管,韩副管事,王妃娘娘有令,所有管事和主管都要到华嬴院去,立刻就去。”又跑来一个小厮,如此说道。
韩复晁皱眉:“王妃娘娘不是早就回娘家修养了么?”
“哼,怎么着她也是咱们王府的正主,她的话,咱们可不能违抗。”邱主管连连冷哼,看起来并不喜欢这位女主子。
夏安上前一步说道:“既然韩副管事有事在身,那奴才下次再来吧。”
“也好,你先回去吧。我这两日忙,未来得及去找你。等手头的活松下来,自会去飘香院,你放宽心。”
这是在劝夏安不要胡思乱想,夏安心里领了这份情,道了声“告退”从匆匆回了飘香院。
回到飘香院,大伙都站在院子里三三五五的抱成团聊着什么事情。小金见他回来,马上拉着他的手往屋子里走,夏安问他出什么事了。
“你在路上没听说么,王妃回来了,把各大管事、主管都叫去华嬴院了。”小金关好门,并落了门闩。
夏安倒了杯茶喝,奇怪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么,王妃是王府的女主子,在娘家待得时间再长,只要王爷不休妻,咱们做奴才的当然还得听她号令了。”
“哎呦,你想的也太简单了。王爷和总管都去了宫里,王妃这时候不去宫里吊唁,却召集各院管事、主管训话,你说这是不是夺权啊?要真是被王妃掌了王府的内权,咱们王府里的大小管事还不都得换成她娘家的人。”
夏安忍俊不禁,差点呛了水,笑道:“就算王妃掌权,管事、主管都换了人,又关咱们什么事,难道王妃连个倒泔水的下人也要换成她娘家人?”
小金白了夏安一眼:“你还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本来也就没什么事啊。”夏安摊开手,得意却又透着无奈道:“你不是曾说过,咱们飘香院是最安全的院子,王府主子们再怎么夺权,也不会跟咱们一个倒泔水的院子有什么关联。”
“呵呵。”小金干笑两声。
夏安突然肃容,斜瞅小金:“你怎么知道王爷和总管去宫里了,而且你还知道王爷去宫里是去吊唁。”
小金拿手比划:“大家伙都在说啊,王爷匆匆就走了。”
夏安点点头,不再追究,专心喝茶。小金却话不停:“你这只整日缩在屋子里的乌龟,今天怎么舍得出去了?啊,对了,糕点呢,晚饭都被耽误了,我好饿。”
“还剩两块,你一块我一块好不好?”夏安不好意思的将糕点递过去,没能给小金留下两块,他自己也是馋的紧。
“好啊,但是下次有糕点的话,还要请我吃。”
怎么可能还会有?夏安笑弯了眉眼:“好的,快吃吧。”
刚吃完糕点,厨娘就喊大伙吃饭。两人都不喜欢和他人挤,就待在屋子里说闲话,其实主要是小金说,夏安听。
小金说的内容一向丰富,上至王爷为哪个宠妾娈童一掷千金,下到哪个院子里的人和老婆打架抓伤了哪个部位,都知道的十分清楚。
夏安一边听,一边拿掉在桌子上的糕点碎屑,逗着“神医”吃下去。他们的晚饭没有着落,“神医”也得跟着饿肚子。学着王爷的样子,给狗轻轻的顺毛,挠挠狗的痒痒,逗它满屋子撒了欢的跑。
小金正说到兴头上,夏安也正兴致勃勃地拿着小狗的尾巴往它的嘴里塞,门突然被大力的拍响,小金看了夏安一眼,后者将狗藏好,他才跑去开门。
门外是阿福,眉目间尽是担忧:“王妃有令,所有签了死契的奴才都要去栀子院待命。夏安,小金,咱们院里就你们二人。”
小金着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