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影,仿佛被灯光惊到,‘嗖’地一下,瞬间闪逝。当鸿煊再度去寻找那道黑影的时候,谁知猫眼石发出的微光竟悄然熄灭。
没有猫眼石的照耀,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该死!”鸿煊小声骂道。
猫眼石有贮藏生命之光的功能,为此,鸿煊还特意地将它放在烈日下,让它极尽全力地吸取阳光,以便晚上的独自出行,照明夜路。猫眼石发出的光,不像普通的照明灯一样亮得刺眼,光线柔和低调,不容易觉察出来,正是因为这个特点,才能在黑暗中发觉一些不寻常的东西——譬如刚刚一闪而逝的黑影。
鸿煊并没有因此而手忙脚乱,惊惶不定。相反,他格外镇定,静静地抬起头,继续仰视着黑暗中的洞顶。
人类的眼睛还是能在黑暗中看清楚一些东西的,虽然不会很清楚,但总能察觉外观世界物体的轮廓与动作。而外观世界的物体并非自己会发光,可是为什么能看到呢?其实,鸿煊在听到关戚栾说起猫眼的功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是因为人的眼睛也像猫眼一样能贮存生命之光?抑或是其他的原因?
其实原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黑暗中,并非看不到一切。
正如鸿煊。
他看到了趴在洞顶上方的一团团黑色的物体。并非刚刚那一只黑影,而是许多!密密麻麻……
鸿煊倒抽了一口冷气,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只听‘咚’地一声,巨物从天而将,擦着鸿煊的鼻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若不是鸿煊刚刚退后的那一小步,恐怕早已被这个重物砸成重伤。
鸿煊无暇庆幸这些,脸上已血色顿失,因为他刚刚看见,这个巨物竟然是……一个男人。他的双腿弯曲成不自然的角度,因为头撞到了脚下的岩石,导致血液汩汩流出,血腥味混合着原先的腐臭,鸿煊却顾不上这些,只身蹲下,伸手去探男人鼻息。
没有……他恐怕已经死了很久……
鸿煊这才发现他的左边胸膛心脏的地方,有一簇紫薇花,盛开的格外繁密茂盛。而男人粗布衣衫,三四十岁的光景,他有着健硕却冰冷的胸膛,鸿煊觉得应该是奉旨开挖隧道的苦工,并且尸体已经搁置了很久。
鸿煊把刚刚用来捂住口鼻的手绢搭在手上,从男人身上取走了那一簇繁茂的紫薇。周围的气味恶劣而浑浊,但是此刻的鸿煊仿佛全然忘记了这些,竟然探头,闻了闻紫薇花。
与此同时,洞顶上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用抬头鸿煊也知道,是那一团团黑影在移动着。
但是鸿煊依旧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黑暗中,他的精神格外清明。越是最关键的关头,越要保持冷静,以观察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区区一个尸体并没有吓住鸿煊,相反,让他亢奋起来。
上方一片黑暗,躁动声愈发剧烈,听着听着,黑暗中,鸿煊竟笑了起来,这笑容优雅却残忍,仿佛瞬间将周围的空气冷却到了极致,令人不寒而栗。
他站起了身子,扔掉了手帕包裹着的紫薇花。那一簇繁茂的紫薇,早已在鸿煊的笑容中被捏得粉碎,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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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洞顶上方,‘黑影们’正进行着如火如荼的交谈。其实趴在石洞上方窃声交谈的只有五团黑影。
团黑影说,“那是他的儿子。”
第二团黑影说,“你确定?他会派他儿子前来送死!”
第三团黑影说,“据我所知,这的的确确是他的儿子。只不过……”
“有话快说!”第四团黑影嚷道。
第三团黑影说,“这是他的二儿子!那个二儿子是在宫里,最不受宠的那个!听说不知什么原因,他10年没见他儿子!”
“不可能,没有原因。”团黑影纠结。
第二团黑影说,“听说这小子的母后是北凌国的公主,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得罪了他?”
其中的三团黑影正凑在一起八卦地起劲,只听‘咣’‘咣’‘咣’三个爆栗分别敲在了他们的脑门上。第四团黑影哼哼道,“小弟现在可是被他们抓了去,不知是死是活!你们三个还有兴致谈论这些!”
“我们该对他怎么办?”
“杀了。反正他不受宠,跟一个劳工没什么区别,留他无用。”
第五团黑影一直默不作声,这时竟开了口,“不行,他毕竟是个皇子。”
“大哥,你不会还对那个狗皇帝恋恋不忘吧!”
“……”第五团黑影没有说话。
“那个男人,不值得留恋。当他知道我们兄弟几个躲在这深山洞穴里的时候,竟然会下旨开山挖隧道,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
“那是他的事情,与他儿子无关。”第五团黑影坚持。
“呵,”其中一团黑影冷笑,“你是不是还在做梦,他会来看你?”
“我从未有此奢求。”第五团黑影叹道。
“小弟还在他们手上。”
“放心,小弟武功过人,身手敏捷,杀了关戚标与关戚嘉后,还会回来这里。”第五团黑影安慰道。
“如果小弟真的功成身退了,大哥你好好想清楚,小弟他怎么还不回来?”
第五团黑影不再说话。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四团黑影一致表决,唯独那第五团黑影依旧沉默。
“大哥……”其中一团黑影哀怨道。“您倒是说话。”
“……我们杀的人太多了。你看那个少年的眼睛,再看看我们兄弟的眼睛……杀了太多的人,视线就会被血腥与怨气模糊,因为长时间躲在这隧道里,我们的眼睛里贮存的生命之光早已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杀气和怨气……这是多么的可怕……可你们看那个少年的眼睛,多美……”
重生太子鸿煊 卷一:镜花缘 第033章 他的选择
章节字数:1908 更新时间:11-07-31 13:45
聆听着他们的谈话,鸿煊渐渐明白了,心里竟暗自舒了一口气,庆幸起来。原来这些黑影并非山脉精魂魔怪在作祟,那么会容易对付许多。鸿煊真的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的要求并不高,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如果不先主动出击解决他们,自己只会落得与脚边男人同样的下场。
而且更值得庆幸的是,为首的那只猫人好像对圣零鹭泽动了真情。
真情……啊……
真好呢,有了真情,就更容易拿捏此事了。只要稍微加以利用,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甚至将这五只猫人活捉。再稍微加以利用,便能从他们口中打探到案件的实情。鸿煊心里盘算着,心念却又不由自主地一转,竟开始佩服惊叹起他们的顽强的生命力。他们猫人族本是上天的宠儿,如今落魄到如此的地步,却依旧苟且挣扎着活了下去,而且活了这么久……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鸿煊也不得不对他们倏然起敬。
十几年了,鸿煊不知道躲在阴暗潮湿的深山里的感觉,但是,他知道,杀了人,脸上溅满血的感觉。鸿煊也有过这样的经历,8岁时,他应了焱昭的苦苦哀求,独自去了冷宫,杀死了一位妃子。此妃子刚刚被御医诊断有了龙种,焱昭不想再多有人来争夺太子之位,便策划了谋杀。庆幸的是,皇上竟不知为何突然下旨,大赦天下。此事便被不了了之。
他们同自己一样,并非杀手。只是走投无路。只是被人所逼。
其实,他们也很痛苦。
鸿煊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如果一个人,为了某种理由,独自忍受了痛苦十多年的折磨,却依旧坚持,没有选择去放弃,抑或去死亡、去解脱,那么,这种理由一定很强大,强大得可怕……令人生畏。
鸿煊自己的理由是自由。而猫人的理由应该是……真情吧。
当再次想到‘真情’二字的时候,鸿煊突然感到眉心突突的痛。从衣袖里滑出的双刃飞镖被紧紧攥着,迟迟没有甩出去。
这一次,他犹豫了。
一秒钟的失神,他竟然莫名地想到了很多。他想起了还在宫里精神失常的母妃。不知她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好一些?他很懊悔曾经鼓励过母后重新站起来。是的,情场如战场。有人受伤,有人逃,有人取胜,有人败……但是他忘记告诉母后,争的是‘情’,而不是‘真情’。
‘真情’,是争不来的。
鸿煊的感情比任何一个同龄人都要丰富许多,所以‘真情’二字更容易引起他内心的共鸣。起先是竹马成双,朝夕相处的焱昭,接着是暧昧不清的师父子蝉穆青,最后才是真正令他怦然心动的圣零鹭泽……正是因为这样,鸿煊才格外小心自己的感情流露。
甚至可以说,当任何人陷入感情的泥沼不可自拔的时候,唯独他鸿煊可以孑然身退。别人都可以留下,唯独他可以离开。
他比任何人都要理智清醒,同时心思细腻如他,更容易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譬如现在的猫人。
十几年了……
谁会苦苦等十几年,仅仅为了一个自己爱着的人?他的爱,该是多么的坚韧刚毅啊……就像自己追求的‘自由’。
鸿煊突然觉得,原来自己同猫人是同一类人。正因为是同一类人,鸿煊才格外理解他们的苦处。
在他的爱面前,自己追求的‘自由’又算什么呢?鸿煊颓然,前几天,还曾经有过一闪而逝的想法,见到鹭泽的背影时,他突然觉得,这个宫里好像有了更令他期待的理由。这是多么可怕的想法!
鸿煊觉得自己好像走出了感情的泥潭,却迟迟不肯离去,甚至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身后名叫‘鹭泽’的深渊。这个深渊仿佛是个吸铁石,尤其对他鸿煊来说,有着致命的引力。陷入后,便会万劫不复。
一秒钟的闪念,稍纵即逝。
但是鸿煊想到了很多。
不知是洞顶的猫人坚毅的爱情震撼了小鸿煊,还是宫里的鹭泽让小鸿煊望而却步,总之,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他不想回宫了。
人,总会保护自己。所以,才会有了‘逃避’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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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
深夜。
有人咚咚咚的敲门。
千夜希和子蝉穆青两人还并排躺在竹席上,由于鸿煊在两人的晚饭里分别加了轻微的安眠药粉,一旦陷入深度睡眠后,即使打雷也吵不醒。
直到‘哐当’一声大门被狠狠跺开,子蝉穆青才迷蒙着双眼从地上坐了起来,见到来者后,脸色瞬间苍白。
“皇……皇上!”
圣零鹭泽面无表情,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煊儿呢?”
“皇上,二殿下还在屋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子蝉穆青下意识大事不妙,忙站起身飞奔入里屋,床上空无一人。
子蝉穆青脸色死灰,当场僵住。
重生太子鸿煊 卷一:镜花缘 第034章 这是哪一国度的交响曲?
章节字数:3168 更新时间:11-07-31 13:45
隧道的最深处……
趁鸿煊突然改变主意的一刹那,只听空气中‘卜’‘卜’‘卜’的几声轻响,整个隧道豁然明亮起来。鸿煊脸上微有错愕,不由得朝火光的来源处瞄去。
原来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镶嵌着一个黑色的立起来的小火坛,红色的火焰在空气中发出嗞嗞嗞的响声,在刚刚一片沉寂的氛围里仿佛奏起了轻快的交响曲。鸿煊心头一宽,想来倒也正常。往日里,苦工都是夜以继日地开挖隧道,这里必然有照明设备。只是这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带着别样的味道与声响。
洞顶上,四只衣不蔽体的猫人趴在一起。他们好像习惯了这种动作,即便灯光大亮,他们依旧岿然不动。他们的脸色一式一样,目光麻木,如果不是刚刚悄声的议论出卖了他们是活物,恐怕鸿煊只会把他们当做几具还未腐烂的尸体。
他们的不远处还趴着一只猫人。
他没有穿衣服,蜷缩着安静地趴伏在洞顶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