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师的宅院?”老太太问道。
老三脸色尴尬,父亲垂涎占卜师的容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整个山塞都知道,唯独不敢告诉他们的母亲。
老太太冷冷道,“死不足惜。”
现在根本不是谈他们父亲的风流史的时候,老大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双手奉上了信,对老太太一脸正经道,“母亲,总之现在朝廷派来的人要攻打我山塞,并且寄信过来,请母亲过目。”
老太太瞥了一眼信,根本没有伸手去接过来,只是轻轻嘲讽道,“你们兄弟三人带去了不亚于上万的人马,他们却仅仅三人……你们却狼狈而归,如今,还有何颜面与他们再度交手?还嫌不够出丑?”
“其中一人着实厉害,他有一种力量,能瞬间改变我们的武器。”老大纠结万分。
老太太道,“那就赤手空拳与他打。”
“这……”
“你可知,如今整个塞浦路斯传言,我们山塞到处强抢民女,寻衅滋事,杀人无数,污蔑朝廷,有造反之心的谣言,是谁传出来的?”老太太转移了话题,她靠在了轮椅上,闭上了眼睛,格外淡定地问自己三个儿子。
三兄弟对视了一眼,“不清楚。”
“你们总归没有经验,在江湖上混的时间不长,还不清楚这造反的罪名,是要诛九族的。我知道你们父子均没有造反的心思,我派人也下山去打听过这些谣言的出处。可是派去搜寻消息的人都杳无音信,有去无回。可见,这个造谣者,并非寻常人家。他的幕后定然有操纵者。他们假扮我们德罗塞的人,到处掠夺各家钱财,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老三说,“我们德罗塞向来安顺,每年每月按时进贡,金银翡翠不曾缺少,为何还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待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老太太缓缓地摇了摇头,非常非常疲倦道,“朝廷起先派来的那个千夜皇将军,连问都不问,见面便打,毫无说话的余地,更不给我们辩解的机会。”
老太太说的没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在众人均愁云满目的时候,老大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大喜过望,有些激动有些忐忑有些心悸地说,“不,母亲,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朝廷新派来的那些人,里面也许就有您说的那位龙子!只要向龙子禀明我们根本没有谋反的心思,而是有些奸臣在造谣,这样,龙子便可以将我们的心思传递给皇上,皇上知晓后,便可以还我们清白。”
三兄弟一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纷纷点头觉得此计甚好。压根忘记了,他们前一刻还在商量着该如何杀了龙子鸿煊。
“母亲,西区寄来的信里,说,三日后,要我们约个时间与地点,与我们商议。”
老太太的眼睛瞬间明亮了起来,“是谁?”
“信上没说……”
“没说?”老太太毫不怀疑自己的猜测,“看来,这次,朝廷来了一个不简单的人物。”
“母亲,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太不再解释,“只要这次见面,没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搅局。我们便有辩解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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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所言极是。前提是无人作梗,他们的回信中根本没有索要人质一事。相反,他们是故意放走猫人闹闹下山,仿佛想对千夜皇澄清他们并无造反之意,熟知猫人闹闹还没有到达千夜皇的身边,就已经在路上被人用毒药陷害致哑。
猫人闹闹为了保全性命,便没有将此事声张。
鸿煊对此事完全不知晓,他只是冥冥中感到了事情的不太对劲,但是说不上来。只是直觉在告诉自己,事情中另有一番蹊跷。
德罗塞将时间定在了中午。
地点定在了虎门关。
老太太亲自坐镇,希冀于见到这位不简单的龙子。而那一天,鸿煊并没有出席……
第146章 深夜回宫
德罗塞山寨脚下的虎门关。
静安亭。
亭子不大,里面摆置了一张梨花木桌子之后,也就能容得下八九个人站立的空间。老太太早已坐在轮椅上,等候前来赴约的朝廷之人。三兄弟站在他身后,脸色平静,却能从里面看出一丝蓄势待发的不平之气。
只见焱昭带着子蝉穆青、千夜皇、龙沉寻禹走入亭中,堆着一脸笑容,却没有一点笑意。他坐下后便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地悠然品了起来。而两位率领军队的商盛翼与东刃浔九则站在了亭外,没有入内。
当德罗塞三兄弟看到子蝉穆青的时候,不由得脸色大变,抖了抖身体,指着子蝉穆青,低声吼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能瞬间改变我们兄弟的兵器。”
子蝉穆青早已猜想到怎么回事,但是脸上一点声色不露,背着手、昂首挺胸地站在焱昭身后。恐怕那天晚上的场景,已经在三兄弟脑海里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而当三兄弟又看到站在中间的少年千夜皇的时候,脸都变绿了,“怎么他也来了?”
老太太轻咳两声,低声斥道,“休得无理!皇将军也是朝廷之人。”
三兄弟视线又移到了龙沉寻禹身上,嗯,这个人挺陌生的,没有交过手。
只听焱昭微微一笑,声音低哑怪异,“看够了?”
三兄弟没有看口,低着头去探索着他们母亲的脸色。老太太摇了摇头,这四个人,并没有她要找的寄信来的那位龙子。不由得惆怅地摇了摇头,连连叹息。
既然东家不开口,焱昭便不客气地抢了话题,“不知面前这位长者如何称呼。”
老太太丝毫不给焱昭面子,拍了拍轮椅上的铜铃,很快一个丫鬟闻声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推着老太太打算离开。
焱昭脸色微微难看了一下,眉梢眼角却还堆着笑,当轮椅侧过他的身体的时候,条件反射地伸臂拦住了老太太的去路。他站起身,带了几分恭敬,“不知长者为何一言不发就要离开。”
“此间并没有我要找之人。”老太太不得不回答焱昭的问题。
焱昭慢慢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不知您要找谁呢?”他岂能随意放走一个亭中之人?更别说是人,当他们前脚踏上山,就已经将整个山寨纳入了视线范畴,连一只兔子也不会轻易放过。
老太太回答:“一个邀我山寨谈判的人。”
焱昭说,“我便是。”
老人强势道,“不,你不是。你的眼里太多的戾气,跟你这种人交谈,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人的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回头的片刻,原先还站在焱昭身后的子蝉穆青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三兄弟身边,大手从身后捏起了老三的后脖颈,手臂向下猛地用力一按,只听咚的一声,老三的头便被迫重重地按在了梨花木桌上。紧接着,子蝉穆青从腰间取出匕首,撂在桌子上。
子蝉穆青做出的这一系列行动,连眨眼的功夫也不要。
不愧是老江湖,老太太不动声色,看了焱昭一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既然是谈判,咱们就得坐下来好好谈,否则岂不是坏了规矩?”焱昭坐会了椅子上,悠然地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拿起筷子颇为随意的挑了一块凉拌辣子鸡肉放进嘴里,“味道不错。”
继而,眼神又落在了同样搁在桌子上,与饭菜呆在一起,正被子蝉穆青按住不得动弹的老三的脑袋上。
焱昭嘿嘿一笑。
“看来老人家还不知道如今,谁为刀俎,谁为鱼肉。”焱昭给了子蝉穆青一个眼神。
子蝉穆青会意,取刀割了老三的耳朵。
给老太太推轮椅的丫鬟发出一声尖叫,吓得嘴唇发紫。而老太太也被气得脸色铁青,她爪子似的手死命地抓住轮椅的椅背,仇视着发号施令的焱昭。
子蝉穆青将血淋淋的耳朵扔在了桌子上。
老三的脑袋上直冒鲜血,却忍着一声不吭,疼得呲牙咧嘴。
“先割耳朵,再割鼻子,”焱昭说,“我向来对女人特别留情,即便是对你,七八十的老太太也是格外尊重。否则进亭时,我便不会喝上几杯茶再办事了。”焱昭的眼神落在了被吓得坐在地上的丫鬟身上,别有意味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受惊了。”
“要杀便杀。”老太太淡淡地说。
焱昭的声音非常非常缓慢,“老人家,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有资格、对我、进行说教的。在你没有认清我的手段之前,还是最好对我恭敬些。”
老太太沉默了。
而焱昭,则发怒了。在进亭之前,就已经有了怒气。不,更准确的说,他这三天来,心情都不好。因为阿纳的关系,让焱昭的脾气变得喜怒无常。三天来,只有鸿煊敢跟他说话,连他的贴身小厮张海也无缘无故吃了三十板子。
老太太不知道这些,也毋需知道。她只需要知道,她等的人没来,定然是里面有人在从中作梗。她只是一个妇人,认命之人。没有闲暇去过问从中搅局的人是谁,从来都没有勇气再去思索到底该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只知道自己的救星未到,把希望寄托在上天赐予的那位救星身上,一味地依赖别人。如今,最好的方式便是立刻回山寨,然后死守山寨,保住性命,然后祈祷……
“你想见那个人么?”焱昭突然发问。
这句话宛若一道斧头,瞬间劈开了老太太头上阴霾密布的乌云。她错愕至极,不可置信地看向焱昭。
“我知道你刚才话语中的意思,只是,他目前不在塞浦路斯。昨晚出了意外,深夜被父皇召进宫。”焱昭清了清喉咙,对老太太说起了道理,“老人家,您想想,若是您之前好好对我说话,这位三少主会遭此不幸么?”
焱昭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老太太点了点头。
这便是焱昭的高明之处。焱昭一贯的手段就是先给鞭子再给糖。其实,即便老太太对焱昭的态度再不好,也没有恶劣到割耳朵流血的地步。只是焱昭换了一个角度,把事情说的非常合情合理。
“可是,从塞浦路斯到贝弗利,昼夜赶程,也需要至少数日的时间。”一直保持沉默的老大开了口,“为何深夜被皇上召入宫?”
焱昭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战隼。战隼的速度是马车的百倍甚至千倍,从这里用战隼到贝弗利,只需要一个时辰。”
战隼。
空中必杀的武器。
装备简陋的山寨是绝对没有的。而之前同千夜皇作战的时候,也不曾见到他使用。(因为上次战隼被千夜希横劈两半,千夜皇被鹭泽勒令停用。)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有战隼。
从空中攻击,空降炸弹。
山寨存亡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在场的三兄弟,包括头还被按在桌子上的老三也只觉得脊背发冷。
焱昭又说,“谁料到皇上半夜会召他入宫呢?若是有差池入不了,谁来承担这个责任?用战隼也是不得已。”
焱昭说的并不是谎话。
鸿煊的确被圣零鹭泽一声急谕传召,飞箭附带的信上并没有说清楚是何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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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深夜。
鸿煊火急火燎地下了战隼,以为宫里发生了什么要事,当他被小耳朵迎进龙钺宫,来到养心殿的时候,便看见了悠闲地卧在榻上的身穿一袭玄黑色睡袍的圣零鹭泽。圣零鹭泽见到鸿煊来了,忙放下了奏折,迎了上去。
小耳朵识趣地带走了整个养心殿里所有的仆人宫女。
“儿臣叩见父皇,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来,有何要事?”鸿煊跪在了圣零鹭泽面前。
“没事,就是想你。”圣零鹭泽蹲下了身子,平视着鸿煊的眼睛,声音非常非常温柔。
鸿煊的嘴角微微抽动,“父皇……”
心里想说,明天就是谈判的关键时刻,现在把我召进宫来,分明是别有用意……
圣零鹭泽道,“已经很晚了,陪朕睡会儿?”
既然圣零鹭泽不说,鸿煊也不便多问。
“不,我不困。若没事,我便回去了。”鸿煊转身便离开。却被圣零鹭泽一把拉进了怀里。
“那就陪朕下盘棋。”
就这样,两人下棋。
一夜未眠。
当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小耳朵来喊鹭泽上朝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