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煊站在焱昭身边,打量着面前焱昭的侧脸,透出刚毅独断的轮廓。
不知道此时此刻的焱昭,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淡定的任凭自己的打量?为什么他非要喝掉自己手中的这碗酒?为什么在自己百般阻挠的时候,竟然不惜一碗酒跟自己发生争执?
为什么……
自从在碧蓉楼里意识到焱昭的改变的时候,鸿煊就很少再去分析焱昭的眼神,他的眼神总是透着一丝让人心悸畏惧的高深莫测……
鸿煊想不明白原因,也许一切就是自己太过敏感,也许焱昭还是原来的焱昭,只是他鸿煊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鸿煊。
想到这里,鸿煊仰头喝了一口碗中的酒。
就在焱昭诧异时分,鸿煊弯腰俯身吻住了焱昭的唇。轻轻地将口中的酒过继到了焱昭口中,嘴对嘴地让他服下了毒药。
周围寂静得不能再寂静。湖面上的清风也停止了。万籁俱寂,仿佛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专心地观赏这一幕亲吻。离开的是焱昭的影卫,他们平日里都会藏在暗处,保护焱昭。
唯独在这个时候会选择回避,没有人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情动的模样,更何况是焱昭!
鸿煊闭上了眼睛,与焱昭接吻,比想象中的要镇静许多。淡淡地感受着焱昭的嘴唇的温度与柔软。焱昭的舌尖已经撬开了自己的牙关,探了进来。忽深忽浅地挑逗着。
鸿煊心里讪笑,如果被鹭泽知道自己用吻来结束这场杀戮,定会笑话自己。鹭泽一定会以他肃穆的口吻说教道,杀人就杀人,千万不能带有任何感情。带有了感情,便杀不了人。
如今鸿煊可以光明正大地反驳,他鸿煊成功的杀了人,成功的带着感情杀了人。
想着想着,鸿煊的眼角流出了一滴清泪,直起了身子。
看着倒在地上瞬间毙命的焱昭。
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双刃飞镖,打算趁机割下焱昭的头颅,带回去给鹭泽交差。都走到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就在鸿煊弯腰打算动刀的时候,面前的青石地面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双黑色的软靴,正朝自己和焱昭的方向走来。
鸿煊紧张起来,抬头迎上了来着。
“靖显大人。”鸿煊面无表情,却私下里紧了紧握着双刃飞镖的手。
靖显望一身素色长袍,一向波澜不惊的他,如今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忘记了向鸿煊行礼,只是用颤抖的手指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焱昭的尸体,“他,他死了?”
“是的。”
鸿煊不动神色地观察着靖显望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做出什么举动了。毕竟靖显望是焱昭的舅舅,两人叔侄的血缘关系是永恒不变的,靖显望来向自己寻仇是必然的。
靖显望看出了鸿煊的心思,“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忠为首。是皇上派我来的,暗中跟着你们两人。皇上说,定要照顾好你。”
皇上……
鸿煊听到这两个字,次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激动与温暖。
仿佛阔别已久,却彼此熟悉彼此相恋的恋人。
“为什么他会让你来?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鸿煊自言自语。
靖显望说,“焱昭曾经给皇上说了一个故事。该隐和亚伯的故事,以及故事的结局。皇上怕你受欺负,放心不下,便派我来了。”
“该隐和亚伯的故事我知道。后来该隐建成了血族,而他兄弟亚伯只是横死于人间。我就是亚伯,而哥就是该隐。”鸿煊苦笑。
靖显望低声安慰道,“这也是皇上之前担心的,但是如今已经不用再担心了。毕竟焱昭的人已经丧命九泉。”
鸿煊沉默不语,低头盯着焱昭躺在地上的尸体发呆,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也许我割下了他的人头,我才会心安。”
“不如就此将他葬身于湖里。”靖显望提议。
鸿煊面脑子都在徘徊着刚刚焱昭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即使杀了他,仿佛还能觉察到他生存的气息……自己一定忽略了某个地方。或者某件事、某个人……
直觉告诉鸿煊,这件事没玩。
并不是一包毒药这么简单。
焱昭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就一命呜呼。
可是,躺在地上的,真真是焱昭的尸体。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要割了他的头,回去给父皇复命。”鸿煊最终确定道。
忽然看到靖显望单膝跪在鸿煊面前,伸手拦住了鸿煊的去路,“太子殿下,请看在焱昭是殿下的哥哥,给他留个全尸吧。不如就此作罢,将他身上系着千斤巨石,然后投入湖中。”
“这……”鸿煊犹豫不定。
下一个瞬间,只听‘嗖嗖嗖’五声轻响,整个亭内便瞬间多出了五名黑衣人。在一个眨眼的功夫,‘锵锵锵’金石交激,尖刃出鞘的声音划破了空气,架在了鸿煊的脖间。
鸿煊知道这下完蛋了,首先关便是焱昭的影卫。焱昭的影卫,各个身怀绝技!
如果这一关过不了,谈如何处置焱昭的尸体纯属扯淡。
自己就先完蛋大吉了。
第219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胆”就在鸿煊感到绝望的时候,只听靖显望医生猛喝,“太子殿下在此,弄伤了……你们有几条命赔得起?”
靖显望的冷静感染了鸿煊,鸿煊也挺直了胸膛,端出了太子的架势。“焱昭弑父弑君,罪该万死。本殿如今手刃焱昭,你们……”鸿煊眯起眼睛,扫视了众人,抬高了语调,“有异议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鸿煊的心里也怕得要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焱昭的影卫身手了得,鸿煊深知自己根本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
但是当轻轻瞥向靖显望时,靖显望传来的信息竟然是让鸿煊继续虚张声势下去。鸿煊越发忐忑不安,表面上却面无表情,一副大义凛然,极有底气的模样。
不知不觉中,鸿煊只感到手心里一把冷汗。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黑衣人开口道,“二爷,你为什么要杀堡主?难道堡主待你不好吗?”
“我是太子,不再是你们的二爷。”鸿煊的心一沉,脸色黯淡。
“原来你是奸细?”另一个黑衣人戏虐地问道。
鸿煊面无表情。
第三个黑衣人冷笑,“早就看你不爽,若不是堡主有意保你,爱你,护你,你以为你能这么风光?”
鸿煊的心开始绞痛。
“堡主从小跟你一同长大,皇上冷落你十年,若不是有堡主,你以为你能在后宫里支撑多久?见过忘恩负义的,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歹毒的。你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狼心狗肺。”……“如今你还想像个没事的人一样,拍拍屁股走人?这么天真!”……“你杀的是威切尔帝国未来的帝王,你知不知道?!”
鸿煊耳畔传来嗡嗡的扰攘责骂声。
的确,自己是叛徒。
但是,也轮不到他们来指责。
自己的确对不起焱昭,但是焱昭弑君在先,到底是谁对不起谁?!
鸿煊面无表情地‘啪’地一声将桌子上的酒坛摔在地上,又一脚踢翻了身边的酒桌。花瓶酒瓶一概倒在地上,摔成了满地的晶莹碎片。巨大的声音过后,周围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鸿煊低头,用手缓缓地揉了揉太阳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没有人能看到他此时此刻的神情。看上去很慵懒的神情,让人感到了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啪嗒’‘啪嗒’‘啪嗒’——亭内寂静得只能听见碎裂的酒坛中清酒在一滴一滴地流淌坠落。
宛若时间的滴漏,一滴一滴地预兆着时间的流逝。
鸿煊默默地伫立在众人包围的中心,借着周围湖面上传来的清冷的雾气,安抚内心无法压抑的焦虑与不安。情绪宛若一江奔腾的洪水,深夜中平静温柔的湖面丝毫无法抹平他受到的强烈的撞击。
“你们……吵够了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鸿煊才淡淡地开口,嗓音里不乏冷静与傲气。
也许,刚刚靖显望的话语,并不是在警告他们,而是在提醒自己。他鸿煊才是太子,威切尔的太子,要拿出太子的底气与架势,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严!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王法?”
鸿煊抬起眼睛,将视线分别落在一个又一个黑衣男人身上,唇角牵过一抹笑意,“你们……这是要造反?”
三个问题,将亭子里的温度降至到零度以下!
“皇上没有驾崩,一切都是一场戏。希望入戏的,只有焱昭一人。”鸿煊轻轻的说,“你们该何去何从,我不会强加干涉。不过,如果要干涉威切尔帝国的内政,先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资格?”
一个又瘦又高的黑衣人起声道,“但是堡主毕竟金尊之躯,体内流淌着七杀之神的血脉。太子殿下这么做,真是太过狠毒。堡主一向待太子殿下不薄,处处尊重,言听计从。”气势上明显比刚刚要弱了很多。鸿煊的三句质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鸿煊唇角逸出一丝无情的冷笑,“我早就说过我并不善良。”只是你们一厢情愿而已。
“的确,今日刚刚领会到了二爷的本事。”黑衣人话语虽然恭谨,但是鸿煊还是能听出他满腹的恼怒。
鸿煊缓缓走到窗前,看着遥远而漆黑的夜空。夜空下地湖面,平静如常,根本没有因为一个帝王之星的陨落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焱昭,死得如此安逸,如此平静……鸿煊想起了,单反有人离世,老天爷都会下雨。可以此时此刻的夜空,却格外清朗。
真是讽刺。
焱昭奋斗了一生,连老天爷的同情也没有得到。
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鸿煊现在都觉得格外踏实——与其做一个众人称赞的圣人,不如做一个随心所欲的自己。就像焱昭那样。不要瞻前顾后,万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不问值不值,但问该不该。
“通向高高在上的王位之路,都是由尸骨堆积砌成。”鸿煊面无表情地说。“没有父子兄弟儿女情。”
靖显望走到鸿煊身边,拍了拍鸿煊的肩膀,“太子殿下不必太过伤心。”
鸿煊低着头,脸上无声无息地流下来两行清泪。
湖面上出现了光点。光点逐渐向酒亭靠近,鸿煊看到了船队向这个方向驶来,定睛一看,为首的竟然是千夜希。
“他怎么会来?”鸿煊心里纳闷,不顾身边围满了黑衣人,大步走出酒亭,站在走廊上,向千夜希率领的船队挥了挥手。
很快,对面就传来了千夜希明亮的声音,“太子殿下!”
确定是千夜希的声音后,鸿煊慌忙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千万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流泪。靖显望站在鸿煊身后,递上来了一方手帕,微微弯了弯唇角,有礼貌地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不要让他看到你的难过,他是皇上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皇上知道。你想让皇上知道你为焱昭的死而难过吗。”靖显望声音很低,只有鸿煊一人能听到。
鸿煊摇了摇头,“从明天起,再也没有优柔寡断的鸿煊。”
靖显望笑道,“为什么从明天起?那么,今晚呢?”
鸿煊转回头去,看着倒在地上安逸地阖着眼睛的焱昭,“今晚……我想独自一人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