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回复了一条“非常期待”后,便没有再多看。
入了春的夜晚,月色寂静撩人,朦胧的月光如同清水一般照耀在安静无人的街道上。此时的小公寓里,早已没有了一点声响,这个整天忙碌的青年已经陷入了安稳的睡梦中。
但是就在隔了一条海峡的伦敦,柏爱的成员们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庆祝会。
他们有的拿着手机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发了些什么,有的正在举杯庆祝,当然了……从来没有人,敢举着葡萄酒杯去找那个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默不吭声的指挥先生。
还是克多里拉着一脸不情愿的丹尼尔先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闵,今晚的演出真是太棒了!”
见状,丹尼尔也只得无奈地说:“闵,干杯!”
自从那天丹尼尔在排练厅外找到了闵琛、并且说了几句话后,他便认为:这个男人大概是撞了邪了。
即使在乐团排练、演出的时候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是和对方认识了十几年,丹尼尔清楚地知道——
奥斯顿绝对有些不正常!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当时到底做了什么事,但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就是不对劲了。
闵琛举杯与克多里和丹尼尔碰了碰杯,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克多里是个非常温和、容易亲近的人,他笑着与闵琛和丹尼尔交谈着,不过多久有人叫他过去,他才先行离开。
干净整洁的大玻璃窗外,是伦敦美丽的夜景。泰晤士河在夜色中缓缓流淌着,被多种灯光打亮的塌桥如同镶了金边,远远瞧着十分雄伟壮丽。
闵琛就举着细细的玻璃杯的细高脚,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一直在思考些什么。
而看着他这个模样,丹尼尔倒是忍不住了:“闵……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你从来不会这么沉默寡言……好吧,你确实很沉默寡言,但是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啊。”
闵琛没有回答。
一时间,丹尼尔也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直到过了几分钟,闵琛才慢慢转过头,敛眉问道:“丹尼尔,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丹尼尔倏地一愣,过了会儿,才说道:“很有才华,很有实力,也非常……”
“说实话。”
丹尼尔:“……”
不过一会儿,丹尼尔冷哼了一声,回答:“你这家伙又小气又毒舌,总是喜欢面无表情地说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如果我是被你气到的人,肯定这辈子都懒得理你这个家伙一句。”
发泄了一通后,丹尼尔又笑着说道:“不过啊……你这个人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从来都是当面和别人把事情说清楚,不会做一些无聊的事情。当然,如果你能够像多伦萨先生一样,对后辈们温和一点,那大概会更好一些。”
听到这话,闵琛俊挺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仿佛想起了有两个人对自己的评价,于是低声问道:“我不喜欢……提携后辈?”
丹尼尔立即瞪大了眼睛:“岂止啊!你对那些没有成长到你的期望值的后辈,根本是连余光都懒得给他们一眼。明明人家很有天赋,你都不想去过问。当初克多里还在慕尼黑学院的时候,我就非常想将他提前招收进柏爱,你是怎么说的?”
丹尼尔拧着眉毛想了会儿,一把手掌,说:“你当初说——‘有天赋,但实力还不够,没兴趣’。要不是我坚持着要培养克多里,你说德瓦拉先生离开乐团后,你从哪儿找个小提琴首席去?”
面对丹尼尔的话,闵琛沉默地垂眸,并没有回答。
似乎以为自己的话给对方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丹尼尔有些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脑袋,说道:“其实……其实你也没这么讨人厌了啊。闵,你还是比较体贴人的,至少大部分时候还比较……”
“明天帮我订一张去巴黎的机票。”
“还比较善解人意……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现在吗?!!!”
只见闵琛淡定冷静地点点头,说:“嗯,现在。”
丹尼尔:“……”
“该死的!是谁说你这个家伙善解人意的?你根本就是个恶魔!现在要到哪儿去订明天到巴黎的机票,你知道每天从伦敦到巴黎的人有多少吗?你真是个恶魔,恶魔!!!”
……
丹尼尔咆哮的声音在泰晤士河畔的西餐厅里回荡着,这些咒骂都被融进了不断流淌的河水中,随着永不停息的水流消失在了伦敦的夜色中。
伦敦的夜晚是如此的寂静美好,很快,又是一个美丽的第二天。
戚暮拎着自己的琴盒,再次进入了琴房。这一次的练习,他在一开始便有了些眉目,所以一整天下来连阿卡得教授都稍微满意地赞扬了几句,并鼓励戚暮继续努力。
为了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灵感,戚暮在琴房里一直练习到了夕阳落山,才开始收拾起来。懒懒的圆月爬上了夜空,戚暮拎着琴盒除了大门,转身开始锁门。
听着锁钥卡嗒合上的那一声时,戚暮正低着头准备将钥匙从孔中拔出,他还没有动作,便听到一个稳健的脚步声在自己的身后响起。
学院早已散学,连天色都有些晚了,整栋小提琴系的大楼里只剩下戚暮一个人。而这嗒嗒的脚步声让戚暮不由地心中一紧,过去几十年看过的恐怖电影画面一个接一个的窜入脑海。
轻轻吞了口口水,戚暮握紧了手指,猛地转首看去:“……谁?”
话音刚落,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连戚暮都倏地愣住了。
只见在走廊亮了一半的声控灯下,一个挺拔清俊的男人也微怔着他,仿佛有点不大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了眼前这个青年如今紧张的神情。
良久,男人试探性地回答了一句:“是……我?”
戚暮:“……”
闵琛:“……”
第六十八章
欧洲人一向有种喜静怕闹的情怀,这一点在巴黎人的身上体现得更为彻底。入了夜的巴黎城市,四周安静得天地空灵,只有风吹树叶的唦唦声在一下下地奏响着,让夜色里多了点动听的旋律。
从巴黎国立高等音乐学院走到戚暮的公寓,其实非常近,只有两条多街的距离。但是这一次,戚暮却觉得十分的漫长。他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巴黎的男人并肩走着,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戚暮原本还想问对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忽然想到……似乎在前几天的短信中这个男人有提到,接下来两场柏爱的音乐会都不需要他的到场。
那么按照这个说法……即使对方现在来一次环欧洲旅行,似乎也是他的自由?
这样想着,戚暮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默不吭声地看着被月光照亮的地面。
前几天巴黎刚下了今年的场春雨,晚上的温度也没有那么低了,但是戚暮却仍旧多围了一条围巾——
他一向怕冷。
“巴黎的春天很好。”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响起,戚暮诧异地转首向他看去,只见闵琛正微微抬眸看向漫天朦胧的月色,低声说道:“我很喜欢巴黎的春天,比柏林安静。”
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让戚暮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思索了半晌,忽然灵光一闪:“所以……你才会来巴黎?”
只见闵琛镇定冷静地点点头,十分肯定地道:“是的。”
闻言,戚暮无奈地笑了起来:“我还真没见过柏林的春天,不知道会那是什么样子。”
虽然脸上露着一抹淡然的笑容,但是此时此刻,戚暮的心里却暗自想到:原来是因为喜欢巴黎才会回来的啊,他差点还以为……这个男人是特意来找他的。
望着青年似乎相信了的模样,闵琛深邃幽黑的眸子里酝酿着笑意,他点点头,毫不介意地再黑了某个工业城市一次:“柏林春天的时候空气很糟糕,嗯……没有巴黎好。”
戚暮以前从来在春天去过柏林,听着闵琛这话,他只得点点头:“是这样啊……”
闵琛用力地颔首:“没错。”
……全柏林人民都要打死你有没有!
“不过我觉得伦敦的春天也挺不错的,对了,说起这个,之前柏爱在伦敦的音乐会听说很成功,我看到《古典巴黎》上有报道,在《法国之声》上也有特别介绍……”
一旦开了话茬子,原本尴尬的气氛便缓解了许多。
等到戚暮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他恍然间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明明还没说上几句就已经到了。但是此时,天色也已经不早了,他只得笑着摇摇手,说:“既然都在巴黎的话,有机会可以多联系。”
闵琛将双手插在长风衣口袋里,轻轻颔首:“嗯,晚安。”
戚暮笑道:“你路上小心。”
皎洁的月色渐渐被一片宽大的乌云遮去了光芒,安静窄小的街道上,只有三两个行人快速地行走着。俊秀漂亮的青年又笑着说了几句后,便转身进了小楼,等到目送他上了楼后,站在楼下的男人却依旧没有离开。
闵琛微微仰首,沉默地看着戚暮的房间。明亮的灯光已经被它的主人点亮,将窗外的黑暗也稍稍驱散了一些。
其实连闵琛自己都没有想通,为什么……他就突然决定要来巴黎了。
就是突然之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这么心急地立刻赶过来寻找那份答案,但是在那条幽静漆黑的走廊里、当他看到那个青年削瘦单薄的背影时,好像“寻找答案”这件事……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一开始,他是因为这个人的琴声很熟悉,才会对他投以特殊的关注。
后来,他发现这个青年的琴声竟然与那个人的一模一样,他便更是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进这间古怪的事情里来。
其实在去年之前,闵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人……叫做陆子文。
童年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帮助,刻印在闵琛的心里许久,找到后他惊讶地发现对方已经十分出色地成为了维也纳交响乐团的副首席,于是闵琛便决定——
推他一把。
将陆子文推荐给多伦萨,帮助他与维也纳爱乐乐团合作、进行那一场盛大的演出。
闵琛甚至还没决定好怎么与陆子文见面、次该说什么样的话,一切就已经彻底成为了不可能。后来,他就遇上了一个拥有和陆子文的小提琴声一模一样的……
戚暮。
心中思绪万端,但是表面上,闵琛却仍旧是一脸淡漠的模样。他抬首看着那亮着灯光的窗口,不知过了多久,才忽然迈步离开,消失在了漆黑的街道巷口。
第二天戚暮起床的时候,刚拎着琴盒下了楼,一抬头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楞了会儿,接着笑着走上前,问道:“闵琛?这么巧?”
春日早晨灿烂温煦的阳光下,闵琛轻轻摇头:“不巧,我在等你。”
戚暮:“……”
似乎没有察觉到青年的无语,闵琛抬起左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机械表,然后说道:“还有三十分钟就八点了,现在还不走……会迟到吗?”
到现在,戚暮都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楼底下,但是他自然也知道自己所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只得一边走、一边说道:“嗯还好,最近阿卡得老师去美国参加一次活动,要过几天才回来,所以我稍微迟到一些也没有关系。”
其实去学院的这段路程只需要十分钟便可以了,只不过戚暮会顺道买上一点早餐,才会多预备一些时间。戚暮快速地走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闵琛竟然一路跟了上来。
笑着接过面包店大叔给他准备的小面包,戚暮一边走,一边无奈地问道:“闵琛,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我最近一直都忙于老师布置的作业,没有什么时间。”顿了顿,戚暮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吃早餐了吗?要不要来一点?”
十分自觉、自主地从戚暮手中的盒子里捏了一只牛角面包出来,闵琛淡定地咬了一口,说道:“还是帕格尼尼的《第24号》吗?”
戚暮点头:“是啊,还是那首。老师给了我两周的时间,只是可惜……现在都过去一周了,我还没有将曲子练习好。”
正说着,两人正好路过鲜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