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薄唇,笑而不语。
等两人走到法勒大师楼下的时候,戚暮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今晚要去拜访法勒先生和爱托丽夫人的吗?要一起上去吗?”
却见闵琛忽然停住了脚步,微微摇首:“我今天并没有提前通知爱托丽夫人,等明天再登门拜访吧。”
“……”无语了片刻,戚暮佯怒地问道:“你骗我?”
闵琛却挑起一眉,道:“不,我是要带着礼物,诚心诚意地拜访。”
戚暮微愣:“……这是什么意思?”
戚暮知道闵琛与法勒先生已经认识十多年了,两人关系很好,也非常的熟稔。甚至就在他居住在法勒先生家中的这半个月里,当爱托丽夫人知晓戚暮也认识闵琛后,还曾经这样说过——
“不知道奥斯顿什么时候有时间再来玩一玩,他可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啊。”
所以如果闵琛上楼造访的话,即使两手空空,想必法勒先生和爱托丽夫人都不会生气,反而会十分的欢迎。
闵琛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然后语气严肃地说道:“需要带礼物,还要提前投递我的名帖。因为……”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让戚暮更加疑惑地看向他。
只见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里飞快地闪过一抹笑意,闵琛看着戚暮,郑重地说道:“因为,我要感谢法勒先生和爱托丽夫人,在这段时间里将我的爱人照顾得很好。”
闵琛刻意加重了“我的爱人”四个字,让青年白皙的脸颊一下子飘上了两朵红晕。戚暮脸庞发烫,为了不让这个可恶的家伙看出他的反应,他干脆将脸撇到一边,再也不看这个厚脸皮的家伙一眼。
法勒先生的家就在易北河畔,微凉的夜风从湖畔上吹过,让倒映在水中的银月泛起粼粼波光。因为转了半个身子,戚暮正巧逆风站着,于是但湿润的晚风吹过他的头发时,很容易地就让他的头发凌乱起来。
但就是这样,戚暮也坚决不愿意回头看某个男人一眼。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闵琛却一点都没有觉得尴尬,他就这么看着那个固执地用后脑勺对着自己的青年,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句话——
这是害羞了?
嗯,不过也没害羞多少,至少……
手还没有甩开。
没让闵琛等多久,青年低悦的声音响起:“对了,谢谢你刚才那么尊重郑哥,没有因为他……咳,没有因为他的误会而生气。”戚暮可记得,当他看到这个一向冷静淡漠的男人馒头都是百合花瓣时,连他自己都快笑出声了。
闻言,闵琛握着戚暮右手的手指紧了紧,低声道:“我很感谢他,因为他很照顾你,他是真心为你好的。”
戚暮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应该把手从男人的掌心里抽出来,但是任凭他怎样动作,闵琛的手指就仿佛是世界上最牢固的锁铐,紧紧地握着他的。
到最后戚暮干脆认命了,他转过头低哼了一声,说道:“你刚才在咖啡厅里和郑哥说的话……说得挺不错的嘛……”声音慢慢地变小,到最后干脆变成了蚊子声。
这样细微的声音再混杂着夜风中,几乎就要让人听不见。但是,站在戚暮面前的这个人可是闵琛,他将青年的低声细语收入了耳中,淡漠的面容也慢慢柔和许多。
闵琛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地说:“我不止说得不错,以后……也会做得不错。”
戚暮心口一热,他恍然间明白自己和对方到底差得是什么了——
那绝对是比长城还要厚的脸皮啊!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声,戚暮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今天怎么知道我在那个小门的?我今天早上提前去森珀歌剧院找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地方,你怎么走得比我还快?”
听了这话,闵琛薄唇微勾,反问道:“你来过森珀歌剧院几次?”
戚暮闻言一愣,然后回答:“今天应该是……第二次了吧。昨天乐团一起在森珀歌剧院进行了一次预演,那是我次来。”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去年在港城和你说过的,我很少听歌剧。”
闵琛微微颔首,他无奈得摊了手,低声道:“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会觉得,你比我更熟悉森珀呢?”
戚暮:“……”
“歌剧结束的时候,我在大门口等了两分钟。但是我忽然意识到……一个能够无视我半个多月的人,又怎么会突然与我见面?所以,我又等了三分钟后,法勒出来了。”
欧式的黑色金属路灯下,晕黄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照射在平滑的水泥地上,暧昧得纠缠在一起。戚暮抬头,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所以,你竟然碰到了法勒先生?”
闵琛神色淡定地颔首,道:“嗯,我走上去还没说话,他就很惊讶地问我——‘你还在等安吉尔吗,奥斯顿?哦,你可要好好和安吉尔聊聊,不过今天晚上可不许拐卖我的小安吉尔,否则爱托丽都要找你谈谈呢!’”
戚暮:“……”
“所以,既然法勒认定你今晚会和我聊一聊,而我下午才刚被挂断一通电话。那么我大概意识到了……你又要躲着我了。”
听到这,戚暮倒是有些不服气了:“可是森珀歌剧院的偏门又不是只有那一个,你为什么偏偏就在那扇门旁边等着我呢?我或许直接从后门走了啊。”
闻言,闵琛看似随意得挑起一眉,反问:“那你会从后门走吗?”
“……不会。”因为不够隐蔽。
看着青年一副蔫了的模样,闵琛的眼中浮现起意思笑意,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他轻轻点头,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优雅醇厚:“嗯,所以我就去了更隐蔽的那个门,等了三分钟……你就来了。”
戚暮:“……”什么叫弄巧成拙,戚暮今天也是知道了。
毕竟时间已经不晚了,戚暮再不上楼恐怕法勒先生也该等急了。因此当他们再说了几句后,戚暮便打算赶紧回去,不要让法勒先生和爱托丽夫人担心。
但是就在他真的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戚暮刚刚跨出去一步,便被那只紧紧拉着自己右手的男人给拽了回来。
戚暮转过身,哭笑不得得看着这个突然执着起来的家伙,说道:“好吧,都快12点了,我再不回去爱托丽夫人肯定会很担心的,闵琛。”
听了这话,闵琛的手也渐渐松了一些。但是就在戚暮以为对方真的要放开自己的时候,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拉力,让他毫无防备地就撞入了对方的胸膛里。
戚暮倏地睁大了眸子,他还未反应过来,忽然便听到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别动,有虫子。”
戚暮下意识地就僵住了身子,不过半晌他忽然意识到:“等会儿,你不是怕虫……”
声音戛然而止,额头上倏地传来了一阵温热的触感,让戚暮惊讶地呆怔在原地。等到他意识到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以后,他一抬起头,视线便落入了一双幽远深邃的眸子里。
只见闵琛目光绵长得望着眼前的青年,良久,才不动声色地勾勒唇色,低声道:“嗯,是我看错了。”
戚暮:“……”
直到戚暮拎着自己的琴盒转身上了楼以后,他并不知道,那个俊美淡漠的男人一直站在高高的路灯下,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过了一会儿,男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还能感觉到刚才那个美好的触感。
……嗯,下次,就不会是额头了啊。
百零三章
易北河旁的清晨,伴随着轮船嗡嗡的汽笛声。
当戚暮将自己的衣物折叠好、洗漱完毕后,他刚打开房门,便见到爱托丽夫人正系了一条围裙,正拿着鸡毛掸子轻轻得扫着墙角缝隙里的灰尘。
戚暮见状立即上前,将爱托丽夫人手中的工具拿了过来,一边帮她扫着那过高的天花板灰尘,一边笑着说道:“爱托丽阿姨,这种事情让我来就可以了,您休息休息吧。”
昨天的歌剧音乐会结束后,整个德累斯顿交响乐团便得到了一个为期七天的假期。不过一大早,法勒先生还是去了乐团处理一些事务,因此房子里只剩下了戚暮和爱托丽夫人。
见着青年乖巧懂事的模样,微胖的爱托丽夫人笑着点点头,说:“安吉尔,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那我就将清理死角的任务交给你了,等到马上奥斯顿来了以后,我给你们做一顿大餐!”
闻言,戚暮轻笑着颔首:“嗯好的,我等着您给我们做一顿大……”青年唇边的笑容倏地僵住,他惊诧得看向爱托丽夫人,问道:“爱托丽阿姨,刚才您是说……谁要来?”
爱托丽夫人面带笑容地道:“奥斯顿啊。今天早上他特意登门拜访将名帖送了过来,真不知道这孩子这次怎么这么认真,还要投名帖。我今早让他进屋他竟然还不肯,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啊。”
戚暮:“……”
嗯,他似乎知道那个男人到哪里去了……
估计,是去买礼物了吧?
昨天晚上说要投名帖、再带礼物登门拜访,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真是说到做到了?
戚暮莫名地感到了一阵牙疼。
这股子牙疼等到他打开门,看到某个一脸淡漠的男人时,彻底化为了无语。
只见闵琛今天十分正式地穿了一身深黑色的定制礼装,当然不可能是参加晚宴的那种,但是只是随意这么一看,就会让人觉着……这个人很庄重啊。
戚暮接过了闵琛手中的礼物,等到对方进了屋子后他才发现,这个男人今天竟然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梳了向后,整齐干净,露出了饱满的额头,让他本就凌厉的气场更加盛然了几分。
抱着高档礼品袋,戚暮下意识地问道:“今早吃药了没有?”
闵琛闻言一愣:“没有。”
清挺的眉头微微蹙起,戚暮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气,道:“果然,忘记吃药了啊……”
闵琛:“……”
作为以“剥削”他人为生存方式的柏爱首席指挥,向来只有闵琛把别人气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干瞪眼的份,可没有人能够让他无语到自动认输的。
因此只见闵琛微微眯了眸子,忽然间就伸手抚向了青年线条优美的下颚。这动作让戚暮倏地一怔,而闵琛的身子早已前倾,将嘴唇覆在青年的耳边,低声道:“如果你能每天早上提醒我吃药,这该多好……”
脸上刷的一下红了,戚暮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得干咳了两声。
庆幸的是,没让他尴尬多久,一阵脚步声啪踏啪踏得在地板上响起,闵琛立即放下了自己的手,再次站正了。不过多久,刚刚还在厨房里煮着大餐的爱托丽夫人笑着出现在了客厅里。
“哦,奥斯顿!好久不见,你变得更加英俊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过后,爱托丽夫人奇怪地看向了一旁的戚暮,疑惑得问道:“咦,安吉尔?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红,是打扫太累了吗?”
“……”戚暮伸手掩唇,咳嗽了两声后他笑着说道:“不,爱托丽夫人,我只是……有点热。”
爱托丽夫人理解性地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安吉尔,德累斯顿的夏天一向很热。”
等到爱托丽夫人将窗户打开通风后,她又回到了厨房里继续忙着煮大餐,而戚暮则再次拿起了鸡毛掸子轻轻扫着天花板死角中的灰尘。他刚打扫了没一会儿,手中的工具就被人一把拿开。
戚暮诧异地看向一旁的闵琛,只见后者不知何时已经将礼服的袖子轻轻挽了起来,正认真地抬首看着天花板,姿态优雅地清扫着那细细的灰尘。
“我来打扫就好了,你休息一下吧。”
既然对方这么诚心诚意地要求了,戚暮自然也不好驳了对方的雅兴,他笑着点点头,说:“行啊,我刚刚打扫了三个房间了,除了厨房外还有四个房间。对了,尤其是法勒先生的书房……嗯,那可真是一个特别可怕的地方。”
突然意识到似乎有点不对的闵琛:“……”
直到法勒先生从德交回来的时候,戚暮三人已经坐在大大的餐桌前,等待着他的回归。
一桌子的丰盛菜肴是法勒先生只有在感恩节或者圣诞节才能看到的精美,他有些嫉妒地看向戚暮和闵琛,低声说道:“爱托丽真是太偏心了,你们来了就做出这么美味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