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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走的时候不把他一块儿带走。

    “你最近一段时间可以陪静依练习。她在技法上还存在很多不足,你能帮她指正或作出正确的示范。”薛子轩轻轻揉弄少年细软的发丝,眼里暗藏失而复得的喜悦。

    薛静依脸色阴沉了一瞬。虽然少年才刚开始学琴,但无论是技巧还是表现力,都已经远远超越了全盛时期的她,说一句指正并不夸张。但她还是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表面笑着答应,心里却存了较劲儿的念头。

    她只是长期卧病疏于练习,努力准备一个月必定能追上少年甚至赶超。这样想着,她弹奏的时候便特别卖力,对薛子轩的意见也尤为重视。

    少年不再离开自己,而是抱着平板电脑静静窝在自己身边,偶尔困倦了还会枕在自己膝上睡一觉,这让薛子轩常常会忍不住微笑起来。他迅速找回状态,又变成了那个对音乐十分苛求的钢琴家,一旦薛静依弹错某个音符就会厉声要求她停下重来。

    每当这个时候,周允晟便会抬眸冲薛静依灿笑。他知道已经黑化的薛静依会把这个安慰性的笑容看作是嘲讽和轻蔑,这会彻底搅乱她的心神。

    果然,薛静依一天更比一天紧张,发挥的也越来越失常,尤其薛子轩在她失误后为了引导她,还会让周允晟再弹奏一遍。

    少年完美无缺的演奏像是一座难以跨越的鸿沟,让薛静依清晰的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没有追赶上他的一天。她强撑着不在哥哥面前露出怯懦的神态,但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只需某人轻轻一推,就能让她的自信心彻底塌陷。

    待在琴房练习于她而言原本是种乐趣,现在却变成了煎熬。

    周允晟眼见她容颜憔悴,眸光暗淡,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这些天,他有意用琴技碾压她,为得正是击垮她的自信,逼迫她在黑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从而陷入癫狂。对于长久处于绝境中的人来说,清醒与疯狂仅一线之隔。

    两人并肩朝琴房走去,面上谈笑晏晏,实则各怀心思。

    薛子轩取出一本琴谱递过去,语气严厉,“按照你这几天的水准,轮预赛就会被淘汰。这是我为你挑选的曲子,你专心把它们练好,或许能保证你进入决赛。”

    薛静依接过后匆匆翻看一遍,脸色煞白。这本琴谱只囊括了五首曲目,是世界上公认的难度最高的钢琴曲,别名又叫《超技练习曲》,从‘超技’两个字就能知道演奏它们必须具备怎样高超的技巧。

    世界上最顶尖的演奏家都不敢夸口自己能把五首曲子完整的弹奏出来,事实上,能顺利完成其中的两三首就足以令他们感到骄傲。

    而薛子轩正是世界上唯一能完整弹奏这五首曲目的人。他为薛静依设定的标准如此之高,一下就让她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薛静依翻开曲谱时指尖都在颤抖。

    首曲子是难度最低的,然而一瞥见它的名字,薛静依头脑便一片空白。《地狱之火》,运用双音技术最多的钢琴曲,一个小节中最多设置了一百二十个双音,其中更有六七十个双颤音,一旦在弹奏中手指过于紧绷,亦或两个音受力不均,这首曲子就毁了。

    有钢琴演奏家曾经戏言:能完美弹奏《地狱之火》的人,对自己双手的掌控力应该比机器人更精确。

    薛静依用力深呼吸,努力让指尖放松下来。你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她不停安慰自己,然而才弹奏到第二行就出了差错,一个双音出现了断层,让旋律陡然变得尖锐。

    “停下重弹。”薛子轩厉声呵斥,见正在摆弄电脑的少年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似乎受到了惊吓,连忙走过去轻轻拍抚他发顶。

    少年腼腆一笑,重又低头摆弄电脑。薛子轩这才放缓语气说道,“重新弹一遍,不光指尖需要彻底放松,连手腕也是。”

    薛静依点头答应,双手却更为僵硬。她硬着头皮继续,弹奏到小节的末尾时,连续出现的十几个双音让她备受惊吓,指尖在琴键上乱作一团,原本美妙的旋律变成了不堪入耳的噪音。

    “停!你究竟怎么了?我记得你的水平不止这样。让开,我给你示范一遍。”薛子轩眉头紧皱。

    薛静依连忙让开,忐忑不安的望着他。

    周允晟放下电脑,趴在琴沿上眼巴巴的开口,“哥哥,这首曲子很有意思,我能弹一遍吗?”

    薛子轩冰冷的面容瞬间融化,温声道,“过来试试吧。”

    周允晟坐在钢琴前,先把曲谱翻看一遍,记在心里,然后摆脱琴谱自如的弹奏。这首曲子源于作曲家的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跌入地狱,那里到处都是幽蓝色的火焰和可怕的恶魔。火焰烧灼他,恶魔追逐他,他饱受惊吓的奔逃,然后一个蹬脚醒了过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场梦。

    于是他一边抹汗一边哈哈大笑。

    所以这首曲子的前三个小节充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双音和双颤音,将恐怖、阴森、疯狂的氛围营造的淋淋尽致,最后一个小节却充满了释怀和喜悦,令听众彻底摆脱之前胆战心惊的感觉。巨大的情感落差和前后迥异的风格是这首曲子最亮眼的地方,而连续出现的双音奠定了这首曲子的超高难度。

    周允晟纤长的指尖在琴键上滑动,利落而又精准的摁下一个个音符,当他演奏结束,薛静依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臂,发现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演奏的太完美了,高超的技巧几乎能与那些成名多年的音乐家比肩。

    薛子轩站在钢琴边,用近乎于痴迷的目光凝视少年。当他演奏结束,他压下狂乱的心跳,哑声赞许,“完美,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导你了。”

    周允晟腼腆的笑起来。

    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导了吗?连钢琴之王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少年的演奏技巧已经达到了让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薛静依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被名为嫉妒的毒液腐蚀出几个血洞。看见哥哥冲自己招手,她反射性的退后两步。

    “静依,之前你看清楚了吗?过来弹一遍,记住一定要放松。”

    “好。”薛静依低头看向钢琴,一股幽蓝色的火焰忽然从琴键的缝隙中窜出,呼啸着朝她面上袭来。她连忙后仰躲开火舌,差点因此而摔倒。

    周允晟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薛静依定睛一看,琴键上哪有什么火焰,是她太过紧张产生了幻觉。她慢慢将手指摆放上去,指尖却仿佛被灼烧一般疼痛难忍。分明只需轻轻一按就能弹奏出美妙的旋律,但现在,她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少年次弹奏就把《地狱之火》演绎的如此完美,而她要从这座高不可攀的山峰的峰脚爬上顶端,甚至凌空超越,那怎么可能?

    别说现在的她做不到,就是全盛时期的她,也同样无法做到。只需按下几行音符,她就输了,输掉了自信和骄傲,也输掉了哥哥的关注。

    她多么想让哥哥也用同样痴迷的目光凝视自己,但她知道,她永远无法打败少年。

    她忽然趴伏在钢琴上痛呼起来,手肘和胸膛压迫琴键,发出刺耳的嗡鸣。薛子轩面色一变,立即将她抱起来送往卧室,管家闻听动静一边给医生打电话一边准备药材和医疗器械。

    薛静依是真的发病还是装的,周允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她的骄傲和自信已经被他彻底碾碎。如此,游戏才能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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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静依是装的,她不想在哥哥面前出丑,从而衬托的黄怡更优秀。

    或许是因为遭受过太多打击的缘故,那天独自从昏迷中醒来后,她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增强了很多,以往总让她心痛如绞的画面,现在已经可以装作毫不在乎的面对。

    第二天凌晨,她悄悄来到琴房,坐在钢琴前发呆。直过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把双手放在琴键上,试着弹奏最简单的一首舞曲,但熟悉的旋律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凌乱的,毫无意义的音符。

    曲谱明明印刻在脑海中,眼睛一闭就能浮现,到了现实里,她却无法用琴键将它们表达出来。她似乎失去了弹奏的能力。

    薛静依心慌意乱,换了一首曲子继续尝试。但她越急切,手指就越不听使唤,原本还有一点规律的琴音到后来彻底乱了,吱吱嘎嘎像是几欲崩塌的老旧楼梯。

    这哪里是音乐,而是折磨人的噪音,如果哥哥听见了,一定会用力关上琴盖把自己的双手压断。薛静依终于停下来,盯着颤抖不止的双手发呆。

    她知道短时间之内,自己怕是没有能力再碰钢琴,因为一坐在钢琴前,她感受到的不是期待和愉悦,而是恐惧和不安。黄怡过分优秀的表现诱导了这种心态的产生,然后让它一天更比一天严重,直至昨天遭受到碾压性的打击才真正爆发出来。

    薛静依轻轻关上琴盖,回到卧室。琴房里铺设了隔音棉,她没吵醒任何人,所以现在有时间静静思考一会儿。她打开电脑,认真浏览换心手术的相关资料,最近一个多月,她正是靠着这些资料让自己熬过了一次又一次打击。

    一篇报道跃然而出,久久停留在她视线当中。一名年轻男子移植了一颗心脏,在康复之后,他发现自己拥有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记忆,更具备了以前不曾具备的能力。这让他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专家分析道:人类的心脏也能储存记忆,可以使心脏移植者得到原主的某些技能。非洲的一些原始部落就有吞吃敌人心脏以获得力量的习俗。

    薛静依用阴森的目光凝视这篇报道,许久之后抿唇笑了。如果移植了黄怡的心脏,她是不是也能获得他过人的音乐天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他算什么,一个为自己存储心脏的容器,一个活在自己阴影里的可怜虫,凭什么让自己感到恐惧?

    她笑得越来越阴狠,看见摆放在桌上的邀请函,做下了一个决定。

    既然她短时间内失去了弹奏的能力,便让黄怡代替她参加比赛。她看重的并不是丰厚的奖金,而是进入柯蒂斯音乐学院学习的机会。凭她的能力,至少还需苦练好几年才能考上,而黄怡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反正他也是要死的,干脆利用个彻底。等得到了他的心脏和天赋,没有谁会发现当初参加比赛的那个人不是她。

    这样想着,她冷静的关掉电脑,摁响急救按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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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家人围在病床边面容憔悴,尤其是薛李丹妮,眼睛都哭红了。薛静依拉住她的手,虚弱开口,“妈妈,我会死吗?”

    “胡说什么,你一定会好的,我们已经想到办法了。老公,你说是不是?”

    “是,只要你赶紧把身体养好,我们就能马上为你做手术。”言下之意是说心脏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薛静依抿嘴笑了,看向面色铁青的薛子轩,试探道,“哥哥,你说我能好起来吗?”

    薛子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站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的道,“你注意休息。”

    他终于意识到妹妹的存活建立在少年的死亡之上,这让他痛苦的几欲窒息。他现在根本无法正视薛静依的存在,她是一个残次品,却要用扼杀天才的方式去弥补她的残缺,这是犯罪!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试用了健身催眠法。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