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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了骑马的时间,每天过过瘾就好。

    可惜,这样闲适的日子没能持续多久。

    天空开始变得阴沉,预示着即将迎来一场冬雨。

    刚才还是艳阳天,转瞬间乌云密布,疏朗的天空变得让人压抑,整个车队都躁动起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碰上这糟心事,实在让人无奈至极。

    看着乌云越积越多,王管事下令众人快马加鞭,尽快找到可避雨落脚的村子。

    只是商队的货物摆在那,不是想快便能快起来。紧赶慢赶,车队也没能赶在雨滴落下前找到歇脚的地方。

    冬天淋雨可不是小事,这要是得个风寒那就不妙了。要知道,伤寒可曾夺去了无数人的性命。只是,雨天停留在荒郊野外,一样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王管事的做法便是,趁雨没下大前,尽量往前走,若实在运气不好,那就找个地方避避雨。

    坐马车的人还好,其余骑马之人就有些遭罪。即便戴上斗笠,披上雨布,依旧避免不了雨丝的侵袭。随着时间推移,不少人裤脚都湿了。眼看这样下去不行,王管事和邱少安这边的负责人行五商量,决定就地扎营。

    只是等探路的人回来一禀报,众人方得知,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岔道,通向三个不同的地方,而离他们最近的一个村子只有几里远,原本开始安营扎寨的众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等待着王管事和行五进一步的指令。

    钟庆然他们坐的马车,窗户早在刚下雨时就已经关死,车厢内只有些微火光跳动,空气沉闷地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钟庆然感觉心里凉飕飕的,他掀起车帘一角,探头往外看了看,整个天地都被雨幕笼罩,黑沉沉的,瞧着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他有些心慌。

    钟庆然决定顺应自己的感觉走,他拿出改动过多次的指针,随手一拨,心里想着最近的安全地点。不过须臾间,指针便稳稳指向一端。

    钟庆然看了一眼,判断出应该是要走右边那条道,只是不确定通向何方,便直接撩起车帘,问刚回到车辕上的护卫:“王大哥,你刚才也去瞧了,右边那条道通向哪里?”

    王护卫眯眼瞧了瞧,回道:“渝州城,不过离这里还很远,我跑了几里都没见到人烟,路还很难走,再多的我也不清楚。我见没有其他发现,便折返回来。”

    放下车帘,钟庆然半垂着眼眸,想着这还真巧,王护卫探路方向正好是那里。不过一会的工夫,他已经打听清楚,前面三条道,两条路都比较好走,唯有福运珠选择的那条道崎岖难行,还真是会给他添麻烦。

    钟庆然在心中盘算,他要怎么做,才能让车队走右边的岔道。只是无论他如何想,都想不出靠谱的方案,便只能把算盘打到傅掌柜那个亲戚上。

    之前商量事情时,钟庆然已经得知,那边负责人是行五,不过这个名字貌似只有他知道,对外称呼为林管事。显然,对方这么做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让他知晓他的身份。

    这让钟庆然很容易就联想到以前认识的行二,同样都是傅掌柜那头的人,名字还是统一取法,那个所谓傅掌柜亲戚之人的身份,几乎托之欲出。

    钟庆然可不想将自家性命交托给别人,眼看王管事和行五已经商量好,车队马上就要再次启动,便对着王护卫说道:“王大哥,我们走右边那条道,麻烦你去通知下王管事和林管事,顺便帮我叫一下我二叔。”

    听到这个决定,车辕前坐着的三人,齐齐转头望向钟庆然,眼里尽是掩不住的讶然之色。王护卫只迟疑了片刻,便照着钟庆然的指示行事。

    很快,车队便喧嚣起来。

    钟正义急急跑过来,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庆然,这个时候可不能由着你,你脱离车队万一出事了,我怎么跟你爷奶和你爹娘交代?”

    “二叔,别急,听说渝州城好玩的地方很多,我难得出来一趟,便想带着明宇去那边看看。”钟庆然把自己装扮成一个爱玩爱闹,有些任性的孩子,一脸向往地说道,“我打听过了,转道渝州城,并不会绕太多路,耽误不了商队的事。”

    瞧着钟庆然跃跃欲试的样子,钟正义黑沉下一张脸,对于这么不懂事的侄子莫可奈何。他还能怎么办?要是他敢丢下钟庆然不管,除非他不管家中妻小,一辈子不再出现在钟老爷子夫妇面前,否则,他还是得乖乖跟在钟庆然身后,给他收拾烂摊子。

    钟正义没法子,只得回到商队中,跟王管事禀明,他要照管侄子,暂时不能跟他们一块走。

    这边还没商定,那头,行五得知钟庆然让王护卫传的消息,稍作思考,便迅疾禀报给邱少安。

    邱少安把玩着手中的铁胆,眼底波澜不兴,眼神随意扫过行五,语气淡淡地说道:“跟着他走。”

    “是,属下这就去办。”行五弯腰退出马车厢。

    行五到时,王管事正和钟正义商讨,他和他侄子去留的问题,哪知麻烦接踵而来,林管事这边竟然也出了岔子。

    这下,王管事就有些伤脑筋了。当初他会同意钟正义带上他的侄子,也是看在庆和坊的份上,他们商队这次拿的货,小半可都是庆和坊出品。也是因为此,王管事对钟正义也高看一眼,以后能不能在上京站稳脚跟,这点关系很大。他也怕跟钟正义分开走,万一他们出事,庆和坊这条路子从此就与他们无缘。

    王管事正努力说服钟正义,哪想到林管事又给了他一重击。

    原先,他们可是商量好就地宿营,若不是先行人员探查到前方不远就有村庄,他们压根就没有继续前行的打算。

    可眼下倒好,计划完全被打乱,他要还想同庆和坊合作,那只有一条路可走,即与他们同行。

    既然决定了,王管事就没再迟疑,招呼大家伙准备出发。因着换了路线之后,没人知道离下一个落脚之地还有多远,因此,所有人都上了马车,能进车厢自是最好,进不去的也能窝在车辕上。好歹,车棚能挡雨,再戴上斗笠,披上雨布,尽可能避免被雨淋到,想来应该能支持到下一个村落。

    钟庆然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心中小小有点诧异。他难道就这么值得让人信任?不能啊,这里面,必是有着他不知道的原因。想不明白,钟庆然也就没在此事上多纠结。

    车队慢慢启动,车轮轧在路面上,泥水飞溅而起,坐在车辕上的人,多多少少沾了一些泥点子,却没有哪一个人抱怨。行商可不容易,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等车队正式拐入右侧岔道时,雨滴早就连成一条线,继而连成一片。这条道本就难走,被雨水淋湿后,更是泥泞不堪,载货量比较重的几辆马车,三不五时陷进泥坑中,还好,大部分都是小坑小洼,马匹尚能拉动。可就那么两三次陷进大坑,便让车队中人苦不堪言,心中埋怨几声免不了,一个个都想着,就钟庆然这么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人事多,还带累了他们。

    钟庆然对此毫无所知。当他所在的马车驶进右侧岔道,刚刚不安的感觉便如潮水般退去,心神一松懈下来,他便有些昏昏欲睡。钟庆然没有同睡神抵抗,眼睛慢慢阖上,不多久,头便一点一点的。

    简明宇见了,起身去内室拿了一条毛毯,盖住钟庆然腿部,揽过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两人头挨着头,伴随着噼啪的雨滴声和哒哒的马蹄声,安然入梦。

    要是让商队众人见到这一情形,恐怕会恨不得上前把他们摇醒。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竟然还有这等心思睡觉,岂不知,他们可被钟庆然给害惨了。

    三条路中,只有车队现在走的这一条道,有好长一段山路,雨天爬坡,可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商队众人气得不行,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让这条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怨不了谁。不付出点代价,就想轻松取得利益,这种好事可不多见。他们现在吃点苦,未来或许能得到更大的收获。

    车队行到山路最高处时,王管事见众人实在累得够呛,便让他们休息一阵再走。反正现在除了在马车里享受的寥寥几人,一个个都跟在泥水中滚过一般,要不是所有人都换上了皮靴,身披雨布,恐怕身体早就吃不消。

    钟庆然估计是真的累了,一路颠簸竟然都没能把他颠醒。简明宇则不然,在车队停下时,他就醒了。见外面还在下瓢泼大雨,简明宇想了想,翻出一包干姜,煮了一大锅红糖姜水,让坐在车辕上的王护卫三人,给车队有需要的人送过去。

    车队人多,每人只分了一小杯。尽管如此,得了简明宇好处的人,对钟庆然的不满总算少了几分。湿冷的雨天,一杯滚烫的红糖姜水下肚,驱走扩散至四肢百骸的冷意,那感觉最是舒爽不过。

    雨天光线不足,视野范围很小,邱少安即便借助千里眼,也没法看到以前那么远。他正想将之收起来,猛然间,镜面中闪过一道白光。邱少安重新将千里眼挪到眼前,映入眼中的情景,让他瞳孔骤然紧缩,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放下千里眼,邱少安闭了闭眼,然后再次举到眼前,还是一样的景况。原先他们停留过的地方,已经被一片波光取代,道路完全消失不见。

    雨滴落地的嘈杂声,掩盖了洪水过境时的异响,再加上离得有些远,致使车队中除了邱少安,压根就没人发现异常。

    邱少安闭上眼睛,平复着心中涌起的滔天巨浪。不管是钟庆然运气逆天,还是有着其他原因,他都得好生看顾着,拉拢他对他只有益无害。

    邱少安在脑海中稍一搜索,便想明白,应该是附近的朔江决堤了。能有这么大动静的,只可能是它。得出这一结果,邱少安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本来预定的行程应该会晚上几天,若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本不会遭遇此事。他因钟庆然险些遇险,又因他脱困,这事还真不好说。

    邱少安再次拿起千里眼,最后看了一眼岔道附近,又将视线调向他处。也就这一眼,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几个枯黄色身影在水面上游动,还有一些则站在树杈上接应。

    邱少安皱了皱眉,心里琢磨着到底是哪一路人马。他收回刚才的判断,即便能躲过这次洪水,他也躲不开这批人。他未必就会有危险,但损失不少精心培养的人手那是肯定的。

    第64章

    休整一番,车队继续前行。

    在众人精疲力尽,对温暖能避风雨的房子空前渴望时,总算见到了人烟。

    所有人都欣喜异常,王管事也不例外。他派人敲开最近一家农户院门,那家男人听到他们的来意后,很是热情地带着王管事和林管事去见村长。

    很快,车队便都被安置妥当。

    车队暂时落脚的村子不大,连个能称得上地主的人都没有,众人不得不被打散住进各家农居中。

    钟正义跟钟庆然和简明宇住在同一家里,见识过钟庆然的折腾后,不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钟正义不放心。

    对此,钟庆然并没有意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身体和精神都特别疲惫,勉强清醒着用完晚饭,便又沉沉睡去。

    简明宇为钟庆然掖好被角,一脸担忧地看着他。这么能睡,别不是身体出了状况?可看他的脸色,又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简明宇在他边上守了很长时间,眼皮逐渐开始打架,最后实在支撑不住,一并睡了过去。

    翌日上午,钟庆然借宿的农家中。

    “你听说了吗,昨天水龙王发威,山下的村子都遭了殃。”

    “嗯,洪水到现在都还没退去,大冬天的发大水,这可真罕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活下来。”

    “这么冷的天,就算水性好的人,泡了冷水,也受不住,光想想我就觉得背脊一寒。”

    “谁在哭?”说话之人支棱着耳朵仔细听,雨声遮蔽下,哭声时隐时现,一时竟没法判断。

    “是方元家媳妇,她娘家就在山脚下,也不知道有没有躲过这一劫。”此人声音略显年轻,语带唏嘘地说道。

    “还好,我和你的娘家都在山上,倒是不用担心这些。”

    “是啊,以前老因这个被人嫌弃家穷,出身不好,没想到竟然也有得利的一天。”

    “谁让他们瞧不起咱们,这下好了吧。”

    “别这么说,这可事关人命。”

    “唉,还不是他们说话太气人,处处奚落我们村的人。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希望能多活几个下来。”

    ……

    两个妇人在堂屋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