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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说,他跟着你,就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周正深深吸了口烟,沉默着玩味着,良久才说:

    “可不是他想跟我,是我逼着他跟我的。”

    江山一扬眉,目光闪烁,直言:“谁说的?”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沈兵:

    “蒋捷醒了。”

    蒋捷半坐半倚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颜色也是灰败,更显得那水一样的眼睛又大又黑,密密长长的睫毛也是越发地浓重。他看着周正脸上的胶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怎么?破相了?”

    “本来就丑,有什么好破的?”周正坐在他身边。

    “嗯,”蒋捷的声音很低很弱,“可这下看起来更凶了。”

    周正却笑:“这才镇得住坏人呢!”

    “就怕把好人也吓跑了。”蒋捷费劲地讲话,想分散注意力,减轻肩头火辣辣的剧痛。

    周正看出蒋捷的衣服已经湿了,额头都是冷汗,连忙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蒋捷本来想拒绝这种近距离带着亲密的接触,无奈身上的疼痛已经折腾得他没有丝毫力气,况且,周正的怀抱还很坚固温暖,于是索性倚着他,不再多想。

    “疼得太厉害?”周正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

    “还,还好。”

    “先吃两颗止疼药,医生说实在撑不住再打针。”

    周正喂蒋捷吃了药,从一边取来毛巾给他擦汗。药效升上来,蒋捷觉得稍微好了一些,刚才是疼得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尽管仍是无力,他试着跟周正聊天,:

    “你中过枪吗?”

    “嗯,六七次。”

    “你命很大。”

    “洪叔说我是老天护着的,命大,死不了。”

    “那你给子弹打上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不一样,有时候感觉象给人踹了一脚。你呢?有感觉吗?”

    蒋捷想了想,

    “当时只顾着害怕,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中枪的。”

    “不觉得疼?”

    “被你扑在地上的时候挺疼的,不过,是给你压的。”

    “哈,那对不起,压疼你了。”

    “你要是不推我,我不早成了靶子,就不是一个洞那么简单了。”

    周正低头查看蒋捷,他的脸色好象红润一些:

    “要不要吃东西?”

    蒋捷闭着眼睛摇头,“不要吃,什么都不想吃。”

    “那我给你买条鱼回来,你给它宰了报仇,可能就没那么疼了。”

    蒋捷却没有回答,睁开了眼睛,那眼光让人不忍,坚定地迎上周正的眼睛:

    “周正,你为什么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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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呢?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是我先问你的,你要先回答。”

    “喜欢你,难到看你送死?我不合格,还是让你受伤了。”

    蒋捷的脸更红了,却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没动,

    “嗯,你真直接,我以为你会说,你大概可能有点喜欢我了。”

    “呵呵,蒋捷,我已经过了害羞的年纪了,喜欢就喜欢,还要装模作样吗?”

    蒋捷有些迷惑,独独笑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说:

    “从来没有人象你对我这么好,所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

    “你慢慢想,总有想通的一天。”

    “嗯”倚着周正闭目养神,感觉刚才还留在身体里的气力,正在从每一个毛孔向外逃亡。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软软地顺着周正床上瘫去。周正也感到不对劲,怀里的身体明显支撑不住,贴着自己胳膊的脸颊温度升得很厉害。呼吸隔着衣物,喷在皮肤上,仍是烫人。他伸手摸上蒋捷的额头,烫得马上撤开手:

    “你发烧怎么也不跟人说?”周正急忙把蒋捷放平在床上,他的脸红红的,原来自己以为脸色好转,竟是因为发烧?

    蒋捷转了转头,声音微弱,“我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吗?”

    “那你也得说真话啊!偷着发烧很舒服啊?”说完,周正大声冲外面喊,“叫医生过来!快!”

    “周正,我害怕。”蒋捷忽然抓住周正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掌,那手心热得吓人。

    “你烧糊涂了?怕什么?你老实些,别踢被子。”周正边说,边把毯子给蒋捷盖好。

    蒋捷却半睁开眼睛,有些红,目光不能集中,隐约带着水光:

    “我怕那天到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周正楞楞看着蒋捷,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有些失神,直到医生走进来,给蒋捷检查。

    医生给蒋捷连打了退烧,消炎和止痛的针,才对周正说:

    “今晚可能要折腾了,要不要请个护士来照顾?”

    “我看着就行了。这烧什么时候能退?”

    “不好说,看他的体质和对药物的反应。”

    蒋捷开始只是沉睡,体温持续在395-40度之间不退。后来医生又扎了两支退烧的针,还是不管用。不知道是伤口的疼,还是医生用的粗大针头出入皮肤间带来的锐痛,蒋捷开始低声的,仿佛是呻吟一样的哭泣,然后渐渐声音高了,开始佞语,反复都是那两句:

    “妈妈妈妈小捷错了别走妈妈,别扔下小捷呜呜,别走妈妈妈妈,妈妈”

    到最后就是一连串的不停地唤着“妈妈”“妈妈”,接着身子跟着抽搐,手脚尤其厉害,身子在床上翻转,一会儿挣扎着要坐起来,身子扭动不停,嘴里的字也逐渐念不清楚,都是呜咽和破碎的音节。眼睛一直没睁开,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扑簌簌”掉个不停,脸很快湿了。周正手忙脚乱压着蒋捷,怕他挣了肩头的伤口,又要给他不停地换冰袋敷额头。

    “这是怎么回事?”他气极问医生,“你给他打的什么针?怎么一点儿用也没有?”

    医生拿出酒精棉,让周正按着蒋捷,在腹股沟胸前脖颈处反复擦着。蒋捷并不配合,还是哭,身体一直挣个不停,幸好他体力不行,也用不上什么劲,周正仔细护着他的伤口,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不停的安慰着:

    “蒋捷,乖,一会就好了,别动,蒋捷,马上就不疼了,忍一忍。”

    “他现在没有意识,听不见你说的话。”医生在忙碌的空隙告诉周正。

    没想到平时那么乖巧的人,生病的时候这么难侍候。周正头大,却没放弃。心里捉摸着,为什么蒋捷只有在意识不清的时候才敢大声哭?上次醉酒的时候也是一个反应,哭了那么久。他注视着蒋捷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被泪水打湿,却因为高烧而红晕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那颤抖的双唇吸引着他的目光,不能移开。周正的嘴迎上去,在火热的唇齿间流连着,并不深入,只挑拨着两片嘴唇,一下一下,轻轻地吮吸。蒋捷开始还是呻吟拒绝,慢慢不再躲,却也不迎合。周正的嘴唇在蒋捷的脸上游移,挪到耳边,低低地说着:“小捷,别哭,小捷,小捷”周正重复着,象蒋捷梦里那样呼唤着他。果然,蒋捷慢慢平静下来,不再挣扎,不再哭泣。有汗水正在从脸上,身上慢慢渗透出来。

    蒋捷再次醒过来,晨光正从淡色窗帘缝隙间透进屋子。肩头的伤不象之前那么火辣辣地疼,眼睛越很难受,眼皮跟砂纸一样,一睁一阖磨得生疼。

    “醒了?”周正好象很久没刮胡子,黑乎乎一片,跟大猴子似的。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跟你一样糟?”

    “比我俊多了,我看挺好的。”周正扶着他坐起来,“看不出来你挺能哭的,是水做的啊?哪来那么多眼泪?”

    蒋捷的脸“腾”地红了,“我说什么了?”

    “呵呵,抓着我叫妈妈。”

    “怎么可能?我都没有印象。”

    “哈,你要赖帐啊?”周正捉弄的看着蒋捷,目光慢慢柔和又认真,“蒋捷,没必要压抑自己,想哭的时候就哭,我不笑话你是大姑娘。”

    蒋捷的脸红透了,连耳朵都跟着红,“你会,你肯定会笑话我是大姑娘。”

    “我要是敢笑你,你就罚我。”

    “怎么罚?”

    “罚我,”周正转了转眼睛,“罚我穿女装,你可以拍照留念。”

    周正觉得,蒋捷好象是株开在角落里的含羞草,他的心正在悄悄打开。可是,他要他的蒋捷再也不用保护色掩饰自己,让他可以光明正大开在太阳之下。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大笑起来一定很迷人。

    蒋捷养伤的日子,周正好象都很忙,连江山和沈兵都不见人。当街追杀,持续了十几分钟的枪战,想压下去,是有些难。不知道周正的关系有多硬,能摆平这样的事件。蒋捷休息了几天就打着绷带上学,周正劝他也不听,只好让人每天送他,往返接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又怕他吃不消。

    这天蒋捷放学的时候,来接他的竟是傅晓年。

    “正哥今天太忙,让我来接你。”晓年的眼睛细长,笑起来弯弯的。

    “其实我自己也行的。”蒋捷很快钻进车里,坐在晓年的旁边。

    “上次发生了那样的事,你以为正哥还能放心你自己出入?对了,正哥给我的检查清单。”

    傅晓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有没有按时吃药。”

    蒋捷吃吃笑起来,点点头。

    “第二,有没有发烧?”

    “没有,很好。”

    “第三,有没有想他?”晓年见蒋捷面露难色,连忙说,“这个问题你可以当面跟他讲。”

    他注意到蒋捷的发间挂着小纸屑,伸手帮他摘下来,

    “怎么弄的?”

    “噢!”蒋捷用没受伤的左手在头上胡乱的拨了拨,“班上的人开了个小party,庆祝我回学校。”

    “学校这里这么放不下?伤还没好就回来上学。”

    “我是拿奖学金的,总是请假不好,再说课业很重,再不上学就跟不上了。”

    “还是谨慎一些好,晓声就是不小心,才给人抓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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