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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什么不好?蒋捷听到警笛在耳边响起,一个警察在离他两步的地方跟着他跑,用英文询问:

    “先生,你怎么样?需要帮忙吗?先生,请你停下来,遇见劫匪了吗?你的鞋子呢?”

    我的鞋子?蒋捷这才低头,看见自己青紫的,血迹斑斑的双脚,竟还是赤裸的。他抬头看着那警察,茫茫然地摇头,张口要说话,胸口一紧,腥咸一路上涌,“哇”地吐出一口血,鲜红地,溅在周围的残雪上,一朵朵,象极盛开的花。他再试着站直身体,天地却在瞬间变换了位置,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已经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灰暗阴晦的天空,终于沉沉地,坠落下来,蒋捷睁着眼睛,黑暗却还是降临。朦胧中听见北风的怒吼,听见警察向同伴呼救,听见整个世界都在塌陷的断裂声。

    “天塌了,周正,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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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24

    22-24圣劳伦斯街和凯瑟琳街交叉的转角,是家“吉米张”三明治店。店面是19世纪末的老式红砖房,门前几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浓荫蔽日,带来夏日少有的清凉。树荫里摆着几张小桌,三三两两坐着吃饭的都是暑假班的学生。蒋捷站在树下,感受轻风小心掀动发梢,天空是片一尘不染的蔚蓝。

    和小钟约好一起吃午饭,那个家伙果然是迟到的恶习不能改。小钟的全名钟家强,是台湾来的留学生,以前蒋捷在唱诗班弹琴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去年复学以后,恰好小钟的室友毕业,蒋捷就搬进他的公寓,分担房租。那是间离学校很近的红砖房的二楼,到“吉米张”也就十分钟的步行。小钟最近坠入爱河,一到周末就提出二人世界的申请。那两个人办事偏偏不分场合,不管卧室,客厅还是厨房,兴致来了就地解决,蒋捷不躲都不行,常常无家可归。还好暑假开始以后,实习生的工作让他忙得废寝忘食,周末几乎都在加班。

    二00一年五月,因为中途休学一年,本来应该毕业的蒋捷结束了大三的学习,幸运地给投资界的“金手指”史蒂夫尚金钦点,进入尚金的公司做暑假实习生。尚金的手下个个是行业精英,多少都带着点心高气傲的脾性,不屑指导新人。蒋捷谨言慎行,凭着天生聪慧和过人才干,很快摸出门道,六月中的一份地产投资计划书更让他脱颖而出,被尚金破格提升为临时私人助手,实际是留在身边,亲自教导。尚金亲自带实习生的消息不胫而走,让业内专家对这个叫蒋捷的男孩更加好奇。尚金是有名的工作狂,没有他的允许,蒋捷不得离开。就连独立日的公众假期,蒋捷也没抱幻想休息,不料,尚金意外让他正常休假:

    “小伙子,现在大家都在看你,你要在我这里倒下了,多少人得恨我糟塌人才啊!”

    蒋捷太了解小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电话约他出来吃午饭。这家伙迟到这么久,看来家里肯定是有人了。蒋捷再看看表,快一点了,肚子饿得抽筋,小钟终于满头大汗地出现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等了很久了吗?”拉着蒋捷往店里走,“你去找桌子,我去买,我请客。”

    “噢,好,你知道我要吃什么?”

    “呵呵,你这种竹杆的双胞胎,肯定是吃全蔬三明治还不要起司。”

    蒋捷笑了笑,去找座位。小钟外表大咧咧,其实把自己的习惯摸得很透。东西很快买过来,小钟把蒋捷的份推到他面前,他没给蒋捷冰饮,而是给他要了杯水。

    “有女朋友以后,心都细了。”蒋捷感激地笑。两年前落下的毛病,一喝凉的就咳嗽。

    “切!你少损我,我本来就细心。”小钟看了蒋捷一眼,不满地说,“尚金把你当机器用啊?你都能在竹杆后面藏身了,怎么瘦成这样?”

    “唔,总是忘吃饭,”蒋捷咽下口中的东西,喝了口水,“要学的东西数不清,事情越做越多。”

    “本来还挺妒忌你的,现在看来,我比你幸运多了,唉,有女朋友的感觉真叫爽啊!”

    “天天呆在家里多没意思?不去找些节目,露营,钓鱼,游泳啊什么的。”

    “切!”那是小钟的口头语,“你个gay,还教我怎么泡妞?这不是班门弄斧吗?你知道怎么追女人?别说女人,我看你连男人也不会追。你这模样的,一定从小就很多人喜欢,都是人追你,你是一点追人的经验都没有。”

    “闭嘴吧!你当人人都象你?天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我这是免费教你,还不听?那个贺仲言,虎视眈眈盯着你很久了!你还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

    “谁?”

    “又装蒜啊?芝城华商会的主席贺仲言!别跟我说你不认识,我都看见过他送你回家。”

    “噢,是他。那是我们的师兄,系里用他的名字做基金”

    “行了吧!蒋捷,你就装傻吧!贺主席要是对你没意思,我出家做和尚。”

    “停!”蒋捷放下手里的东西,做了暂停的手势,“真后悔找你出来吃饭。”

    “一说这个你就急,蒋捷,你是不是心里有人啊?”小钟难得地严肃起来。

    蒋捷心里翻动了一个小角,脸上却笑了,“有谁啊?我说心里的那人是你,你信不信?”

    “什么?”小钟挠挠后脑勺,“我要是gay,肯定也喜欢你这样的,呵呵,也许我应该试一试”

    蒋捷一巴掌招呼上他的脑袋,“口无遮拦,小媛知道你这么说还不阉了你!”

    “她知道就是你说的,我跟你没完!噢,对了,”小钟的“总汇三明治”说着话就不见影儿了,忽然想到什么,说,“我想小媛在我们那里住几天,行不?”

    “嗯,”蒋捷眉毛也没抬,“她的东西都搬进去了吧?我能说不行吗?”

    “嘿嘿,”小钟一脸讨好的笑容,“幸亏你不喜欢女人,又聪明,又漂亮,还会赚钱,好女人都得给你抢走,我真得做和尚啦!”

    “小媛的室友约我们去钓鱼,你去不去?”小钟把两个人剩下的扔进垃圾箱。

    “我又不认识他们,不去了吧?”

    “怎么不认识?那个一口北京腔的女孩,叫傅文瑜的,你还跟她聊过天呢!”

    蒋捷的一条眉毛不经意挑了下,是的,那个操着一口京腔的高个子女孩,曾经惊讶地对他说过:

    “中南海?你的朋友在中南海长大的?真的假的啊?”

    “北京好玩儿的地方多了去了,你要是真有兴趣,我给你当导游!”

    “什么朋友啊?很特殊吧?好象因为他,你对北京才格外好奇。”

    对的,北京。那个和芝加哥有着相同气候城市,冬天多雪,春天风大,夏天酷热,秋天最美,一眨眼就没影儿了!蒋捷,真想,真想带你回去看看。他这么跟自己说过的,那个和他渊源至深的城市,叫北京。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因为一丁点儿的联系而专心,如同看见贝壳会想起大海,看见骆驼会联想到沙漠,为什么生活中那么多的词语,会让他想起,那个在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的名字周正你在哪里?做着什么?为什么我们在相同的城市行走,却没有一次相逢?好象分别在自己的小宇宙里生活,而宇宙之间,却隔着永不相见的距离。

    小钟送蒋捷出门,一边走一边抱怨小媛是多么多么的三八。蒋捷回家里收拾了两件衣服的时候,小媛见他就极力鼓励跟他们一起去钓鱼。

    “文渝最怕晒太阳,你不去,她肯定不会去啦,那人少少没意思!蒋捷你一定要去噢!”

    蒋捷笑着点头,“我当然不想扫兴,去就去吧!”

    “对嘛,对嘛,就知道你最好了,文渝还找了关于北京的书,要我给你带过来,我就说,要给你亲自给嘛,对不对?”

    “你说她怎么这么爱管闲事?自己都没人要呢!还替别人操心。”

    小钟想着小媛那副媒婆脸,就觉得很没有面子。

    “怎么这么说?我看你给小媛吃得死死的,少在我面前惩强了。”蒋捷停下脚步,“我走了,钓鱼的时间地点你打电话给我好了。”

    看着小钟折回去,他转身迈步走上绿荫环绕的人行道。心里想着,也许该买一辆车,这样搭公车真的不方便。一年多来,他自己也攒了点钱,因为那个地产投资的计划被采用,也会因此赚一笔不小的佣金,大概够付最后一年学费,买辆二手车也是可能。

    午后的阳光斜穿过茂密树冠,金色光线闪烁在暗绿枝叶间。蒋捷站在车站等车的时候,抬头看着树木间露出的一片夏日淡蓝耀眼的天空。出神间,直觉身边不远出有人好象也在看着自己。他扭头看过去,路边停了一辆黑色的林肯,车窗是黑黑的反向玻璃,看不见里面的人。蒋捷的心瞬间收紧,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目不转睛地,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车窗慢慢摇了下来,露出的,是一张斯文的脸,贺仲言。紧缩的心一时不能放松,失望却象细流四肢百骸漫延。蒋捷走过去,低身支着车窗说:

    “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芝大办点事情,恰好看见你,去哪儿?我送你?”

    蒋捷四周看了一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天上有什么好东西,你看得那么出神?”

    贺仲言摇上车窗,微笑着问。

    蒋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说,“暑假根本没什么人在学校,你有什么事好办?”

    “呵呵,”贺仲言不好意思地讪笑,“我自首,好几天没看见你,很想你,所以过来看能不能遇上你。”

    他知道蒋捷不喜欢和自己有什么来往,连忙转了个话题,

    “看我的新车怎么样?”

    蒋捷的脸色缓了缓,前后看看,“还不错,怎么好端端要换车?”

    “上次你冲一辆黑色林肯看了好几眼,是很喜欢吧?你看,你说老头子才用司机,我就自己开车过来找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牢记在心!”

    “嗯,”蒋捷心里也在琢磨,有时候拒绝一个人真是难事,尤其碰上这种锲而不舍,拿碰钉子不当回事的,“不用司机是怕你老婆打听你行踪吧?你怕给人看见,连普通玻璃都不敢用,遮遮挡挡的,有意思吗?贺仲言,我们都不是小孩子,别玩游戏了。”

    “蒋捷,”贺仲言的脸上有些尴尬,“你误会”

    “我也希望一切都是误会,你要是答应不再往别的方面胡思乱想,我们还可以做朋友,我要回家,你认识路,送我回去。要是你不明白我说什么,还这么死缠烂打,我现在就下车,以后也不会再让你找到。”

    蒋捷也算是退了一步,他觉得想和贺仲言一刀两断,断个干净,那样的难度太大了。精明如贺仲言,肯定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才有继续的可能性。蒋捷几乎断定,他会立刻开车送自己回家。贺仲言的确那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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