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刀锋割在伤口上。
昏迷前的意识已然回笼,他还不知道秋屏天和莫清绝是不是也在这里。
忍着不适,承天央不敢妄动,努力地辩听着周遭的动静。除了断断续续的水滴声外,这里是死一般的静寂,却明显感觉出……
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
背后陡起一阵森凉,他定了定心神,遂费力地睁开眼。眼前的模糊一点点地被擦拭干净,便见一人直挺挺地站在丈余开外,眼神阴鹜地盯着他。
枯槁的发,恶鬼的脸,那人恰如行尸走肉。
承天央神色镇静,毫不畏惧地回视着对方。
恶狠狠地瞪着承天央半晌,宇文风淳倏地转身,朝另一侧走去。
承天央怔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捕捉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便忽见一人凄惨地闯进视线,心中一惊,他猛然转头看去,险些认不出那个人了。
莫清绝正被铁索悬挂着,浑身血肉模糊,脑袋无力地耷拉着,仿若死了般。
相较于莫清绝,承天央便只是一些小伤。来不及多想,他连忙找到秋屏天,对方被捆在另一侧,看起来还没有受到虐打。
哗啦!突如其来的水声打断了承天央的凝思,回眸便见宇文风淳将一桶水泼到莫清绝身上。
红色的液体淋在地上,那人如破布般,恹恹不得动。
宇文风淳似乎一下愤怒了,随手拿起藤鞭狠狠地甩在莫清绝的身上,阴森森地低喝:“休要装死!醒来!醒来!”
这个人疯了似地越叫越大声,嘶声力竭地喊:“你这个狗奴才,给本王醒来!”
鞭子虐打声,在这个昏暗空旷的石洞里久久回荡,是异常地骇人。
缓缓地收回视线,承天央抿紧唇,被吊起的手臂微微动着,意欲找出挣脱的方法,奈何铁索牢固的很,没人帮忙,想要硬扯开是不可能的。
“嗯哼!”
一声细微的呻吟,惊动了一心思索逃脱的承天央,也让宇文风淳乍然止住鞭打。
承天央看了过去,莫清绝依旧是垂着脑袋,头发散乱看不出有没有睁开眼。心里放松了些许,至少这人还有一口气。
倨傲地昂着下巴,宇文风淳瞄着莫清绝,咬牙道:“羌清莫!”又是一鞭子甩过去,除却莫清绝身体无法克制的抽搐,他再没有发出半丝声响,“少给本王装死!”
随意地丢开藤鞭,宇文风淳回头走向这一边,忽然大笑道:“你们都给本王好好活着,等到司苍卿来了,本王再好好招待你们!哈哈哈!”
走到承天央面前停下,宇文风淳粗鲁地捏着对方的下颌,恶毒地笑,“果真长得一张狐媚脸,难怪你能把司苍卿迷得晕头转向,”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锋刃若有若无地碰着承天央的脸颊,“你说本王要是将你的脸划花了,司苍卿会不会心疼呢?”
承天央扯起唇角,明朗地笑,“本宫正愁着要怎么争宠呢!德文亲王真是英明,想出这般绝好的点子!”他软软糯糯地说道:“不若你就划几刀试试看,陛下要是心疼了,本宫定不会忘了王爷的好处。”
眼神不定地看着这人的笑脸,宇文风淳手上一使力,一缕猩红瞬间涌出。
仿佛感觉不出疼痛,承天央保持着微笑,一副悠闲的样子。
“啪!”
忽然被重重地甩了一巴掌,脸上的刀伤肿痛着,承天央闭了闭眼,忍着眩晕感,遂抬头看向对方,嘴角的笑意加深,呢喃着低语,“陛下看到我这样子,恐怕真的会心疼死了!”
“贱人!”
狠狠地啐了口,宇文风淳转身朝秋屏天的方向走去。
眉头蹙了下,承天央几许担忧地瞄了瞄刚刚醒过来的秋屏天。对方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恐难以承受宇文风淳的虐待。
他们几人,虽然寻常很不待见彼此……但,伤了其中任何一人,便是伤了司苍卿!他决不能容许别人试图伤害司苍卿。
看着宇文风淳很快地走到秋屏天面前,承天央只能按下心中的焦急,好能够冷静地想着逃脱的法子——至少在司苍卿来之前,那个人不会要了他们的命!这便是个机会。
“秋、屏、天。”
闻声,秋屏天抬眸看向对方,轻笑地问道:“不知王爷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宇文风淳皮笑肉不笑地重复道,目光瞟向秋屏天被绑缚的双臂,语气怨毒,“灭我国者、杀我母者,本王定会好好地将他折磨到死!而你……”
“用秋记的财富帮助司苍卿四处征战,本王在想……”
秋屏天微扬了下眉,冷淡地望着这人一副高高在上掌握了别人命运的样子。
“听说秋东家擅于钻营,这一双手巧赚了天下利。”宇文风淳咧着嘴,“今日本王就砍了这双手,不知秋东家有何想法?”
扫了眼被捆吊在斜前方的承天央,秋屏天倏地叹了口气,“德文亲王,你这又是何必呢?两国开战,必有伤亡,本就是广宇国欺人太甚……”
“闭嘴!”狠狠地扯着秋屏天的衣襟,宇文风淳瞪着眼,“血债血偿!本王今天不杀你们,只是为了引来司苍卿,哈哈哈,到时候……本王会让你们好好享受的!”
甩开手里的人,宇文风淳转过身,大步朝石洞口走去,“哈哈哈,你们就等着吧,不出两日,司苍卿便会自投罗网!”
狂妄的萧瑟笑声,久久不去。
宇文风淳,已经彻底疯了!秋屏天收回视线,看向承天央和莫清绝。莫清绝无声无息地挂在那里,残败的躯体一动不动。
对上承天央的目光,这人身上和脸上有几处明显的伤口,还在流着血。不过对方还冲自己笑了笑,秋屏天遂稍有安心,承天央该是没有大碍。
石洞里的三人,俱是清醒着的,却没人开口,死寂一片。
一边小心地探听有无人靠近,承天央一边仔细地打量着石洞里的一切。这里很大,到处是碎石,有些地方石柱石笋参差不齐地长出,那水声则是从里侧黑暗的矮洞口处传出。
他很快就判断出,这个地方……应是在广宇国南疆深山一带。
观察了良久,承天央又瞄了几眼莫清绝和秋屏天,两人俱是垂着头,身体被铁索扯紧固定纹丝不动。正想着要如何脱困,他却听得耳边一阵似有似无的说话声。
……索魂心法。
心下微颤,承天央瞄了眼莫清绝,遂缓缓垂下眼。
在宇文风淳将几位妃子掳走后没几日,柒霜然得到太皇的传话,先一步赶回了皇宫。又三日,司苍卿带着凤岚和柳意也回到京城。
御花园的石桌前,司苍卿冷凝着脸,低头俯视着那熟悉的银色算盘,手指轻轻地抚在算盘的边缘。
这是莫清绝留下的线索……
在几人被掳走第二日,宇文风淳便派人传达消息给司苍卿,说是他在南疆千仞壑等着司苍卿赴约。
轻轻地拨动了两下算盘,司苍卿眼神一点点地沉了下去。良久,他忽然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众人,“将《天算子》拿来!”
凤岚当即便离开,未多久便抱来了好几扎老旧的竹筒。
翻开天算子,司苍卿想起当初莫清绝的话语,那人对他说,其实真正最精妙的阵法,还是由最古老的阵术演绎出来的。
将天算子飞快地翻阅了一遍后,司苍卿做到石椅上,飞快地打起了算盘。
其他几人都安静地等在一边,不时帮助司苍卿摊开那些竹简。
伴着一道清脆的响声,算盘上所有的珠子全部复位。司苍卿猛然站起身,回头朝承天碧说道:“碧,你能否在这几天制出一只蛊鹫?”
承天碧皱了下眉,沉吟道:“用鹫作蛊?那得看是用什么的蛊了。”
低眉凝视着安静躺在石桌上的银算蛊,司苍卿轻声道:“莫,将培育蛊鹫的方法都告诉了我们……只是还须另一样东西,才能够对付活人蛊。”
“活人蛊?”凤岚喃喃地道,“……小莫有办法对付吗?”
司苍卿微微颔首,这次竟阴差阳错出了这一纰漏。他本是不想让这些人担心,而瞒着大家,秘密派人去查探宇文风淳的下落,却怎么也没料到,宇文风淳被羌愁辞弄成了活人蛊。他从不曾与莫清绝谈论这些,也不知对方有办法对付活人蛊。
如今,宇文风淳变成了活人蛊,他会一日日地失去人的理性,慢慢地变成怪物一只。然,目前最紧要的是,现在的宇文风淳还是有自己的意识,他对莫清绝和司苍卿有着刻骨的仇恨,没人想象得出,他要怎样对待被捉走的几人。
“岚,你马上去朝西北赶去,将师父请过来。”司苍卿下令道,“霜,你随我一起去南疆;碧,蛊鹫交予你,一定在师父回宫时制好;柳,朝里的事务,就交给你和父皇了。”
“主子,我和你一起。”
回头凝瞅着凤岚,司苍卿轻声道:“少的那一样东西,正是师父现在在找的……若师父还没在找到,你让师父当即回来,先救人要紧。”
大瞪着眼,凤岚焦急地道:“主子你……”
“我和霜都曾和活人蛊交过手,那东西的身手和反应,我们比较了解。”司苍卿解释着,“你不必担心,赶紧出发吧!”
压下心头的恐慌,凤岚深深地凝视了眼司苍卿,便转身飞离。
看向沉默不语的柳意和承天碧,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司苍卿顿了下,遂对柒霜然说了声,“霜,我们走吧!”
终卷最终:大结局之繁华一叹 决然赴约无反顾
那里位处南疆,山脉纵横、地势崎岖,东接天山山系,南邻西南无地,丛林密布,说来本无特别,却在西部高山区横亘了一条长约十数里、宽达几百丈的断裂带,其深度许是上千仞,故而被称作千仞壑。
司苍卿按照宇文风淳留下的消息,和染霜然先等在南疆高山区的小城吴桥镇,候着对方的下一步指示。
“霜,”简陋的客栈内,司苍卿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对身边人轻道:“若有意外,你先保命逃走,再想办法。”
嗤笑一声,染霜然乜斜着眼,“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没用了?还没站,就先想着逃!”
司苍卿也不在意对方的讽刺,他只是在思考怎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太外天那一次和活人蛊的战斗,若非遇到特殊情况,说不准他们就命丧羌人祗的嘴下。这一次宇文风淳变成了活人蛊,情况与完全变成干尸的羌人祗还不一样,他还不能肯定对方的实力。但单从凤墨、承天央和几个影卫联手都打不过对方的情况来看,宇文风淳的攻击力远超常人。
他让染霜然保命,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宇文风淳手里掌控了他最重视的三个人的性命,若是对方以他们来威胁自己,他恐怕会处处受制。
若是营救成功,便也罢了;若是营救不成,他只能选择自己走进对方的陷进,否则一旦他逃离,以宇文风淳的疯狂,定会将怒气转嫁到承天央几人身上。
……莫清绝的身体不好,宇文风淳又是异常恨他,一旦算计落空,莫清绝性命难保;承天央说话难听,容易激怒对方,恐怕也没有好下场;秋屏天没有武功,根本承受不了非人的折磨。
“啧,你这条命哪天玩完了,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