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人操着有点别扭的大周官话对着门官傲然道:“……北戎王……问候安乐侯……礼物……”
院判大人一边往马车里钻,一边迅速想起了去年那桩著名的风流八卦,北戎王在国宴上当着先皇和全体贵胄的面,要拿燕云、幽州换安乐侯……哎呀真是美人门前是非多呀!哎呀今天这事皇上要知道了不知得怎么震怒呢!抱着药箱,李大夫的小眼睛里开始闪烁激动的光。
半个时辰后,芙蕖院里,卫泠看着面前一箱子品相上好的灵芝,脸都快绿了。
“听说太嵴山的灵芝很好,下回带来给你。”北戎蛮子分别时这么说的。
卫泠头疼的闭上眼,自暴自弃的想,得,够凑一桌麻将了。
直至晚间,上床躺下好一会儿,小侯爷依然烦躁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烦,烦死了。
头还是有点沉,热度想来还没全退。北戎人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卫泠有些迟钝的回忆起那次被他掳去纵马时的场景,草原儿郎原始粗粝的嗓音,风雪中熊熊的火堆与大碗的烈酒……这人不坏,如果能做朋友其实挺好的……(喂,人家才不想跟你做朋友啊!)
脑海中忽然又浮现起那双深邃的眼睛,狼一样的,毫不掩饰掠夺之意。
卫泠打了个寒颤,团紧了薄薄的纱被依然无济于事。他咬咬下唇,悉悉索索踮着脚尖下床,翻出男神给的断玉,贴着心口抱在怀里,蛇皮刀鞘微微泛出凉意,可怜小侯爷终于开始镇定下来。
门外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卫泠以为是值夜的丫鬟,不由随口问道:“澄心,什么事?”
对方没有回答。
他有些狐疑起来,声音微微提高:“澄心?”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敏捷而悄无声息的来到床前。
卫泠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刚想呼喊嘴巴就被捂住了,对方一把将他搂到怀里,在耳边轻声道:“阿泠,是我。”
亲爱的男神?!卫小侯爷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轻轻掰下对方的手,他哭笑不得的问道:“王爷这是……”
裕王的表情有些尴尬,他不方便大摇大摆的上门来,事实上,碍于身份,他连与小家伙私下相处的机会都很难找,以致堂堂王爷竟然被迫干起了月下寻芳的勾当。
卫泠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低低叹了口气,手臂软软攀上他脖子,将头埋入他胸口,小声道:“王爷来探望,阿泠心中很是欢喜。”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裕王回想起来,去年他在西山别院养病,自己去看他时,小家伙便是这样含羞带怯的说的。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滚烫的情愫,他忍不住紧紧将他抱入怀中,视线无意间扫过床头,一柄熟悉的匕首落入眼中,想来是主人正在枕边抚摸把玩呢。他胸中激荡更甚,低头在他唇角落下密密亲吻:“阿泠……”
卫泠有些意乱情迷的软在他怀里,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急道:“别……外间好些丫鬟们……”
裕王莞尔一笑,挑起他的下巴,在唇上啃咬起来,一面语焉不详的安抚他:“别担心,她们且得睡一会儿呢……话说你们府里警戒可不怎么样……”
卫小侯爷被吻的有些神志不清,男神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迷蒙双眼半睁不睁的,呼吸渐渐急促,间或着低低滑出一两丝甜腻的鼻音。
男人呼吸变重,一个俯身将他压倒床上,黄花梨千工拔步床发出一声暗哑的吱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跌入帷幔重重。
单薄的睡衣被熟练的挑开,温暖手掌在微微发烫的身体上贪婪的游移,清淡月光透过窗棂,隐约可见白`皙肌肤上一个一个暗红淤痕,花瓣一样盛开,乳首残留有隐约的齿印痕迹,更显靡丽。男人报复似的埋头下去,一个一个沿着啃咬,仿佛必得用自己的印迹覆盖掉才罢休。
疼痛混合着酥麻,一线电击似的刺激直沿着脊椎一路攀爬至颅顶。卫泠闭着眼,咬着下唇,死死摒住生怕发出不堪的声音。男人怜惜的吻上来,舌头轻轻撬开他齿关,与他的舌缠绵搅动。
“阿泠……”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手掌下滑,在他臀瓣上揉`捏爱`抚。
“嗯……”卫泠不自觉的发出细小呻吟,弓起身体需索更多。
男人发出压抑的低沉的笑,指尖轻轻按压下去,昨天才被狠狠享用过的地方虽然没有伤口,却是不可避免的有些红肿,卫泠低低嘶了一声,怯怯道:“疼……”
男人猛然清醒过来,重新深深看向身下的少年柔顺而羞怯的样子,甜美的让人心颤……所以,才会招来这么多觊觎么。
若是旁人,出手清理了也就罢了。可,对方若是万乘之尊的天子、情同手足的兄长呢?
男人沉默着搂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发心不说话。
卫泠误解了他的沉默,以为他为着皇帝的事情生气了,当下惴惴不安起来,半撑起身体,小心的看着他试探道:“王爷?”
窗外传来轻轻的、有节奏的指节敲击声,裕王呼了一口气,摸摸他的脸,微笑道:“我该走了,阿泠好好休息。”言毕起身下床。
卫泠有些慌了神,拖住他衣袖:“王爷……”
“乖,下次再来看你。”狠狠心捉掉他的手,塞回去前轻轻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黑暗中卫泠忽然红了脸:“你……进出时小心些。”
裕王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宝贝,小瞧你男人了。”
卫泠脸上烫的简直能煮鸡蛋了,别扭的转过身不理他。只听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后,再转身已悄无踪迹。他怔怔发了一会儿呆,重新躺回床上,却是更加睡不着了,辗转反侧,直到三更才迷迷糊糊合上眼。
34
没两日,朝廷迎来一件大事:两大属国北戎与西夷的国君亲自进京纳贡。
往年的贡品都是交由使臣完成,今年比较特殊,先是去年西夷人为了精铁矿的归属重新与北戎人在边境上争夺厮杀,从小打小闹渐渐升级至规模战斗。后来,铁矿中被发现竟然伴生有少量但是纯度极高的金矿,两国争夺主权的战斗打的更加白热化,各有死伤。结果北戎王一怒之下亲自领兵,率三万精骑直冲边境,横冲直撞摧枯拉朽般将西夷军队杀的几无还手之力,太嵴山自此归入北戎囊中。西夷人重挫之下,愤而纠结反扑,干戈不断,流民残兵不断沦落逃难,开始涌入大周境内……
当皇帝其实每天烦的事情也挺多的,比如,协调拿捏周边属国们的关系。既不能让你们太好了抱成团起来造反生事,打架了又得居中调停安抚以防麻烦扩大殃及池鱼。
所以,大周皇帝略递了点意思,来来来,朕当这个和事佬,大家面对面的坐下来,有什么话摊开来放台面上沟通清楚(才怪),该怎样就怎样,大家要睦邻友好,要创建和谐的国与国关系嘛。
北戎王很高兴的来了,迫不及待的。
西夷王,也不高不兴的来了。
这些政治和军事上的事情,跟卫小侯爷是没有关系的。对他而言,北戎蛮子要来了这件事本身,就够惊悚了。
那一箱子灵芝后来被福宁公主十分嫌弃的命收到库房里去积灰了——碍于对方的身份,丢出门外的话影响不好。去年蛮子的壮举,可没人忘得掉呢。连小世子都一脸不悦,骂了一句“无耻蛮夷”。卫泠张了张嘴,没敢替拓跋闳说话——吃人嘴短,喝过蛮子一顿酒之后,他对这人印象其实改观点了。至于蛮子趁他酒醉偷香什么的,可怜他稀里糊涂全不记得,否则估计也绝对没好脸。
不知道皇帝使了什么手段,总之北戎人和西夷人表面上是握手言和了,太嵴山还是划在了北戎境内,不过每年产出的铁矿须得分出五分之一给西夷。至于伴生金矿,哪里有金矿?谁说有金矿了?北戎王冷笑冷笑。
简直是天底下至大的耻辱条约,卫泠在中书省看到文件时,感慨的一塌糊涂,心中直替西夷人道可怜。西夷王老了,长子早年战死,剩下的几个儿子争权位都来不及,把个西夷搞得乌烟瘴气,对内乱成一团,对外被压着打,北戎这种属狼的不咬一口倒怪了。不过皇帝这次怎么也帮着北戎人?把北戎扶起来了对大周有什么好处?卫泠想不通了。
这疑问在几日后的国宴上就被破解了。
属国来朝,皇帝赐宴清和殿,招待两位国君。西夷王不知是真病还是气的,只道染了风寒,告病没出席。北戎王却是兴高采烈的来了,与皇帝推杯换盏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鉴于卫侍郎被派往金陵观风顺带兼任乡试主考,前日便动身出门了,卫小侯爷这次只得自个儿赴宴。让他郁闷的是,礼部不知哪个没眼色的排的座位(还用问吗),他被安排在右边靠后的位置,与皇帝左首第二位的裕王简直隔了有银河那么远。至于左首个位置,那是北戎王的。右首个位置则空着,西夷王人没到也占坑。
国宴上,皇帝与北戎王惺惺作态的一番君臣相得,竟结了儿女亲家:北戎王正妃所出长子今年十二岁,英武轩昂,正与皇帝嫡次女、十一岁的昌平公主品貌相当,简直是天作之合。双方约定,北戎王次年送长子进京,留居一段时日以熟悉大周风物。而作为宗主国君,皇帝也欣然对未来的女婿赐下了玉牒金印,官方正式承认了其北戎王世子的身份。现场这一切,都由史官一一记录造册。
卫小侯爷闷闷的缩在角落里低头喝酒,无聊无聊无聊。快点散场,小爷要回去睡觉。
好容易无风无波的混到散场,小侯爷最后努力一回,伸长脖子往前头探去,男神正在跟北戎蛮子说话,面色严肃的样子。皇帝倒是朝他看了过来。卫泠吓得脖子赶紧往里一缩,随手抓住旁边的中书令范老先生,一边随便找了点工作上的事假意请教,一边跟着他赶紧往外走。皇帝哑然失笑,由他去了。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卫小侯爷这才放松下来,将闷热的衣领扯开些,小小打了个哈欠就歪进了锦绣堆里。赶紧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庆禧堂的宵夜点心——国宴什么的,尽是些好看不实惠的,而且谁敢真的放开了吃东西?一个个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呢。
公主府华丽的马车辘辘驶过玄武大街,马车四角挂着新制的琉璃风灯,上头凸有阳文小篆的福宁二字,照明的同时流苏晃动,叮叮当当的极为清脆悦耳。
外头忽然由远至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顷刻间就到了跟前。骑手吁的一声勒马横在公主府的车驾之前:“卫泠!”
卫小侯爷没好声气的掀开帘子,对跟车的二管家投以安抚的眼神,然后白了他一眼:“干嘛?”
“你怎么走那么早?叫人好找!”拓跋闳原本有些不高兴,看到他懒懒洋洋衣衫不整的样子,反倒高兴起来了,笑问:“喝酒去?”
喝酒?小侯爷眼睛刷的亮了起来,喝酒喝酒喝酒!家里不让喝,男神不让喝,国宴上不敢喝,哪哪都没得喝……去不去?去不去?!
逐风十三骑肃然在主人身后凛凛排开,亏得已过宵禁时辰,否则估计得吓坏多少路人。他们的主人表情一脸坦荡,笑吟吟看着面前的明显正在纠结中的小美人,再加把火:“我特意带了你喜欢的果酒来——怎么,不敢去?”
卫泠冷笑:“好拙劣的激将法。”
再拙劣也没关系,管用就行。
把管家打发回府报备,小侯爷调转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