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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阡陌,此事我绝不会让你一人去犯险的。”

    白子画气息虽弱,但此话之中却透着一股不容商榷的鉴定。杀阡陌原想开口讽刺,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忍说出。

    原来,不管怎么羞辱他伤害他都不会让自己觉得快活,他只有活得好好的,自己才会踏实,才会安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子画对于杀阡陌而言,竟变得这么重要?

    “我有我的办法,你安心疗伤便是。”

    杀阡陌转过身,背对着白子画盘腿坐了下来。白子画本还想追问到底,可是背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蓦地一黑,血腥味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他只得静下心来用内力把伤势压制下去,否则就算他有心帮杀阡陌,怕最后也只会拖累他。

    至于杀阡陌的办法,远不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他坐定之后将周身真气凝聚于指端之上,待指端之血被逼出体外,杀阡陌蘸着血衣袂轻挥,匆匆划出几笔,几行魔族的咒文凭空而现,他低下头在口中轻轻念了几句,咒文之上血光浮动,随后血咒化作三道红光落在杀阡陌的周围。

    “去吧。”

    他说罢,那三道红影便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很快消失在宛梨城的雾海之中。

    白子画虽没有亲眼看到杀阡陌作法,但是看到那三道红影飞散出去时他已知道杀阡陌是用了血灵之阵,此术有些类似于仙界的□□之术,不过这种法术更加伤身,一般的魔族能够化出一灵已是极限,没想到杀阡陌竟能同时化出三道血灵。且不说他的修为已精进到何种地步,最让白子画担心的是他如今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

    杀阡陌已在灵阵之中,白子画知道此刻绝不能让外界扰乱他的心神,否则必会万劫不复。所以他不顾自己元气虚弱,在杀阡陌周身设下了保护的结界,可是如此一来却将他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三道红色的灵光在宛梨城的云海浓雾中一闪而过,但是却如一抹胭脂血影倒映在南无月的双瞳之中。他依旧还是昔日少年时的模样,白皙清秀,温和无害,就如花千骨次见到的那样,无辜单纯得让人不忍心伤害。

    那时的他几乎骗过了所有人,几乎差一点就要成功。可惜最终还是败在了白子画的手上。

    他错估了这个男人,他没有想到他当真能狠心绝情到宁可伤害花千骨也要杀自己。他永远不会忘记白子画一剑贯穿他的胸口时眼中那毫无波澜的冷漠。

    他想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什么事是可以让白子画动容的。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最终给出这个问题答案的人,是东方彧卿。

    神庙最高处的塔楼上,南无月着一身水蓝色长衫款款而立,颇有一番陌上翩翩少年郎的风流蕴藉。然而他那双看似不谙世事的眼睛里却似无数暗流涌动,杀机凛冽。

    “看来白子画当真十分在乎姐姐。”

    “他们原本就是命定之人,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塔楼上未点灯火,一片昏黑之中,穿着玄色斗篷的东方彧卿缓步走出。那张终年掩盖在面具下的面孔显得苍白而阴鸷,但是眼神之中的神采却远胜往昔。

    “命定?他们只是恰好被赤帝选中罢了。”

    南无月双手负于身后,仰起头望向昏暗无光的苍穹:“异朽阁主,你相信天命吗?”

    “异朽阁世代缚于天命,二十五年一轮回,世世不得好死。”东方彧卿嘴边挑出一抹冷笑,显得无尽苍凉:“天命二字于我而言就是枷锁,是诅咒。”

    “天若不予,我自取之,天若谴之,我必反之。”南无月虽是少年模样,可是言语之间却有枭雄之风,其野心之大可见一斑。

    “眼下六界已乱,伏羲女娲之力已在你手,剩下的神农之力我会很快为你取来。”这段日子以来,东方彧卿离开异朽阁后便在六界之中为南无月寻找上古神祗遗留的神力。天绝门的桑枝神木,南疆蒙歌城的浮溪灵泉皆已在南无月手中,唯有神农之力尚下落不明。

    “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白子画重回六界之后,看到天下大乱的样子会作何反应。”

    南无月说罢,返身回到神庙之内,在神庙的中心祭坛上,彦月与单春秋正如傀儡一般安静地立在两边,南无月冷笑着从彦月的面前走过,来到单春秋的面前。他抬起手在单春秋的眼前轻轻晃了晃,片刻之后单春秋身体微微一震,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朝着南无月跪了下去。

    “当年若非长留无耻偷袭,杀姐姐也不会功力散尽而亡,如今是你为他报仇的时候了。”

    “圣君……”

    当说到圣君二字时,单春秋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眼里骤然划过一丝神采,但是很快那片刻的温柔便被血色所覆盖。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圣君青丝覆雪倒在自己怀中的情形。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亲手将他封入冰棺时心如死灰的绝望。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曾经承诺过什么,他要亲手为他打一个天下。

    “去吧,该是时候让那些人血债血偿了。”

    南无月朝着单春秋轻轻一挥手,他的身影便在周身腾起的魔雾中消失。而东方彧卿在一旁静静目睹着这一切,一步步走至今日,他已没有回头之路。若说迷茫他有过,但是绝无后悔。

    骨头,我只是不愿再背负天命的诅咒,我只是,想给你一个家……

    ☆、动之于情 发乎于心

    杀阡陌开启血灵之阵后就一直是意识封闭的状态,白子画未免他有危险,一直消耗元神为他护阵。他自己本就有伤在身,如此一来更是伤上加伤。但看到杀阡陌在阵中一切安好,所付出的一切也值得了。

    白子画微微抬起眼,杀阡陌与他就在咫尺之间,这样近的距离,连对方清浅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白子画望着那张被六界众生奉为至美的面孔,此际少了平日里的张扬和狂态,眼睫轻垂,双唇微抿,眼角之处因为化灵之故犹如胭脂染过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虽媚态万千却又有种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他们相争相斗了千百年,放眼六界,也唯有他是白子画敬而重之的对手。杀阡陌虽然行事怪僻,狂妄任性,常常语出惊人又剑走偏锋,但是不可否认正是因为妖魔两界有他坐镇,六界才得以坐享百年安宁。

    若非立场相对,他们本可称为君子之交。这也曾被白子画引为憾事,而没想到在百年之后的今天,他和杀阡陌可以摒弃一切恩怨走到一起共历生死,这是否是天意在冥冥之中成全他们?

    他想到这,脑中忽然间又浮现出之前在灵界内发生的那一幕。虽是无心之举,可是两人唇瓣相碰的感觉却像是烙印一样,每回忆一次,便像是有团火苗在自己的唇上轻轻扫过。

    他回忆着当日发生的一切,无意识地朝着杀阡陌伸出手去,就在指尖将要触碰到那对薄唇之时,白子画乍然惊醒,猛地站起身来向后退了几步。

    白子画,你莫非是疯了不成?!

    他震惊于自己的失控,拖着剧痛不已的身体又向后退了几步,直到与杀阡陌之间隔开几步远的距离才喘着粗气停下。

    才走了这么几步便已是冷汗淋淋,狼狈不堪。

    当年面对夏紫薰的种种深情,他尚能冷静自若不动声色,今日对着杀阡陌,竟然会……竟然会难以自持。

    白子画按着兀自狂跳不已的心口,深深呼吸了一口,他想自己必然是受此地魔气的影响才会乱了心神。否则又怎会对杀阡陌起了那种荒唐的念头?

    可就在他重新盘腿坐下准备稳准心神之际,藏在怀中的传音灵符蓦地一闪。这是他离开长留之时幽若亲手交给他的,若非情况万分紧急幽若断然不会使用此术。想到这,白子画的心不由一沉,难道是长留有难?

    而等白子画解开灵符封印之后,那边传来的却是摩严的声音,听到他那雷霆一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炸开时,白子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仍在阵中的杀阡陌,好在并未惊扰到他。

    “子画!你们现在何处?为何传音之术屡屡受阻?是否是那杀阡陌暗动手脚?”

    不怪摩严如此气急败坏,他们之前已经多次施法寻找白子画的下落,可惜一直感应不到他的所在,若非幽若和儒尊拦着,恐怕摩严早已亲自出发前往西极沙海寻人。此番总算是收到了回音,摩严简直恨不得把他这师弟从灵符的那一端直接抓回长留来。

    “师兄不必担心,我这里一切安好,六界各派可有异动?”

    他这一问正好是问到了摩严的心坎上。自白子画离开长留之后,妖魔两界便动作频频。四处滋扰仙界各派,南疆蒙歌城更是一夜之间惨遭灭门,供奉着女娲神力的灵泉之水下落不明。此事发生之后谣言四起,六界震荡。由此摩严不禁联想到整件事是否是七杀的阴谋。

    白子画前脚刚一离开,六界就动乱频频,莫非这是杀阡陌的调虎离山之计?

    摩严将近日以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皆说了一遍,听到最后白子画的两道眉毛几乎要拧到一起去了。在离开长留之前,他曾特别传信给蒙歌城城主,让他要加强守备保护好浮溪灵泉,没想到天绝门的惨事还是在蒙歌城重演了。

    三皇之力已失其二,南无月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神农之力无疑。

    “子画,你现在说话是否方便?”

    白子画的心思是何等机敏,一听摩严这样问心里便一片了然。他回头看了一眼阵中的杀阡陌,口气淡淡道:“师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摩严闻言,马上打开了话匣子,先是老生常谈痛陈杀阡陌及七杀的‘种种恶行’。白子画只是安静听着,并不与他争辩。待摩严出尽了心头的恶气,这才进入了正题,他见白子画始终不语,以为他也认同自己的观点,所以便道:“子画,如今妖魔两界蠢蠢欲动,为护天下苍生安宁,你对杀阡陌不可再心存仁慈了。”

    之前摩严数落杀阡陌时白子画一边听着一边就走神了,结果硬生生被摩严最后这句话给惊了回来。他沉默了一片后,语气不善道:“师兄这是何意?”

    “子画,那杀阡陌虽销声匿迹百年,可终究还是七杀圣君,是妖魔两界之主,倘若七杀当真卷土重来,祸乱六界,那杀阡陌在你手中,我们对七杀便多了一些牵制……”

    “师兄。”

    不等摩严说完,白子画突然扬声打断了他的话:“此番祸事由妖神而起,与杀阡陌无关。”

    “子画!你当真被那妖孽摄去了心神?怎么处处维护着他?”

    自当年白子画因为花千骨之事一蹶不振后,摩严已是许久不曾对他这样疾言厉色,所以这话一说完摩严自己也隐约有些后悔,偏生白子画那里又一直沉默着,让摩严愈发感到不安。待一连唤了两三声后,白子画才冷冷地抛来一句:“子画自有分寸。”

    他这话里已明显透着不快,摩严听了之后焦虑不已地在贪婪殿里来回踱步。他这师弟以往虽然也和自己在许多事情上意见相左,但是在有关七杀和杀阡陌的事上从来都是一致对外,如今没了花千骨这个心头大患,偏偏他又对杀阡陌妇人之仁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师兄,子画还有伤在身,气力恐有不济,师兄若无其他要事,子画要收功疗伤去了。”

    摩严的心悬了半天,换来了白子画这么不冷不热的一句话,要说不失望那定然是骗人的。可是如今他人在千里之外的魔域,除了让他保重以外,摩严还能再多说什么?毕竟这天底下最逼不得的人就是白子画了。

    “罢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听到摩严的叹息从灵符那端传来,白子画心中亦是十分无奈。他知道师兄的一番苦心,可是他也知道当年因为自己一味妥协,小骨才会遭受那么多无妄之灾。倘若今日他当真如师兄所言,挟持了杀阡陌以此逼退七杀,那么他的做法与那些邪魔妖道又有什么区别?

    可就在白子画摇着头转身之际,被突然间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杀阡陌吓得一怔。他似笑非笑地盯着白子画,语带调侃道:“抓住了我就可以要挟七杀殿退兵,摩严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亮。”

    显然方才那番对话他是都听到的。

    “我不会那么做。”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白子画绕开杀阡陌径自向前走去。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杀阡陌的调笑声:“你不会是被我妖孽摄去了心神吧。”

    白子画的脚步蓦地停下,他回过头,杀阡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