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不了。
哥哥,你不要琉夏了吗,哥哥,你真的宁可要神器也不要我?
圣君!你不是说要带领我们一统天下吗?你为什么言而无信?
阡陌,来,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蛮荒……
姐姐,小不点好怕,你为什么不救我?
杀阡陌!你若敢为祸六界,我必要你命丧当场!
不——!
☆、心悦君兮 情定沙海(上)
阴雨已经在瑶歌城连绵了多日,昏昧的天空阴沉沉地笼罩着大地,像是永远也等不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昔日繁华喧嚣的瑶歌城像是被这一场预示着不祥的阴雨打蔫了一样,四处都弥漫着沉沉的死气。
平日里门庭若市的异朽阁如今更是门可罗雀,冷清异常,阁前的牌匾都已落了灰,像是许久不曾打扫过。门前零星有人路过此地都是神色惶惶,躲躲闪闪。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几日前的一个子夜,天外忽有一道诡异的奇光落在异朽阁内,从那日开始阁楼周围便飘散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甚至有更夫说入夜之后听到阁楼里传出凄厉的哭喊声,煞是恐怖,瑶歌城的百姓听了这些传言自然是对异朽阁避之不及。
这场寒意入骨的冷雨直到夜幕低垂仍没有停歇的迹象,瑶歌城中已经渐渐升起灯火,而异朽阁却仍然是死一般的静寂,偌大的庭院已没有了昔日的似锦繁花,满地的枯枝残叶,池塘里也是雨打金荷一片凋敝。
雨幕之中,有道浅浅的人影穿过静寂无声的庭院走到楼前,他手中的纸灯乍明乍暗,一缕幽冷惨淡的光倒映在他的双眼中,像是两团森蓝的冥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异朽阁的主人——东方彧卿。
一阵寒意瑟瑟的冷风从他背上掠过,雨声似乎更大了一些,他放下了手里的伞和纸灯,将湿透的披风脱下来丢在一边,径自推开石门走了进去。在石门推开的一刹那间,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令人作呕,连他都不觉微微皱了皱眉。但很快冰冷的面具又一次覆盖在了他的脸上,他看上去依旧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闲庭散步一般悠悠然负手走了进去。
阁中没有灯火,只有高悬在阁顶上的虚鼎散发着惨淡的灵光。东方彧卿一边走一边小心避开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但是他的衣角上还是被染红了一大片,因为这里已是一片尸山血海,根本无处可避。
“你再这样恐怕迟早会被反噬,到那时就算重获妖神之力,恐怕也是不人不鬼的嗜血怪物。”
他话音刚落,眼前忽然掠过一道血光,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横在他的脚下,溃烂的伤口处还在不断涌出鲜血,五脏六腑都已爆出体外,实在是惨不忍睹。
“咳……神农之力还没有找到?”
从黑暗处传来的声音沧桑得像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迟暮老人,他身影佝偻地蜷缩在角落里,灰白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他的面孔。东方彧卿走上前用脚踢开周围散落的断臂残肢,轻轻俯下身。
“南无月,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去见小骨?”
听到这话,那满头灰发的老人抬起皱纹横生的面孔,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原来天底下真的有你东方彧卿算不到的事。”
“南无月,不要跟我耍花招,你要知道我现在要你死比捏死一直蚂蚁更容易。”
“咳……”
若非东方彧卿亲口叫出南无月这个名字,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鸡皮鹤发命悬一线的老人竟然就是那个俊逸秀美的南无月。他抬起那双浑浊的双目,笑容诡异地看着东方彧卿:“可惜你非但不敢杀我,还要用活人的鲜血供养我。因为只有我知道单春秋将花千骨带去了哪里,而你,你的法术偏偏又对我无用。”
“南无月!”
东方彧卿极少像这样疾言厉色,这次实在是因为事关花千骨的安危他也不会受制于南无月。这本是一场公平交易,没有想到最后竟演变成了南无月单方面的要挟。这实在可以说是东方彧卿最大的失算。
其实那日南无月负伤逃出宛梨城时,东方彧卿就已经对他起了杀心。他之所以与南无月联手,无非是为了逆转异朽阁的宿命,打破世代受神诅咒的命运。可是他没有想到烛龙之子会借杀阡陌的绯夜剑逃出西极沙海,更没有料到南无月会暗中命单春秋闯入长留劫走花千骨。
如此一来,他唯一的软肋就被南无月紧紧地捏在手里,而他的法术亦对南无月毫无用处。东方彧卿一生机关算尽,这次却在南无月手里狠狠栽了个跟头,这让他岂能不懊恼?
“东方彧卿……咳……你还是快点找到神农之力,否则你这瑶歌城的百姓都难逃一死。”
南无月被钟鼓重伤,肉身几乎尽毁,他还未恢复妖神之身,只能摄取人血和生魂来续命。东方彧卿为保花千骨的安全,也只能受他差遣,每日捉来活人供他修炼。
那些枉死之人的怨气终日徘徊不去,如今他这异朽阁就如修罗地狱一般。东方彧卿知道自己已无回头之路,唯有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这条路的终点,要么是重生,要么是毁灭。
杀阡陌苏醒之后,白子画就打算尽快启程赶回长留。如今七杀看似听命于单春秋,但真正在背后给操控一切的人却是南无月。想到这一点白子画实在无法置身事外,无论如何不能让妖神之力重现于世,更不能让南无月借妖神之力为祸六界。
“道仙,您真的打算明日就离开吗?”
老族长已经从火凤那里听说了他们准备上路的事。虽说一开始族里的人对他们这些异乡人排斥得很,可是这段日子以来,白子画一有闲暇便为族中人施医赠药,做了许多善事,这些老族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尽管知道他们一行人迟早会离去,但听到白子画要启程上路的消息,又难免有些曲终人散的伤感。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在此地叨扰多日,也是离开的时候了。”
老人一早就看出他们三人非等闲之辈,心中虽有不舍,但也不敢强留。不过这几日恰好是祭神的日子,也相当于中原人的除夕一样。老族长想留他们在这里多待一天,等过了节再走也不迟。
白子画听说了他的来意,本还想推拒,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杀阡陌给接了过去。
“难怪这几天外头张灯结彩的好生热闹,原来是要过节了。”
从屋里走出来的杀阡陌着实让白子画和老族长眼前一亮,他换下了平日的那身行头,穿着一身枣红色的羽裙,这羽裙是西极一带的传统服饰,不过因为制艺繁复造价高昂,所以西极人一年之中也就只有祭神的日子才舍得拿出来穿。杀阡陌身上这一套虽是女装,可是穿在他身上却似是量体裁衣一般妥帖合身,明艳的枣色将他的肌肤衬托得如雪玉一般,衣角和裙边上还装饰着精致的金铃和彩羽,无风自动宛若乐声。
“如何,好看吗?”
其实不用多问,他们那惊艳的目光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但杀阡陌还是故意在白子画面前晃了一圈,说他是只喜欢争奇斗艳的孔雀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好看,真是比神山上的海乃古丽还要好看。”
海乃古丽是这西极沙海之中极为珍贵罕见的一种花草,色泽艳丽动人,香气馥郁芬芳,老人把他比作海乃古丽算是最高的赞美了。杀阡陌生平最爱他的容貌,听到老人这话愈发,面上的笑容愈发明艳起来,便是世间的姹紫嫣红都摆在面前,只怕也要黯然失色。
可是等杀阡陌离开之后,白子画却听到老人长长叹息了一声。白子画不解道:“族长为何事忧愁?”
老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夜过后,怕是不知又要有多少人相思成疾了。”
白子画闻言先是一愣,继而莞尔笑道:“所谓蓝颜祸水,如是也。”
☆、心悦君兮 情定沙海(下)
在当夜的祭典上,杀阡陌果真是不负‘蓝颜祸水’之名,好在火凤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为他挡去了不必要的麻烦,也算是无形之中保护了其他人。
杀阡陌那古怪的性子白子画是领教过的,虽然对众星捧月的感觉十分享受,可谁若真的敢对他有非分之想,只怕以他的手段,难免要血流成河。
白子画素来喜静不喜闹,遇上了这样节日也只会找个安静角落一个人自斟自酌。因为是祭神的日子,从高处看下去整个绿岛灯火璀璨,丝毫不逊色于人间的繁华城邑。看着脚下这一片歌舞升平,白子画只觉得几日前魔都那场大战像是上辈子的一场噩梦。
当年他从师傅手中接下长留掌门的重担,立誓要以手中之剑,心中之道守护天下苍生,而今大祸将至,眼前这片安宁怕是也难长久了。
“白子画。”
美酒尚在盏中,白子画的身后就传来了杀阡陌的声音。白子画有些意外地回过头,一身枣色羽衫的杀阡陌正踏着月色徐徐落下。虽然隔着几步远但是白子画已然嗅到他身上的酒香味,而杀阡陌亦是微微有了些醉态,面色微醺眼波粼粼,风情种种实难描摹。
见他如此,白子画算是真真切切体会到老族长那句无可奈何的感慨。但凡见识过这六界美人醉酒的风情,其他的庸脂俗粉又怎能入眼?他这无意间地一颦一笑不知已惹了多少相思债,真是冤孽。
“你不是去凑热闹了么?”
杀阡陌摇摇晃晃地在白子画身边坐下,两人虽不是次挨得这么近,但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却还是头一遭。杀阡陌一脸似怒非怒似怨非怨的表情看着白子画,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可是看在白子画眼里却是分外的……可爱?
“火凤那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忘了谁才是他的主子!”
白子画听到这话忍不住暗自一笑,果然是在怪火凤盯得太紧,坏了他的兴致。杀阡陌瞥见白子画嘴边若有若无地笑意,这才明白了他就是始作俑者,顿时怒了:“好你个白子画,你给火凤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对你言听计从的。”
难怪向来乖巧省心的火凤今天突然一反常态,完全不听他这个主子的话,原来又是因为白子画!想想当年小不点就是这样被白子画拐走的,杀阡陌愈发感到愤愤不平,这白子画有什么好,怎么一个个都向着他?
“便是我不说,他也会如此。他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难不成这里还有人能伤到我?”
看来这七杀圣君的心思确实也是太单纯了,这地方确实没有人能伤得了他,但是那些□□裸的眼神却让白子画觉得十分不快。
“终究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我看是你多管闲事。”
杀阡陌一边抱怨着一边从白子画手里把酒抢了过去。这酒是西极特有的葡萄酒,酒味香甜醇厚,但是又不乏冲劲。杀阡陌的酒量不差,甚至说千杯不倒也不夸张,可是不知为何才饮了两三杯酒,脸上就已有些泛红。
白子画望着杀阡陌那略带醉意的面孔,隐隐越觉自己好像也跟着醉了。他的理智告诉他有些事不该问,不该想,可是此刻他的心悸动得不像他自己的。他不知道是不是魔气入体的缘故,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只想把满溢在胸口的感情抒发出来,让杀阡陌知道。
杀阡陌正酒劲上头,一双媚眼之中无意间撩起万种风情,看得白子画愈发冷静不得。他身体酥软地侧躺在屋顶上,以手支颐望着白子画,月色盈盈倒映在他一双凤目之中,眼似横波顾盼生辉。
“杀阡陌……”
“白子画,我有事要问你。”
不等白子画说完,杀阡陌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白子画望着那月下美人,次知道原来男人柔情似水起来,竟也丝毫不输给千娇百媚的红颜。他的一颗心已在此刻化成了一汪水,多少柔情都在这注视的目光中。
“在神庙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走?”
白子画有些意外杀阡陌开口问的竟是这个,而他不知道的是,为了这件事杀阡陌已然纠结了多日了。
在感情上杀阡陌显然并不是个隐忍磨叽的人,他若喜欢一个人不会隐藏不会犹豫,就像他若恨一个人也不会留情不会念旧一样。这次的西极之行,他与白子画一路相伴,共历生死,嘴上虽然一直说是为了小不点才多次舍身相护,可是在神庙的那次,他决意与钟鼓同归于尽之时,他看着白子画,看着他为了冲破桎梏不惜引魔气入体自损仙骨,那一刻他的心有多疼只有他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