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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理智的大哥气急败坏地讲述了他“为老不尊”的小舅舅是如何用一大盒冰淇淋把脑子吃坏了然後立刻跑去注册结婚的故事。他警告江立一定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这种血雨腥风的时刻,江元帅一定会把秦月朗吊在地下室里阴干的。

    江立给小舅舅发了条短信敲诈封口费,然後继续写他的工作报告。王达在法庭上翻供之後没多久,就有一票新闻记者包围了江立所在的外交部办公楼,他不得不从消防通道和地下车库提前逃离,回家办公。刚进门没多久,江元帅的私人座驾就开到了门口,又过了两个小时,江夫人也焦头烂额地从国会办公室回到了家里。一家人用这种方法聚在一起,还只能看著大儿子打来的视频电话,真是十分凄凉。江立知道所谓的“翻供”是一场针对江家的偷袭,但他们无法提前阻止,只能奋力反抗。

    接连好几天,为了避开记者,江立早饭都来不及吃,总是提前一个小时到办公楼。前台码放的各大报纸的前三个版面基本都是这一件事,就连电梯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十分古怪,江立莫名烦躁起来,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小心应对。直到有一天,他刚坐进椅子里就被从不这麽早来办公室的部长叫去谈话,从“不要畏惧流言蜚语”开始,一直说到要给他休息的机会,舒缓压力,做些轻松的工作。江立从小听父亲跟人谈话,智商奇高,又在政府部门里工作了这些年,怎麽会听不出话里的玄机,只能笑著谢谢部长的关心,然後借口被记者吵得没睡好,要回家补觉,匆匆离开了办公楼。

    秦月朗正在前面的花园里打电话,皱著眉头和现在掌管秦家实业的代理人打电话,见小外甥回来了,便一把拉进厨房,摁在椅子前面。他歪著头夹著电话,冷静地吩咐对方做事,手却在小笼屉上忙来忙去,一会儿就端出了一盘榆钱、一盘薄薄的馒头片和两份蒸肉。挂了电话,他笑道:“早晨没吃饭吧,补上。”

    江立叹了口气:“我被停职了,命令大概很快就下来。”

    秦月朗戴著一次性手套把蒸肉外面的荷叶撕开,将肥瘦相间的肉切成了一片一片的,依次码在馒头片上,铺上了清香的榆钱作为中和,再压肉片和馒头片,然後递到江立嘴边:“榆钱是朋友昨天空运送来的,大冬天,难得吃到这麽新鲜的,还不是真空标本。”

    碧色眼睛的小狐狸赌气咬了一大口,一面烫地哈气一面愤愤地说:“我下岗了!”

    “工作这东西,横竖是给别人干的,”秦月朗又做了一份,咬一口,舔舔嘴唇,“喂饱肚子,才是自己的事。”

    “这次的事情太棘手了,议会正在弹劾妈妈……”江立从未这样忧郁过,“要不是吃著这东西,我一定要狠狠攻击某些人不顾大局、趁乱打劫、浑水摸鱼谋私利的行为!”

    卢立本刚从外面回来,探头笑道:“什麽?谁?”

    江立喟叹:“你们已经开始蜜月了吗?”

    秦月朗刚试图用一块肉堵死小外甥的嘴,卢立本就匆匆叫了十几个人在前後门接应,自己披了一件大衣出去。秦月朗高声叫他:“你还有传召吗?”

    卢立本比两个手势,秦月朗脸色立刻变了,吃了一半的早饭也扔在那里。江立去盛豆浆,恰巧没看见,只以为两个已婚男士又去卿卿我我了,一面把蒸肉都吃光,一面盘算著自己的调职“申请”要怎麽写。早晨的时光总是那麽温柔安静,保姆带著江立的女儿、已经过继给了苏朝宇和江扬的“小意外”出来玩,快一岁的小女孩正含糊不清地要什麽东西,江立走过去,她便看著他,开心地笑,小脸如大理石般光滑微凉。她要摸摸江立的胡茬,又觉得那触感很吃惊,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嘴巴一抿一抿的,若不是已经算作哥哥的女儿,江立发誓要让她立刻叫爸爸的。

    勤务兵送走了所有要上班的人,开始忙著擦地板、准备午饭、收拾花园,玩玩闹闹地干活。以前不上班的时候,江立总是起得很晚,就在这种细小却不恼人的声音里窝在大厅的躺椅里看书喝咖啡,直到午饭时间。他从来没有这样低落这样害怕地孤独地坐在餐厅里吃这样美味的东西,深刻的别扭和思念涌上心头,他很想给那个被指控杀人越货的海蓝色头发的年轻人打个电话,说说官场那些愤懑,但他知道,自己的手机肯定早就被监视了,任何一个号码都会让现在的局面变得更坏。

    他本想去逗逗江铭,却想起来,她肯定是哭累了在补觉。昨天晚上是一个著名奇幻电影的三周年纪念,出品公司做活动包场,在雁京最大的影院的iax荧幕上连播四部。江铭是这个电影的忠实粉丝,刚好有一个跟江家关系很好的皇亲邀请,於是高高兴兴地和对方家里十四岁的小少爷一起去参加纪念活动,又看了通宵夜场。尽管他们身边始终有三四个亲卫队和一个管家,但是早晨出版的八卦小报就已经把这件事说得很难听了,一路有人追著她的车拍照。江铭回来忙著把照片存入硬盘,无意在网上搜到乱七八糟的新闻,气得哭起来,谁也不搭理,弄得家里气氛十分沈重。

    跟哥哥一样有一头琥珀色小卷发的江立只好走到客厅里去,被静音了的电视无声地播放著节目,向来不爱看电视的江立走过的时候瞥了一眼,赫然看见了妈妈。

    妈妈出现在电视里这件事,对於江家的孩子来说,从小就是一种类似於“天黑了要睡觉”和“饿了应该吃点儿东西”的基本认知。但是今天,江立看见惯常铁腕强势的妈妈显得十分疲倦和无奈,虽然依旧是笑著,从容地说著话,但记者们兴奋地举著话筒向前伸的样子,标明这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新闻发布会或者某事件的宣传活动。江立找不到遥控,直到他看见新闻主播的口型。

    漂亮的女主播肯定是专业训练过的,口型标准,因此江立虽然只翻过凌寒哥哥的几页读唇教程,却也知道新闻的内容了。

    在海神殿事件重新被提上讨论桌和秦月翔被残忍杀害这两件事发生之後,迫於来自各方面的质疑、压力和不断的弹劾,秦家现任家主秦月朗的亲姐姐秦月明、从政後更名为索菲罗兰.江的传奇女性,布津帝国位女首相,已宣布辞职。

    花园外响起绝不善意的闪光灯声和记者们高高低低的追问,江立捏著还剩一半的早餐看过去,身著得体的黑色裙装的妈妈在卢立本的保护下顺利回家,铅灰色的大门立刻锁闭。

    绚烂英豪8旌旗盛宴(最终篇)94

    江家从布津帝国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模样变成杀人只留碎骨头的恶魔洞窟,只不过是三五天的事。昂雅古堡的事本来就没有向公众完全开放,大家听传言听推理,总有许多猜测,现在秦月翔死了,而且是被那麽残忍地碎尸,加上前阵子江扬和苏朝宇结婚,江家简直是茶余饭後最好的谈资。尤其是,王达,也就是那个自称是“虎鲨”的男人的翻供再次把压下去多次的海神殿事件翻了出来,勾起老百姓多少好奇,波塞冬的恩怨情仇、苏暮宇的身世背景後台门路,都可以拿去当剧本范例。

    在苏暮宇次出现在江家视野里之後,海神殿事件的档案就开始被不断完善,不久前,苏朝宇被职业调查办公室刑讯,江扬带人把当年的档案又过了一遍,还上交了一些供给审核,但是对方很快就退了回来,证明海神殿事件在纸面上已经找不出任何漏洞。可是虎鲨翻供之後,情况就变了,不管档案里写了什麽,该有的故事一个都不会少,反而因为现在各种各样的事情缠在一处而更加丰富多彩。

    江立生气地把一本名为《揭秘海神殿》的畅销书扔在地板上:“出书的速度真快,怎麽不用在正经地方?”

    秦月朗从楼下拎著药箱上来,仔仔细细地为小外甥挑选储备药品:“你闲力这麽多,怎麽不用在收拾行李上?这一趟的含义不是让你去抓边疆教育!你知道,我知道,姐夫也知道。”

    江立对一次次出差一次次收拾旅行箱已经厌倦到了反胃的地步,干脆躺在地毯上,从文件夹里抽出自己的调令细细研究。这几天,他先是被架空了工作,被委婉地送回家来休息和躲避媒体,多亏他想得比别人远一些,主动写好了调职申请,很快就被平行移动到了教育部的外联司做特别督导员,怎麽看都和外交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实际上是一个喝茶看报但永远无法升迁的职位。江立并没有决定就此听话,只是还没想出如何摆脱困境的时候,一纸调令便把他派到西南少数民族省教育厅,让他重点监督边疆教育工作,同时核查几所希望小学的运营情况,让它们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督导期为六个月。

    也就是说,江立长这麽大,次要离开家去很远的地方超过一个月以上,在西南的大山里面坐著政府小车去希望小学听课,然後在灯光晦暗的宿舍里写报告,上交,等待回复意见,进一步落实──如此反复一百八十天以上──哦,四个月都有三十一天,真讨厌,二月竟然也有二十九天!

    江扬特意打来电话,告诉他苏暮宇在基地过得很安心,然後要求江立打开他的抽屉,从里面挑一些临别的礼物。“谁要礼物,”江立哀嚎一声,“我只想这些事情赶快过去,我不喜欢原生态的地方,真的,我爱大都市。”他从哥哥的笔筒底座里抠出钥匙,拧开锁,拉开那个神秘的小抽屉,便立刻明白了江扬的意思。因为电话可能有人监听,至少可能被提取号码和通话时长,因此江立假装得意地笑出来:“新游戏装备呀,那我不客气了!”

    仔细打量那些东西,江立又一次慎重地评估了自己的身体条件,拿了三支枪筒和十条弹夹。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像哥哥们那样随身带著手枪,更不会跟凌寒一样只在脚踝上挂一把匕首就去出任务。他体格只能算是强健,在帝国军校的两年练过一点儿实用的防身术和基本军事技能,坐了这麽多年办公室以後,体能只能算比普通男生略好,除此以外并没有特别的长处。因此那些袖管枪、弹性绞杀索之类的东西都不会带来什麽助益,反而是苏暮宇转赠的那只据说可以炸掉半边房子的怀表,看起来又拉风又便於操作。他搜刮了江扬其他的抽屉,找到了五支快过期的强效镇静,然後安慰自己:视察教育而已,又没有危险……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危险极了。

    鉴於江夫人已经辞职,江元帅认为这个时候让小儿子去一个看不见的地方实在像是送死,因此要求江立带一个亲卫队。但是教育部很快就驳回了江立的的申请,理由十分充足:一个督察官员带著自家亲卫队浩浩荡荡去少数民族地区办教育,像什麽话?江立打报告的时候就知道一定是这个结果,於是根本不能再提这件事。江元帅有过一次亲手把儿子送去海神殿的经历,因此十分恼火,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连凌易以国安部的名义提出“保护江家的重要证人之一”的说法,都被否决了。

    没有办法,江立必须和家人分开,必须靠自己。他知道这是一场非生即死的考验,因为大哥已经结婚且在边境拥军,妹妹还小还只能被八卦小报跟踪,只有他,看起来劲头正旺又在政界打拼,是一个不能不除的巨大隐患。

    他在飞机上紧紧攥著苏暮宇给他的怀表──通讯问题,他甚至没有跟苏暮宇说一句哪怕是官腔的话。他疯狂地想念那一头刚刚剪短的海蓝色的头发,那温柔的眼睛,和稳定地开著车的手,他很想冲到苏暮宇身边去说,再见,我会回来。但他不能,他只能在头等舱里正襟危坐,在四个教育部特别挑选的年轻男助理们昏昏欲睡的目光里,再次攥紧那块怀表,再次默念他爱著的每一个人的名字。

    还有他。

    苏暮宇。苏暮宇。苏暮宇。

    远在边境基地指挥官官舍的苏暮宇刚在江扬的指导下写完了一篇漂亮的公文,又默念了一遍结构,然後歪在沙发里午睡。他抓著胸口,仿佛听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呐喊的姿态,让他觉得肌肉收缩,快要透不过气来。

    好了好了,我听到了。

    苏暮宇这样想,果然,声音停了下来。

    好了……我知道,我不能说我爱你,但是,我会等你,直到呼吸停止、思考中断,直到足够长久,连灵魂也不在。

    平平安安渡过七天之後,教育部督察司年轻的官员江立在进入山区的盘山公路上遭遇连环车祸。普通的政府车辆被前後的货车和旅游车挤成了一个残忍的片状,自燃後爆炸,四名男助理和江立尸骸无存,仅有少量遗物可供辨认。

    报纸专栏作者说,这是一种循环的因果报应,当江家联合秦家欺骗民众并且通过海神殿候鸟残忍地杀害了秦月翔之後,江立的死,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江立黄色外壳的游戏机碎成了二十多份,沾满血迹,经过鉴定,确实是江立的无疑。外壳最大的一块碎片上面有“我的小”三个字,江元帅辨认後确定,那是他很早以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