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听到这句话时怔了下,他撇过头咬牙道:“算你狠!”随后拂袖离开。
第二日天还未亮,皇宫中突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哀嚎声,那声音比黄鹂泣血还要悲凄,无孔不入地摧残着大家的耳膜,皇宫中大半人都因这没来由的惊悚凄厉声给惊醒。当天的午时,清和殿外已聚满了人。
皇宫是八卦的聚集地,消息特别灵通,只要哪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便呼喇喇传遍皇宫的每个角落,就连虔诚修佛,闭门谢客的太后也难免不遭到荼毒。
人群中一位长相妖艳的妃子拿着扇子一边摇来摇去一边笑道:“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敢惹我们八公主的人就是找死的节奏。”
旁边的人附和道:“你还真别说,皇上可宠八公主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恐怕在皇上的心里,太子殿下也不一定能比得上八公主。”
“唉!这就是命啊,有些人天生就命里带好运,荣华富贵享不尽,还能随心所欲,不像我和孩儿,那叫一个命苦。”一位侍女打扮的女子抱着个穿着小裤衩的孩子自爱自怜,小孩脏兮兮的手揪住自家娘亲的头发,咯咯的笑:“名姑,名姑……”
那名女子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低声呜咽:“孩子啊,娘对不起你,当初娘真是鬼迷心窍了才抛下自己的未婚夫进了皇宫,时至今日,娘都在深深的忏悔中。”
站在她前边的一位妃子转头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道:“像你这种哀天哀地的人本宫见多了,自己不懂得争取还反过来怪老天,你要哭诉就找皇上去,别在这碍眼。”
“你!”那名女子正要反驳,小孩拉了拉她的头发,摇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女子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乖孩子,娘听你的,我们回去吃甜甜的果子。”
这边七嘴八舌地说着,那边已然冷战到边缘状态,八公主整张脸裹在重重白色丝巾下,只露出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双手叉着腰,好似快要开打的架势。
萧情穿着一身粉红紧身袍子,细腰翘臀,领口拉得老底,露出一大片雪白光滑的肌肤,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艳若桃李。
萧情凤眼一挑,扭着身姿走上前,故作惊讶道:“呀,八妹你的脸怎了?”
萧美容冷声道:“那还得问问你……三哥?”后面的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萧情指着自己鼻子道:“问我,我有做什么了么?昨晚我只是在寝宫里睡了个舒服觉而已,并未踏出清和殿半步,八妹是不是问错人了?”
“萧情,你别再假惺惺了,居然敢用胭脂来毒害本公主,该当何罪!别以为你是个皇子,我就奈何不了你,如果你现在不给我个可以说服的理由,我立马办了你。”萧美容怒发冲冠,指着他柳眉倒竖道。
萧情没有一丝慌乱之色,悠悠道:“八妹,这你可怨错人了,这些胭脂是我托人在集市上以最便宜的价买回来的,质量如何不好说。而且我只叫你瞧上一瞧,并不是让你带回去试用。没想到堂堂的八公主也像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偷人东西,偷了就算了,还反过来说这东西不好用。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当初向萧美容讨要一盒胭脂的时候,她非但不肯给还冷嘲热讽一番,加上她是那个恶女人的女儿,这口恶气他怎么也无法咽下,于是使计引她过来,故意在胭脂上做了手脚,这下她的脸没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好了。
萧美容被噎住了,脸上绿了又青,青了又绿,最后梗着脖子道:“便宜没好货,你为什么不事先和我说?你是故意的,嫉妒本公主长得比你好看,所以想要毁掉本公主的脸,想不到三皇子竟是如此歹毒之人。”
“八公主,人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所谓祸从口出。你贵为一国公主,目无兄长便罢了,还想以此方式来诋毁自己的兄长。现在没有人证物证,谁能确定你不是自己弄花自己的脸来自导自演这一场戏。”
“真是可笑,本公主这么爱惜自己的容貌,比之生命更甚,又怎可能自毁容貌?”萧美容反唇相讥道。
“人心最是难测。嫉妒,怨恨,无论哪一种,都足以使人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来。昨日我只是带你来瞧瞧,并未送予你,所以你记恨在心,然后你把它偷了回去才发觉是劣质货,更是气不撒一处来,于是过来讥讽我,扰我安宁。”这话虽然没有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但意思相近即可。
“你……好你个萧情,咱们走着瞧!”萧美容甩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这下他和八公主的梁子彻底结下了。
萧情卷起一束散在肩头的长发把玩着,低哼了声,谁怕谁啊,然后扭着水蛇腰走进清和殿。
远处,小禄子脚下垫了六个砖头仰头张望着,见三皇子进去后,忙道:“太子殿下,这次斗嘴,三皇子赢了!”
萧霖昭一手把小禄子给拽下来,握拳抵在唇边,不太自然的问道:“你这次下了多少赌注?”
小禄子拍拍胸脯,豪情万丈道:“这次我赌得可大了,保证能买一座像太子殿下这样的寝宫。”
萧霖昭比出了七个指头,表情严肃地看着他,小禄子坚决捍卫自己的智力成果,比出五个手指头,摆出比萧霖昭更加严肃的表情,最后还是萧霖昭败下阵来。
第三章
阁主大人的行宫位于城外东郊十里处,不是很华丽,简雅大方。周围草木环绕,风景宜人,空气清新。
在二楼的回廊处,一名蓝衣人手搭在栏杆上,举目远眺,目光有些许凄迷,脸色比上次初来齐月国时红润了些,但仍掩不了那一副病怏怏的神态。毕莘进来的时候刚好瞧见那抹瘦削的身影,下意识的拧起眉头,拿起放在椅上的披风走过去。
突来的温暖裹住全身,蓝衣人有些迷茫地回过头,当看到那张明晃晃地笑脸时,神情一时恍惚起来,低喃道:“清寒……”
毕莘面色一顿,把披风往他身上拢紧些,温柔道:“小心着凉。”
被这句话唤回了神智的蓝衣人略为尴尬的退出几步,撇过头道:“对不起。”
“你到底还是忘不了他,当初又何苦对他说那一番话?”毕莘眸光黯了黯,苦笑道:“无爱无恨……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蓝衣人低垂着眼睑,默了许久才道:“只有先欺得了自己,才能欺得了别人,他……终究还是信了。”
“若不是他入了幻阵看到那些前尘往事,也未必会信你的话?”
“幻阵?你是说魅幽林里的幻阵?”蓝衣人有些惊讶的问。
毕莘笑道:“你不是说不想再理红尘之事么?怎的今日又在乎起这些俗事来。”
蓝衣人抿了抿唇,半晌才轻声道:“再知晓已是毫无意义,反正我也习惯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了。”曾受损过的声线变得沙哑沉厚,配合着这缓慢而轻的语调,隐隐透出一种沧桑之感。
不知为何,毕莘竟因这句话而呼吸一窒,低叹了声:“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瞒你,伤你。只要你愿意,我定可护你一世长安。”
蓝衣人默默地转过身,毕莘接着道:“我已派人去寻你娘亲了,相信不久便会传来消息。”
“谢谢你!”低哑厚重的嗓音透过单薄的身影悠悠传来,散去隔阂与猜疑。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叩的敲门声,接着走进一个侍从打扮的人。那人拱手恭敬道:“阁主,太子殿下前来拜访。”
毕莘皱了皱眉:“你不必去通传了,就让他在那站着。”侍从领命退了出去。
叶梓珞疑惑地问:“你不去见见他吗?好歹也是个太子。”
毕莘扑哧一声,笑道:“那小子挺好玩的,就算让他站上十天八天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坚持下来。他今日来定是有事求我,正好我可以借此机会来挫挫他的锐气。”
要想挫他锐气,方法多得是,并不需要用这种简单到无聊的法子。况且,毕莘真的舍得让他站这么久么?叶梓珞心下了然几分,也不道破,转头看向远处的风景。
从白天到傍晚,整整站了九个时辰,那名侍从才悠然地走出来请他进去。萧霖昭暗自握紧拳头,才抬起快要麻痹的双脚。
房内,毕莘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看着他道:“太子殿下来访所为何事?”
萧霖昭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正色道:“阁主,有件事我想知会你一声。”
“哦?难道不是有事求我?”毕莘嘴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要是阁主能告知自然更好。”
“什么事?”毕莘放下茶盅,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沉。
萧霖昭沉默了下便道:“父皇让我调查那名蓝衣人的身份,我应下了。”他虽不知眼前男人的底细,但从他架空齐月国皇权和统治整个桃临城来看便知他已强悍到何种程度。而父皇让他暗中调查蓝衣人的身份根本是自寻死路,恐怕父皇说的话早已全数传入这男人的耳里。
也许他们暗地里的动作在这个男人看来不过是无关痛痒,权当跳梁小丑自娱自乐罢了。
“你们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连我身边的人也敢动。”毕莘故作阴沉的道,有趣地看着萧霖昭脸上丰富的表情。
萧霖昭压下心底的愤怒,咬牙道:“所以我才来征求阁主的意见。”
“如果我不允许呢?”毕莘揶揄道,其实此事他早已知悉,只是想看看他们有何动作,没想到这萧霖昭还挺聪明的,居然懂得来征求他的意见,话说太过聪明的傀儡可不好驾驭。
萧霖昭紧握的拳头冒出青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里,面无表情地单膝跪地:“到底要我如何做才能让阁主满意?”
“这可是你说的,”毕莘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指着自己的腿道:“坐过来这里!”
萧霖昭霎时脸色大变,耳根泛红:“恕难从命!望阁主见谅。”
毕莘单手撑额,无所谓的道:“那就没有谈的必要了,你走吧。”
萧霖昭起身朝门外走去,毕莘对着他背影,不紧不慢的道:“看来皇宫里又起轩波了,就不知你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是否还能保得住性命。”
萧霖昭把刚要踏出门槛的右脚缩了回来,挪步走到他面前。
毕莘低笑了声,一扯一带把他圈入怀中,吻上那张柔软的唇,辗转啃噬,直到怀中的人感到快要窒息时才放开,在他白皙的锁骨处重重的咬了一口,道:“不太听话的人可要受到惩罚……你说这太子之位该由谁来当好呢?”
萧霖昭被吻得满脸通红,乍听这句话,怔愣住了,双唇因为刚才的亲吻变得粉嫩嫩的,煞是惹人怜爱。
毕莘看得心情大好,忍不住又亲了亲那红润的唇瓣,“只要你乖乖听我话,我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萧霖昭在心里嗤笑了声,荣华富贵,他才不稀罕。总有一天,他定要扳倒眼前的这个男人,夺回属于萧氏的皇权。
“阁主现在是不是该说说那名蓝衣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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