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他们明白我这两天是故意不见他们的,又要让大家面子上说的过去。”余杭亦心急,不等冯罗反应,急道:“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便可。你出去同白术说好,让他晚上到我房间来。晚上抓人的时候再说,以免他不配合。我们这般……”
弯月如刀。
离南疆越来越近,池请未言明是不是要一路坐船去南疆,到了抚峄城再下船。抚峄城外就是南疆大军的驻扎地。若是坐船,按着池清的走法,不消五日也能到。若是在中途下了船,则需要花费的时日就要另说了。
池清不想走快,余杭亦估计他们在路上还会耽搁上至少十日。
南疆才是他大展身手的地方,不过路上他要做好在南疆大展身手的准备,依他现在的本事,到了南疆,恐怕也会一无所成。
“校尉?”冯罗在门外低声喊,他悄悄进来。余杭亦失笑:“你怎么一副做贼的模样?”
“没有。”冯罗道:“我是来告诉你,白术来不了了。”
“为什么?”
“不知道,我闯进去,白术在床上躺着,床帐捂着,连峰在地上,疼的满头都是汗。我去扶连峰,求白术给他看看,连峰还不让,一直对着床冷笑,白术也不说话,我是看身影,确定床上躺着的是白术。”
余杭亦的手掰着床头的雕花,没有白术,他得变变策略。还没等余杭亦同冯罗商量好,张子和等人就在外求见了。
“看我眼神办事。”
“明白。”
余杭亦躺好,冯罗放下纱帐后,将门打开,迎张子和几人进来。冯罗吸口气,正准备愁眉苦脸地告诉他们,余杭亦身体不适,强撑着病体见他们,此刻还在床上躺着呢,让他们长话短说。
谁知张子和一进门,李瑞倾就用身体撞开了冯罗。冯罗自是不敢拿出真本事来,就假意被撞开。张子和哭着就扑倒了余杭亦的床边,吓得余杭亦忘了自己病重,往床根挪。
“战校尉啊,我等糊涂,老朽糊涂啊。”张子和一把泪一把鼻涕的痛哭道:“我等糊涂之人竟未听从战校尉的吩咐,愚蠢至极,愚蠢至极呐。一百五十人,竟落入敌人陷阱,我等未能保护好大将军,还给您添麻烦。您不计前嫌,派人将我等救出,您的大恩大德……”
“等等。”余杭亦从纱帐里露出颗脑袋:“你别哭,把话说清楚。”他派人去救张子和?怎么可能,他恨不得张子和他们在陷阱里面多待两天呢。救人,不可能。
莫非这是张子和他们使的计?他先静观其变再说。
吕铮跪在床前,虽没有哭,但是也是一脸的惭愧,他代替痛哭流涕说不清话的张子和言道:“属下等人糊涂,心急立功,目中无人,不听您的号令。不想,您心胸宽广,竟派人去救我们,还肯原谅我们的所作所为。您的本事、胸襟,都令属下佩服的紧。”
“佩服的紧呐。”张子和与李瑞倾也跟着言道。三人对着床一个劲儿的磕头,感谢余杭亦的仁义宽容。
余杭亦看看呆若木鸡的冯罗,知道自己的计划是派不上用场了,先不说冯罗已经吓到了,就单比脸皮,他就已经败下阵来。
张子和哭了一会,见余杭亦就是不发话。他脖子往后一仰,背过气去了。吕铮和李瑞倾都急急给张子和顺气。吕铮有心计,看出张子和的意图,一边给张子和顺气,一边对余杭亦痛心道:“张校尉受了伤,但听说您肯见他了,不顾受伤的身体,一意要来给您请罪,务必要求得您的原谅。”
三人都不问余杭亦为何在床上躺着,就好像余杭亦在床上躺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余杭亦再装下去,也不能比张子和伤病的更重了。他撩开纱帐,穿鞋下来,蹲到晕死过去的张子和身边。
吕铮还要再说几句,不料,余杭亦忽然泪流满面,猛地扑在张子和身上,又是锤张子和的胸口,又是拿脑袋撞张子和的额头,状如疯癫。
56恩恩怨怨
张子和挨了好几下,余杭亦的下手不轻,又是专拣要害处招呼,不消一会,张子和便有些吃不消,哀叫几声转醒,从余杭亦的魔爪中逃开。
他哭道:“我等……”
“无须多言,张校尉保重身子要紧。”余杭亦打断张子和的话,低声泣道:“快回去歇着吧,你大半夜的在我这里出了什么事,让大将军心里作何想?”
他话里带着威胁,张子和听说来了,坐起来抹去眼泪,暗藏机锋道:“我们本就是战校尉的手下,且不说这还不是三更天,就算是三更,难道就不能进战校尉的房间了,您和我们不都是效忠大将军的么,半夜在一起商量事情有何不妥?”
“是啊,是效忠大将军。”余杭亦扶张子和起来坐到鼓腿圆凳上,他坐到床边,笑道:“你要与我商量什么事情,若是说什么感谢惭愧的话,就不必了,我把你当自己人,你要是跟我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我不会如何你,水兵听你的,但归根到底,你听谁的,我听谁的,我能挡住你升官发财的路?大奉朝武官多了去,官官相护才是正道理。”
冯罗听的嘴角直抽,什么官官相护,想不到余杭亦的嘴巴也这般厉害,不愧是官家子弟。
张子和见余杭亦将话挑明,他也不好再装下去,随口附和两句,便表明来意。余杭亦听的心头火起,这几个人哪里是来向他赔罪的,分明是大将军不肯见他们,着急了,想让他这个功臣去说情。
而且最后说什么,下个难关全听他指挥,呸呸,想看他出丑明着说。还不就是看他这次用了稀罕的宝贝,以为他靠的是这个,其实还是没本事。他肚子里装得是草还是粮,确实得让他们好好看看。
余杭亦把冯罗赶出去,掏出兵书研究半天,他看的快,背的也快,但是要活学活用还是在多看看多想想的好,这次要是出了差错,就再也不可能让张子和他们心服口服。
他看了会,觉得有些闷热,想出去练箭。刚出门,就看见有人一瘸一拐的过来。这个时辰除了守夜的将士,还会有受伤的人走动。余杭亦走过去一瞧,啧,正是他请不动的白术。
白术手里端着个绿玉小碗,借着月光,余杭亦看见碗里满满的黑药汁。
“谁受伤了?”
“你竟然不知?”白术知道余杭亦和大将军的关系,因此也不瞒他,将药往余杭亦手里一放,道:“自然是大将军,他上次差点送了命,哪有那么容易好。药你帮我送进去,我就不去见大将军了。”
“你怎么了,腿让人给打折了,连峰下的手?他太鲁莽了,怎么能对你动手?”余杭亦面上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其实心里早笑个不停了。白术总骂他,余杭亦都记着仇呢。余杭亦不找白术的麻烦,连峰的举动让他也出了口气,比起连峰的率性来,他实在是不如。
不过若是以前……
余杭亦眸子暗了暗,还想什么以前。以前那个天真暴躁的余杭亦早死在池清的大牢里了。
“端好了。”白术脸色更黑了,转身就走。
好臭的药。余杭亦揉揉鼻子,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将里面的药汁倒入碗里,这是他从白术那里偷得治便秘的药,对付张子和他们的时候没用完。
不敢光明正大的报复池清,更不敢对池清报复的太深,只能小偷小摸的让池清受些苦而已。
余杭亦欢欢喜喜的要敲门。
忽然感觉后面有人,他猛地回头,白术就站在他后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低声道:“有的药吃不死人,但是药物相克,两种药放在一起很可能就是致命的毒药。”
致命的毒药。余杭亦端着碗的手紧了紧。
“你受伤的时候,大将军给你的药都是最好的,他平时都舍不得用。你的良心莫喂了狗。”白术转身离去,没管余杭亦手里的药。
把良心喂狗的那个人可不是他。
这句话彻底把余杭亦惹怒了,他敲敲门,把药给池清端了进去。凭什么他耍了小心眼,就是良心喂了狗,而无论池清对他做了什么,就是要了他的命,周围也只有叫好的声音。
他的命就不值钱?那他的良心也不值钱好了。
“必胜,还没睡,白术让你送来的?”池清衣衫不整,里衣随身披着,他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衣裳还掉落下来,让余杭亦气的侧过了头。
池清接过碗,放到唇边就要吃。他吃药的时候,余杭亦正好能看见他身后的伤,他看池清整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以为早就好了,池清说过那药能“起死人肉白骨”。可此刻一看,哪里是好了?
余杭亦突然想起他们在纺云镇的那个夜晚,他被逼无路之时,池清从天而降,带着他逃命。他要掉下屋顶的时候,池清用受伤的手拉他上来,用足力气将他甩了出去,助他逃命。
不管池清对余杭亦如何,至少现在,池清对战必胜有恩。
“不要吃。”余杭亦把碗拍掉。药汁阴湿了牡丹盛开的地毯。
池清勾唇笑道:“张子和船上就这么一件能用的毯子,你把它糟蹋了,张子和会心疼的。我这两天正好肚子不舒服,加些便秘的药也好。”
“你知道?”余杭亦低头,咬住唇。池清知道他下药,那定然也听到了白术说的药物相克的话。
“回去歇着吧,明晚就要过修邑弯,这个河流湍急,处处藏着杀机,不只是天险,还有埋伏。明晚必有一战,你不睡好,哪里来的精神对战呢,张子和他们是不是把指挥权给你了,好好表现,我信你定然能做好。”
最后两句话说的再柔情不过,池清转身取了本兵书给余杭亦。“拿回去好好看看,希望能帮到你。”
池清什么都知道。
知道对手要在哪里埋伏,知道张子和把指挥权给了他,知道他下药,也知道他的恨,但是池清什么都不说,冷眼看着,放任他像戏子一样哭哭笑笑。
他为什么要打翻那碗药,要是真有毒,直接把池清毒死好了。他为什么会心软,池清对战必胜有恩,不还是强行占有了战必胜么?有恩有仇,为什么到最后关头他只记得池清的好。
余杭亦出门,拿起书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这是报复?这要是报复的话,那他还不如死在大牢里算了。
余杭亦走后,冯罗从床侧的暗处出来,听到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道:“夫人他好像不大高兴?”
池清却高兴:“他舍不得杀了我。我不知他为何恨我,但是只要知道他舍不得杀我就好,这证明他爱我多于他的恨。”
“或许。”冯罗咬咬牙道:“或许夫人只是不想舍去他的官位。”大将军要是被余杭亦毒死,这天下哪里还有余杭亦的去处。他不能让大将军想得太好,大将军对余杭亦痴迷太深,若是有朝一日,余杭亦做了对不住大将军的事,哪怕是小事,那就是往大将军的心窝子里捅刀。
“抹药吧。”池清冷冷地趴回床上。
过了半刻钟,冯罗还未走,余杭亦又过来敲门了。池清心里乱的很,不知道余杭亦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能见见余杭亦,从余杭亦的神色推敲出些线索也好。
他让冯罗躲起来,随手批了件衣裳去开门。“还有事?”
“嗯,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