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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辈子不支持四阿哥夺嫡,却反倒站在他这位八阿哥一边,以致于后来皇父厌弃自己,连带佟国维也跟着被训斥,这还是看在佟皇后的面子上,没有多加责罚。

    如今自己绝了夺嫡的野心,那么这位佟大人,又会支持谁?

    因要赶着回宫,胤禛他们不敢多留,只待了约半柱香时间便起身告辞。

    等他们都走了,一人自屏风后面转出来。

    “阿玛。”

    “你看这几位阿哥里,哪个最有出息?”佟国维啜了口茶,悠悠道。

    隆科多思忖片刻,道:“我观四阿哥最是老成,又是姐姐的养子,跟佟家颇有渊源。”

    佟国维拈须摇首。“为父倒觉得八阿哥最佳。”

    隆科多不解。“我看八阿哥没有什么特别啊。”

    “你可听过八阿哥在宫中应答皇上,愿为贤王的典故?”

    “这个倒是记得,保不齐是谁教他的吧?”

    “谁能教他?他母家地位低微,除了一个良嫔娘娘,又有何人可以倚靠,良嫔封嫔,指不定还是托了八阿哥应答得当的福,试问皇上那么多阿哥里,谁能在八岁的时候说出‘愿为贤王,辅佐明君’这种话来?”

    “这……”隆科多犹豫道,“儿子有一事不解,现在储位已定,就算太子不行,上头还有大阿哥,阿玛何必从年幼的阿哥中挑选?”

    佟国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叹道:“你还须多加历练啊。”

    “你想想,太子背后有索额图,大阿哥背后有明珠,我们依附过去,至多不过是锦上添花,怎会比雪中送炭来得让人感激?八阿哥母家卑微,无人可以倚靠,拉拢好了,这就是个从龙保驾之功啊!”

    “但是太子现在储位正稳固,皇上只怕没那心思吧?”隆科多仍有些疑虑。

    佟国维冷笑一声。“皇上年富力强,太子日渐长大,索额图蠢蠢欲动,皇上若是体弱的也就罢了,但却不是,他的春秋还长着呢,你说太子会甘心一直当太子么?就算太子肯,索额图他肯么?”

    见儿子露出恍然的神情,佟国维续道:“现在底下的阿哥们还小,我们不用急着做出选择,只需要静观其变,看着索额图和明珠他们斗,斗到皇上厌烦了,自然就是我们的时机,你要知道,寻常人家的父子,尚且会为了琐事争吵,何况是天家,古往今来,父子争位喋血的事情难道还少了?玄武门之变不就是前车之鉴?”

    隆科多顺着父亲的话想下去,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却也信了八九分。

    若是胤禩在这里,定要叹服佟国维目光如炬,再过几年,这对父子之间的发展,确实也如他所料,一朝反面成仇,从此水火不容。

    宫中这边,正是另一番光景。

    康熙放下手中奏折,看向跪在下面的明森。

    “哦?你说他是徐乾学的人?”

    “奴才听得一字不差。”

    康熙冷笑道:“好个徐家兄弟,在朝堂上勾结索额图,在民间欺压百姓,真是出息了!”

    这徐乾学,是康熙初年的进士,后来累迁升至刑部尚书,康熙二十六年,因牵连湖广巡抚贪赃案自请罢斥,他还有个兄弟,叫徐元文,官至大学士,可谓一门显赫。

    徐家兄弟也挺倒霉的,眼看风波将过,出来走走门路,顺道探探索相的口风,谁知派出来的人是个不长眼的,隔壁偏还坐了大内侍卫。

    事涉朝政,明森半句不敢多言,只保持着伏倒在地的姿势。

    “你起来吧。”冷笑过后,康熙的表情不置可否。

    “嗻。”

    “给朕详细说说,今天胤禛胤禩他们出宫,都做了些什么?”

    家宴

    胤禩将胤禟送回翊坤宫,便去找良嫔。

    谁知康熙也在那里,被逮了个正着。

    见了胤禩,他一脸蔼色。“听说你今个儿出宫,买了两个奴婢?”

    胤禩肃立一旁。“回皇阿玛,正是。”

    康熙挑眉。“你堂堂一个皇阿哥,宫里不缺奴仆,怎的还到宫外去买?”

    “儿子见那两人可怜,年长点的脸上有疤,没人买下,便随手将他们买下了。”

    “唔,你还没开府,将人安置在佟府,倒也妥当,只是你想过没有,你能救得下那两人,却救不了其余灾民?”

    胤禩一愣,不由腹诽,怎么又考校起我来了,这不是您要操心的事么?

    他垂下头,一副恭聆圣训的样子:“皇阿玛教训得是,儿子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

    能不出头,就不出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胤禩这辈子的座右铭。

    康熙见他哑口无言的模样,没有生气,反而多了一丝笑意。

    在他看来,这个儿子心地纯良,若能好好培养,不失为栋梁之材,就是太拘谨了一点。

    殊不知胤禩这辈子小心翼翼,要的就是一个拘谨。

    不过这次应答,倒是多了个好处,那便是康熙也默许了他买下的这两个奴婢,同意让他成年开府之后带过去伺候。

    秋去冬来,转眼又是年底将近。

    过了年,三阿哥胤祉就十三岁了,四阿哥胤禛也有十二岁,再过一两年便到了指婚的年纪,成婚开府,就象征着阿哥们成年独立,所以康熙也开始让他们二人熟悉朝政大事,以便将来可以和衷共济,为国效力。

    但太子却因此逐渐感受到压力。

    原本他所要防备的,只有大阿哥一人,现在底下的弟弟们都渐渐长大,并且一个个看起来都非无能之辈,那么作为皇太子的他,又要如何自处?

    大阿哥却在一旁冷笑。

    这下好了,当弟弟们长大,对那把椅子有了非分之想,你这个太子,还能坐得安稳么?

    除夕这日,上书房放假,众阿哥们都像出了笼子的鸟儿,兴奋坏了。

    晚上宫中有家宴,下午无事,各人便都各自回到自己的母妃处。

    佟皇后不在,胤禛又不想去德妃那里,看着额娘与胤祯其乐融融,便怏怏地跟在别人身后,慢慢走着,心中有些怅然,又有些欣羡。

    此时他已年纪渐长,不再动辄喜怒形于色,时常板着脸,看起来颇有威严,近身伺候的太监奴仆尚且有些畏惧他,更别提那些平日和他没什么接触的弟弟们,惟有胤禩从小与他玩到大,依旧待他如昔。

    胤禩从后面追上来,察言观色,已知胤禛心头所想,便笑道:“四哥,时辰还早,不如同去我额娘那里坐坐?”

    胤禛一看是他,缓了神色,点点头:“也好,那就叨扰良嫔娘娘了。”

    胤禩笑道:“四哥,你我一起长大,何必如此客气?”

    重生之后的怨恨与芥蒂,慢慢地转化为现实。

    胤禩很明白,自己不能将前世的雍正,与今生的胤禛重叠在一起,如果他想好好过日子,还是得拉拢这个四哥,只是人心始终是肉长的,这几年相处下来,连他也弄不清楚,这其中究竟有几分刻意,几分真心。

    胤禛看他眨眼的模样,不由笑了起来,心中怅然也消散不少。

    “就你这样子,跟人家说同我一起长大,我还怕丢份了。”

    月华初上,康熙在畅春园摆宴,太后,后妃,太子,诸位阿哥都到了,依照各自的位置落座,说笑寒暄,无论真心假意,彼此面上都带了喜洋洋的笑意,连带着气氛也热闹起来。

    太后最喜欢儿孙满堂的热闹场面,宜妃又惯是会说话的,在一旁逗得她笑得前仰后合,德妃,荣妃等也陪着笑。

    年方三岁的十三阿哥胤祥在嬷嬷的帮助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十四阿哥胤祯太小,便没有出席,所以胤祥倒成了席上最小的阿哥,只见他戴着虎头帽,吮着小手指,东张西望的模样,就像年画里的娃娃似的,看得胤禩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四阿哥转过头来。

    “十三弟很可爱。”胤禩笑眯眯地望着,也许是这辈子不再抱着无望的野心,连带着周围的人事也感觉美好起来,原本没有注意到的一些细节,现在却都能收入眼中,放在心里。

    他不知道胤祥和胤禛是何时走近的,纵使上辈子跟胤禛斗得你死我活,对于这个古道热肠,直爽仗义的拼命十三郎,他也没有过什么反感。

    胤禛却只看了一眼,却是想起另一桩事情,眉眼俱都柔和下来。

    “我记得你三岁的时候,比他要可爱多了,拽着我的袖子喊哥哥,连精奇嬷嬷也拉不开。”

    胤禩奇道:“哪有这回事,我怎么不记得?”

    “你当然不记得,三岁的事情怎么会有记忆?”胤禛忍不住伸出手掐住他的脸颊往外拉了一下。“你小时候也比现在这副老成的样子可爱多了。”

    “哎哟,四哥!”

    两兄弟正玩闹至兴头上,那边太子的眼睛扫了过来,却是带了些许阴霾。

    康熙姗姗来迟,众人自是起身跪拜相迎。

    太后是个好脾气的,只是薄责了几句:“怎的来得这么迟,孩子们都等急了。”

    康熙孝顺,与这嫡母又素来相处融洽,闻言忙道:“是儿子的错,正好朝政有些事情,耽搁了。”

    一听是朝政的事,太后便不追究了,只笑道:“好了,既已处理完,今日除夕佳节,咱只论家事,得好好乐乐才是。”

    “儿臣谨遵慈谕。”康熙也笑了,但眉宇间仍有几分勉强,显然还在惦记刚才的政事。

    宜妃察言观色,忙说起讨喜的吉利话,直逗得太后笑开了颜。

    说话时,只见万树焰火腾空而起,如苍茫夜空绽出璀璨星光,照亮了半片天,仿佛连月光也羞与争艳,众人皆抬头欣赏,口中称好,年幼的阿哥们更是兴奋无比,交头接耳。

    观赏完焰火,自然就是敬酒。

    太子带领着众阿哥,先敬太后,后敬康熙,又敬诸位后妃。

    接下来是余兴节目,吟诗对对子。这方面三阿哥胤祉自然大出风头,连太子也不及他,虽然不及出口成章,但起码有章法有典故,说得上工整明丽,康熙大为高兴,连赏了好几件东西,胤祉也欢喜得满面通红,其他阿哥则眼带欣羡。

    “皇阿玛,太子身为兄弟们的表率,理当一马当先,怎可落在三弟后头?”大阿哥胤褆出声,打破了一众和乐融融的景象。

    康熙脸色微沉下来,看着大阿哥不说话。

    众人渐渐安静,望着这对父子,太子则暗自冷笑。

    大阿哥被康熙那一盯,盯得浑身不自在,正想说点什么来弥补,忽听康熙的声音阴恻恻响起:“那你这又是为人兄长的表率吗?”

    胤褆脸色一白。

    惠妃的脸色也跟着一白。

    康熙顾忌着皇太后在场,没有当场发火,转头对太后道:“时辰已晚,不如儿子先扶皇额娘回去歇下?”

    方才父子俩的冲突,用的是汉话,太后只识满蒙文,但看在场情势,也知不妥,便颔首道:“也好,身子可真有些乏了,皇帝随我去说会儿话吧。”

    皇帝扶着太后走了,后妃们自然跟着撤退,年幼的阿哥也被嬷嬷带走了,余下其他几位阿哥,面面相觑。

    大阿哥胤褆脸色灰败,坐在一边,太子面色淡淡,矜傲自持,坐在另一边。

    泾渭分明。

    醉酒

    太子看着大阿哥的模样,笑容浅淡温雅。“大哥脸色不大好看,可要去歇息一下?”

    大阿哥正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口快,冷不防太子出声,打断了他的懊悔,胤褆回过神,稍稍整理了下表情,微微冷笑。“多谢太子爷关心。”

    略行了个礼,起身便走,头也不回。

    蠢材。太子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心道。

    见在场兄弟尽皆噤声,仿佛被方才那一幕吓住了,胤礽轻轻一笑,端起桌上酒杯。“今夜皇阿玛不在,我便代皇阿玛,与诸位兄弟同饮,共度佳节。”

    刚才那场闹剧,康熙拂袖而去,胤褆当场被斥,太子成了最大的赢家,眼下他满面春风,倒也不出奇。胤禩思忖着,边拿起杯子,与其他兄弟一起回敬太子。

    如是来往几巡之后,太子又从席上下来,端着杯子一个个地敬。

    太子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