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项稳定,盈利颇丰,已属难得,剩下的只能循序渐进。
“你是想将那间铺子盘下来?”
廷姝点点头。“不知爷意下如何。”
胤禩没了差事,不用去上朝,她却不可能不与京城宗室女眷往来,这应酬之间,难免就听了些风言风语,但廷姝却并不放在心上。
其实在自己嫁过来之前,早已听说过这位八阿哥。
有说他额娘貌美过人,这才得了当今圣上青睐,从小小的辛者库罪人升至后宫屈指可数的妃位,连带她的儿子八阿哥,也鸡犬升天。
更有说他出身低贱,为大清历代皇子中所未见,偏还恃宠而骄,以致于被卸了差事,赋闲在家,今后只怕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就连毓秀,也怕她受了冷落欺负。
当然也不乏称赞看好他的人,其中就有自己的阿玛。
但无论旁人怎么说,也抵不过自己的一双眼。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知道他好,那也就罢了,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
胤禩沉吟片刻。“可以,让高明去打听价钱,如果合适的话就盘下来吧,你想用来做什么买卖,可有主意了?”
廷姝摇头,“我们原先那两间铺子,卖的是绸缎,虽然获利不错,但京城这样的铺子,只怕比比皆是,再多开一间也无所助益,但我又没想好要做什么。”
以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来说,廷姝能说出这样的话已属不易,胤禩严重多了一丝赞许。“我先前去过扬州,那边的水养人,女子肌肤多是水嫩,可以尝试从那边进些胭脂水粉过来,有京杭运河在,来回并不慢。”
廷姝笑道:“那好,我先使人去问问,再看看府里还有多少余钱,再来跟爷商量。”
又过得几日,铺子的事情有了消息,那间铺子原来是卖主的祖业,因为对方嗜赌成性输了一大笔钱,急需还债,不得不便宜卖了铺子,价格也还算适宜,廷姝与胤禩商量之后,决定盘下铺子,就照胤禩所说,从江南运些胭脂水粉过来。
这生意京城并不是没有人做,但没有人专门以此打出招牌来,胤禩正是看中这一点,想卖个噱头。
要知道,京城从来就不缺豪门大户,缺的能让他们花钱的地方,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又是女子不能缺少的东西,便连廷姝这样不喜奢华装扮的人,每日在装扮上花费的时间至少也要一个时辰。
事情既定,却还少了人选,胤禩不可能亲自去江南,而高明是宦官,不能随意出京,也去不了,胤禩最后让沈辙与陆九一起,再带上几个护卫帮手。
沈辙自然是极乐意的,他本来就喜欢到处走,虽然进了胤禩府中,镇日也没闲着,北京城差不多已经让他走遍,陆九是见过江南繁华的,又肩负重任,也一样跃跃欲试。
“爷,此去江南,我得跟您讨个人。”沈辙摇着扇子,笑眯眯道。
胤禩看着棋盘,将手中白子轻轻放下。“你说。”
“胭脂水粉这种东西,自然要女子才最了解,我们一行都是大男人,于此道一窍不通,届时怕误了差事。”
“你的意思是,要一个女子随行?”胤禩抬眼,不置可否。“要谁?”
“后院照料花草的丫鬟,叫佳盈的。”
胤禩微怔,半天才想起这个佳盈,就是先前他救下的陈颖,后来依着府里的规矩,改名叫佳盈,她的弟弟陈平,因为做事机灵,已经提拔为近身伺候胤禩的小厮。
他似笑非笑。“这府里这么多丫鬟,你怎就单单瞧中她?”
沈辙摸摸鼻子。“那日我路过花园,见这女子正在浇花,神情专注,连我站在她后面都没有察觉,后来又问了高总管,说是自打佳盈来了之后,这花园里的花,就没有一株枯萎过,由此看来,她做事应是极为稳妥的。”
胤禩点点头,他对这个佳盈,印象也不错。
“她孤身一名女子,随着你们同行怕不大合适,这样吧,福晋身边有个丫鬟,叫佳期,也是个稳当的人,让她与佳盈一起,也好有个伴。”
沈辙笑道:“如此便多谢八爷了。”
正月刚过,沈辙一行正式启程,从水路往江南而去,预计最快也得三月初才能回来。
胤禩亲自出城送他们,回去的路上,正巧碰见骑马过来的胤禛。
“四哥!”胤禩诧异笑道:“这么巧,你也出城?”
“我是来找你的!”胤禛看起来并不怎么痛快。“去你府里找不着人,说你出城来了。”
“什么事这么急?”胤禩想问的是,谁惹你了?
胤禛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马掉了个头,往城里走,胤禩只好跟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四贝勒府。
“你要做买卖,怎么也不告诉我?”一进书房,胤禛冷着脸,砸出一句话。
胤禩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无奈道:“这些只是微末小事。”
“你将钱都投在江南这一趟行程上,府中开销花费,还哪来的钱财?”
“我本身还有些俸禄,再说府里的人并不多,也不算艰难……”在这人灼灼的目光下,胤禩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
重活一世,已经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慌乱失措,但面对这人时,却总禁不住乱了方寸。
胤禛哼了一声,从书桌上抽出一叠银票,递给他。
胤禩望着他,没有接。
半晌,胤禛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将银票塞过去。
“这些银子,当你嫂子一起和弟媳妇做买卖的本钱,到时候若有赚头,分她一成红利当零花也就是了。”
见他不说话,又冷下脸。“你不收,我转头就拿去喂狗。”
胤禩嘴角抽搐,实在拿这人没辙,眼看他就要翻脸,只好将银票放入怀中。
“那我就代廷姝多谢四哥了。”
胤禛这才转嗔为喜。“你我兄弟,何分彼此。”
胤禩哭笑不得,心道那将来你若得天下,也分我一半好了。
这话只能暗暗腹诽,他有点懊恼,却也没察觉此时两人距离之近,十足暧昧。
万 寿
入了三月,康熙万寿将近,皇宫上下一片热闹,无论后宫外臣,忙的都是同一件事——如何送点让康熙称心如意,龙颜大悦的贺礼,至于那些宫女太监,才是真正忙得脚不沾地的人,但无论是谁,面上自然都是带着笑容的,即便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摆出一张苦脸来触霉头。
就在康熙寿辰的前几日,沈辙他们也归来了,一路出乎意料地顺利,不仅带回许多在南边走俏的胭脂水粉,还将其压到一个较低的价格。去时他们带了四万两银子,回时买了一船的货物,居然还余下五千两左右,据说其中就有佳盈的大半功劳。
当初沈辙一力举荐她,如今确实派上用场,也证明了他眼光无虚,佳盈却还是那副恭谦安静的模样,并不因此而有半分得色,如此一来不仅是胤禩,连廷姝也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佳盈也不再需要照料后院花草,而被提拔为廷姝跟前的丫鬟。
货有了,这边盘下来的铺子也算收拾妥当,胤禩挑了个日子将铺子开张,从府里选了个信得过的人当掌柜,明面上的生意由他打理,账目明细自然归廷姝掌握。
铺子刚开,也不指望有什么进项,就算有了盈利,也只当给廷姝挣些私房银子,胤禩当了甩手掌柜,便很少再去过问。
他与这嫡福晋,撇开在街上那一面不提,成亲当夜才是回见面,婚后才慢慢熟稔,自然称不上有什么铭心刻骨的感情。
但过日子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时间慢慢过去,心中的砝码一点点增加,人心都是肉长的,廷姝待胤禩可谓贤惠尽心,没有半点错处,若说前世毓秀让他觉得疲惫,那么今世的福晋就像一泓清泉,让他觉得平和舒服。
家中被打理得稳稳妥妥,他根本无须去操心那些日常琐事,与毓秀掌家时三天两头鸡飞狗跳的情景,简直天壤之别。
胤禩不得不佩服额娘当初的眼光。
就在这样的日子中,迎来了康熙的寿辰。
从各地运来的贡书络绎不绝往宫里头送,光京城那些宗室皇族,大小官员的贺礼,也已经足够让清点内库的人看花了眼。在这片争奇斗艳之中,胤禩送的是一对白玉如意,一面双龙戏珠珊瑚屏风,这礼可谓平凡无奇,既不显得过于张扬,惹人注目,也不至于寒酸到被人挑毛病。
百官朝会,进宫请安,然后又是国宴,家宴,每个人走马观花一般,带着面具在人群之中周旋应酬,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一边还要给看不顺眼的人点头哈腰装孙子。
胤禩看了半晌,不由轻轻一笑。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一个,如今这日子却是越过越懒,方才依附太子的一名官员过来绵里藏针打探一番,他竟也懒得去敷衍,任由对方如何撩拨,不过是一笑了之。
“八哥,你在笑什么?”
出声的是十四,一段时间不见,他的身量也拔高不少,面容与胤禛有五六分相似,却与胤禛时常板着个脸不同,他则脸上时时洋溢着微笑,比胞兄平易近人许多。
“没什么,看着热闹,心里高兴。”胤禩笑道。
胤祯眨眨眼,忽然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袖,仰头笑道:“上回我生辰的时候,八哥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说罢撸起袖子,露出一条翡翠珠子来,墨绿颜色衬着少年白皙的肌肤,颇为夺目。
“那时候我被母妃叫去了,并不在阿哥所,八哥怎的不等等我,放下礼物就走了?”少年的语气有点哀怨。“你知道我不能随意出宫的,后来竟也见不着你的面,连亲自说声谢谢也不成。”
胤禩摸摸他的头,没有回答他前面的问题。“那也无妨,你喜欢就好。”
对这个十四弟,他这辈子并没有太过深刻的印象,但胤祯却一直乐于亲近自己,只要他一进宫被胤祯撞上,必然会缠着他不放。
当年皇阿玛斥他“图谋不轨,妄蓄大志”,说及怒处,甚至抽剑而出,指向自己,胤祯曾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大声说着“八哥绝无此心,儿臣愿以性命担保”,惹得皇阿玛愈发愤怒,差点一剑捅过去。
后来……
后来胤祯也逐渐长大,人心思变,有了自己的想法,褪去年少轻狂和血气方刚的他,也学会虚伪,学会收买人心。
以及,对那把椅子的野心。
就算亲如兄弟,也早已不复旧时模样。
胤祯拉着他不放,半带着撒娇又说了好些话。
他们俩来得早,此时话说到一半,陆续又有不少人到来,胤禩虽没了差事,少了许多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官员或宗室上前招呼,但仍有不少人过来寒暄,这其中就包括佟国维。
胤祯被这些人一搅和,也没法继续下去,他有点懊恼,却也不好发作,只是站在胤禩身边不肯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