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当奏明皇上,让太子殿下收下你。”
“这张嘴这么利,我记得那会儿刚见面的时候,王爷可是彬彬有礼的。”策妄伸出拇指,摩挲着对方的嘴唇,如同爱抚一般。“送给你的那把短刀可是信物,你收下了,就等于回应我的情意。”
实际上,那把刀再寻常不过,当时策妄初到京城,看他谈吐不凡,也是为了卖个人情,却没料到对方居然是皇子阿哥,天潢贵胄。
在京城数月,他早就将朝中各方势力摸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人虽然不是太子,但能力手腕在诸皇子中皆是上乘,十有才是皇帝真正属意的继承人,与他结交百利而无一害,但胤禩看似温和儒雅,实则极不好相与,策妄旁敲侧击,开诚布公,都不能看透他的心意。
这人若不是盟友,将来必然是大敌。
策妄盯着他,蓦地闪过这个念头。
“八哥!……”
远远传来几声呼唤,打破两人之间诡谲的气氛。
策妄微微一笑,放松了钳制:“殿下真是好人缘,弟弟找过来了。”
胤禩趁机起身,拂去身上灰尘,笑道:“谢谢大汗款待,既然有人来找,便该告辞了,你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策妄敛了笑容,正色道:“殿下若得天下,我必将誓死效忠。”
狼的效忠是有限度的,亦是需要等价交换的,胤禩心中冷笑一声,面上自然欣然答应。
掀开厚重的布帘,策妄并没有跟出来,胤禩走了出去,他长长吐了口气。
策妄所谓的合作,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朝廷与准噶尔之间,总归不可能有永远的和平,但是方才他的话里,却给了自己一个警惕的信号。
连一个蒙古人都看得出自己“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可见树欲静而风不止,旁人眼里,这天底下不可能有不要皇位的傻子,自己一再谦让,不过也是故作姿态,那么皇阿玛心里,是否也会如此想?
“八哥,你跑哪去了,我们在帐篷里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你!”十三疾步迎上来,担忧之色跃然浮现。
“刚才瞧着那里气闷,就四处走走,怎么,你们不喝了?”胤禩笑着拍拍他的肩。
“别提了,居然老有些女的凑上来献殷勤,连痛快喝一场都不行,十四在帐篷里等我们,他喝得比我还多……”
两人边走边说,声音渐行渐远,终至淹没在夜色之中。
又过了几日,蒙古各部陆续朝见完毕,各自离去,御驾也开始准备启程回京。
就在此时,康熙染上风寒,病情来势汹汹,竟至一病不起。
黄 雀
康熙生病不是小事,偏生这病还不能大肆张扬,因为蒙古各部诸王还没走,这些年来朝廷一直奉行安抚联姻政策,将这些流淌着黄金家族高贵血统的狼群慢慢驯服,从太宗一代起,蒙古女人在后宫便占据了绝对优势,到了康熙,虽然这些身影已经逐渐隐没,但是蒙古依旧是大清北方的门户,不容有所闪失。
帝王病倒,往大里说,难免会让人生起不好的联想,加上太子随驾,等于京城无人坐镇,如果有心人想搅些什么乱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亲近大臣,至多也是得知康熙生病的消息,具体病情如何,却不甚清楚。
这几日本该回京,被这一耽搁,启程的事情也就没人再提,蒙古那边还有些王爷首领没走,对此也一无所知,只当皇帝心血来潮,留恋草原景致,想多留几天。
但一两天也就罢了,三四天都不能得见天颜,未免令人生疑。
“连我都不能见皇阿玛?”太子挑高了眉,看着梁九功。
梁九功面色不变,只微微弯了身子,显得越发恭谦。“请太子爷恕罪,万岁爷有命,他老人家正在歇息,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
“这任何人也包括我?”太子似笑非笑,“梁总管,你该不会也看着我这个太子软弱可欺,故意诓我吧?”
梁九功的腰弯得更深了些。“奴才岂敢,圣上之命,奴才也不敢违抗,其实万岁爷只是偶感风寒,好好休息就没有大碍了。”
他这么一说,胤礽更是起疑,正想着要不要越过梁九功,直接掀帘而入时,帘子陡然掀开,出来一人。
胤礽目光一凝。“老八?”
胤禩适时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一边行礼道:“见过太子。”
“免礼,皇阿玛病情如何?”对方上前一步,盯着他。
“只是小有风寒,应无大碍,臣弟出来的时候,皇阿玛已经歇下了,太子若要探望,不如明日再来。”
胤礽看了他半晌,直到压根看不出什么,只得捺下心思,拂袖而去。
梁九功悄然松了口气,低低道:“多谢八爷。”
胤禩微微点头,面色平静,心中却禁不住思忖起来。
里头的君王昏迷不醒,太医彻夜守候,分明不容乐观,虽然御驾中十有都是皇帝亲兵,忠心无须质疑,但如今还有蒙古诸王在,尤其是策妄阿拉布坦……
他目光一敛,掩去其中一抹讥诮。
“殿下是说,皇帝有可能病得不轻?”
男人摸着下巴,一字一顿道,他的脸部线条粗犷而深邃,透着一股彪悍勇猛,高大壮硕的身形裹在袍子下面,如同一条伪装得文质彬彬的野狼。
“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把我拦在外头。”太子苍白的脸上微微勾起一抹冷笑,世人皆知自己废而复立,所谓的储君,不过是老爷子开口闭口一句话而已,他也没有必要再伪装出一副孝顺儿子的面孔,尤其是在知情人面前。
“可是你也说过,皇帝性情多疑,你又怎么知道这不是趁机在试探你呢?”策妄阿拉布坦嗤道。
太子神情微微一顿,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霎时浮现出一丝怨恨,随即又消失,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事先不提,老八那边如何?”
男人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我看殿下给我的消息也不怎么准确,你说廉郡王喜欢男色,可我试探几次,也没见他有什么异状。”
太子冷笑道:“我这八弟,自小惯会装模作样的,面上一派正人君子,私底下那些龌龊手段,可不会比任何人少。”
叩门声轻轻响起,屋里的对话暂时中断。
外头传来一声轻唤。“太子爷。”
“进来罢。”
一人推门而入,却是个内侍模样的人,面目清秀,低眉顺眼。
“太子爷,这是您最喜欢的碧螺春。”
那人将手中托盘放在桌面上,拿起两盏茶盅分头放在两人面前的茶几上。
策妄注意到,这内侍进来之后,胤礽对他的态度,明显与其他人不同。
太子道:“他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只管说好了。”
说罢下巴微微扬起示意,那人垂眼,伸手掀开茶盅盖子,将茶盅递至胤礽嘴边。“太子爷请用……”
他的声音很柔和,不同于一般宦官的尖锐,入耳极是舒服,因着这缘故,策妄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却发现这人不仅称得上身段风流,连握着茶盅的手指都十分修长白皙,惹得他也有些移不开眼。
太子伸出手去,自己拿住茶盅,指节摩挲滑过对方掌心,带了点轻微的暧昧。
策妄调笑道:“太子的人就是不一样,看得我都有点心动了,不知殿下舍得割爱与否?”
年轻内侍手一抖,轻轻咬住下唇。
太子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从来不知道大汗喜欢男人,他不过是寻常姿色,如何与本宫的八弟相比?”
策妄目光闪了闪。“听说皇帝对这种事情很是忌讳,就算廉郡王喜欢男色,也该很隐秘才是,殿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太子嘲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曾亲耳听到他在意乱情迷中喊出我四弟的名字,哼……兄弟,天理不容,若是皇阿玛知道,只怕他们俩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哦,那个时候,太子殿下也在场?”男人似乎很感兴趣,闻言追问道。
“若不是……”太子的声音夏然而止,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快了,差点连不该说的陈年往事也说出去,立时闭口,端起桌上茶盅,垂目啜饮,片刻之后方冷笑道:“总而言之,你尽可放手去做,圣驾启程起码还得多过两天,在这两天里,你有大把的时间,让老八拜倒在你的手段之下,听闻准噶尔大汗驭女无数,想必在男人方面,也是得心应手。”
“老实说,我对廉郡王,倒是没什么兴趣,若是太子肯从了我,说不定咱们的合作还能更进一步呢!”
无视对面投射过来带着森寒杀气的冰冷目光,策妄哈哈一笑,起身拂了拂袍角。“说笑罢了,太子殿下未免太过严肃,看在索额图大人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轻易撕毁约定的!”
言罢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徒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胤礽看着他远去,冰冷面容逐渐化作一个轻蔑的讥笑。
当初索额图与噶尔丹暗通款曲,私下订立了盟约,后来噶尔丹兵败身死,他的侄子,也就是如今的策妄阿拉布坦接收了他的势力,自然也知道这些暗中往来的事情,再立盟约,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只是如今索额图已死,身旁没了绝对信得过的人,胤礽难免要亲自与他打交道。
蛮子贱种!
胤礽冷哼一声,神情晦暗莫名。
“太子爷……”
带了股怯意的声音自旁边传来,内侍正看着他,微蹙了眉,似忧似惧。
胤礽的面色柔和下来,将他一把拉至自己腿上坐下。
“不用害怕,我不会将你送人的。”
眼波里水光流转,他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胤礽的手。
胤礽心头一热,另一只手解开对方衣襟,顺势滑了进去,在他的腰际游移。
“太子爷……”声音愈发低了一些,还带着几缕颤抖。
胤礽咬住他的耳垂低笑:“还不习惯?爷好好疼你……”
“唔……”那人红了双颊,微微侧过头,欲迎还拒。
胤礽也不以为意,原本照他的脾气,早该将这人掌掴在地,如今却只是笑了一声,将他打横抱起,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京城里,胤禛正扶着额头,头疼地看着眼前一堆烂摊子。
山东、河间等地区春旱,颗粒无收,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从地方送到塞外,又从塞外转回京城,康熙命户部拨银赈济,可别人不知情,胤禛却一清二楚,如今国库几近空虚,哪里还有什么银两拨得出来,就算勉强拿出一些来,若是今日哪里又有什么灾情,却难保要顾此失彼了。
要说祸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康熙二十三年圣驾南巡开始,到前两年康熙第三次南巡,每回出去不说别的,单是人口车马,水陆仪仗,就已经是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