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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

    胤禩笑了笑,将苏培盛他们都赶走,在老大夫旁边挑了张凳子坐下,索性与他拉起家常。

    “老大夫妙手回春,应八感激不尽,您医术如此高明,怎的不应征入宫,当个太医?”

    “老朽这哪里是医术高明,能让公子重见光明,也是多亏了祖上的偏方,说起太医,祖上也曾是前明太医,还给永乐皇帝瞧过病,受过嘉奖的,只是后来因故受了责难,祖上被问罪抄斩,有感于此,宁家便立下祖训,让后代不得入宫为官,以免祸延子孙。”老大夫口音带了方言味道,胤禩听得有点吃力,老大夫看了出来,语调便又放慢了一些。

    “话说回来,令兄与公子手足情深,实在令人欣羡,昨日令兄曾问老朽,江宁哪间寺庙最为灵验。”

    胤禩笑道:“我这兄长信佛喜禅,每到一处,必要去当地最灵验的寺庙上香礼佛的。”

    老大夫道:“礼佛不假,但令兄却是为了公子而去的。”

    胤禩愣住,竟有些接不上话。

    两人正闲聊间,却听得外头脚步声纷沓而至,一人出现在门口,大声道:“把这里统统给我围起来!”

    胤禛出门,带走了几名侍卫,只余下四人保护胤禩,然而眼前官兵竟有一百来人,更显得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为首那人正是上回在客栈里被陆九他们打了一顿的纨绔子弟,他看着院子里的人,冷笑数声:“一个也别放跑了,爷今日倒要看看,谁敢跟官府作对!”

    日 月

    那人话方落音,见院子里无一人有起身之意,不由又多了几分恼怒,指着胤禩道:“来啊,将他绑起来!”

    不待胤禩下令,四名侍卫已上前横刀出鞘,挡在胤禩面前,大有他们上前,便格杀勿论之势。

    胤禩按住想要说话的老大夫,慢条斯理地起身,打量着来人。

    他眼疾刚有些起色,看人视物都不甚清晰,下意识地需要微眯起双眼端详,但在对方看来,却是十足挑衅的动作。

    “你身无官职,为何能调动官兵?”

    胤禩语调悠然,并不将这群人放在眼里,那人只当他惶恐害怕,不由得意道:“我姐夫,乃是堂堂两江总督,开国元勋之后,当今圣上的表舅,前日你等无知小人,居然敢在客栈……,”他顿了顿,脸色涨红,想是因为那段遭遇过于丢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实在难以启齿。“今天不把你们都抓回衙门问罪,爷就跟你姓!”

    这人姓钮钴禄,叫巴克,亲姐是噶礼最受宠的侧室,平日里仗着姐夫的权势招猫逗狗,噶礼看在其姐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加干涉,这阵子他正忙着与张伯行对掐,更顾不上来管这小舅子了。

    “跟我姓,我怕你受不起,乖孙子。”胤禩嘴角微弯,似笑非笑,看得来人暴跳如雷。

    巴克怒极,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折磨得哭爹喊娘,手一挥,咬牙切齿:“废话少说,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慢着!”胤禩只觉得好笑,倒也不生气,只是眼睛不好,看不清来人长相,便又踱前几步。“你是噶礼的小舅子?”

    “怕了?你现在乖乖跪下来舔着爷的脚趾头求饶,爷兴许还会饶了你一命,怎么你那姘头今天当了缩头乌龟,居然不敢出面?”他口中的姘头,正是那日与胤禩在一起的胤禛。

    “放肆!”侍卫断喝一声,一把明晃晃的刀已经架在对方脖子上。

    巴克哪料得对方动作如此之快,胆子又如此之大,在他亮出总督府的名头之后,还敢动刀动枪,一个防备不及,脖子被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好啊你们,居然敢在官兵面前动刀,就不怕我姐夫诛了你们九族!”巴克吓得脸色煞白,目光里的恨意足以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他身后的官兵见到这等阵仗,投鼠忌器,哪里还敢妄动。

    一时之间两方对峙,都僵持住了。

    “噶礼怎么有你这种不成器的小舅子?”胤禩哂笑一声。

    巴克彻底黑了脸色。“我已让人去总督府报信,你再不放开我,到时候抄家灭门,还是轻的了!”

    “总督府的官兵,只有总督一人才有权调配,你私调官兵,已是重罪,还敢威胁我,噶礼如果够聪明,个要治罪的,肯定是你,而不是我。”胤禩嘴角噙笑,浑然没将眼前场面放在眼里。

    “刀剑无眼,你若再骂一句,那刀就在你脖子上划一道,骂两句,就划两刀,至于什么时候失血而亡,就看你姐夫什么时候来给你收尸了。”

    苏培盛与陆九早已闻声出来,见胤禩饶有兴致,也就闭上嘴,看着王爷在那里戏弄他。

    “你敢!”

    巴克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哪里料到对方胆大包天,竟连一省总督都不放在眼里,可气归气,到嘴的谩骂还真就吞了回去,生怕这群人对他下手。

    胤禩站了一会儿,毕竟双目不耐久累,便欲转身折返回屋子歇息,只丢下一句话。

    “老苏,这里就交给你了。”

    “嗻。”

    苏培盛看着巴克,笑眯眯对着他后头蠢蠢欲动的人道:“我们爷说到做到,你们若敢妄动,这人可就真的没了。”

    巴克忍不住大骂:“你们这帮蠢货,不是去请我姐夫来吗,人呢!”

    有人嗫嚅道:“回舅老爷的话,已经去请了,怕是就快到了。”

    他还想开骂,却听得外头一声沉喝:“这是怎么回事?”

    巴克大喜过望,碍于脖子上的刀,他不敢回头,但一听见姐夫的声音,他一颗心立时落回原地,大喊道:“姐夫救我!”

    噶礼虽对这只会惹事的小舅子也谈不上多大的好感,但再怎么也是他董鄂家的人,要处置也该是自己来处置,哪里由得外人这般欺辱。

    他并没有注意到苏培盛,只是一眼就瞧见巴克被刀架在那里动弹不得的模样,不由沉下脸色:“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总督府亲兵一拥而上,将苏培盛等人团团围住,又抽刀出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巴克大声嚷嚷:“屋里还有一个!”

    苏培盛见状冷笑道:“噶大人好惊人的气魄,好吓人的阵仗啊!”

    噶礼一愣,只觉得这声音尖细,却又有些耳熟,这才发现被侍卫挡在后面的苏培盛,定睛一看,不由脸色大变。

    以他的身份,自然认得苏培盛,只是宦官一般不得出宫,苏培盛又是御前伺候的,若是他来了江南,那么……

    这么一想,心头便愈是惊涛骇浪汹涌起伏,脸色跟着变幻不定。

    那头巴克仍未察觉异状,只以为对方胆怯了,便得意道:“现在是你们自找死路,屋子里那个,爷肯调笑几句,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这等人去做小倌,还不知道在床上叫不叫得出声音来!”

    “住口!”噶礼沉声喝道,他正怀疑里头那人的身份,却听见巴克出言不逊,恨不得回身给自己的小舅子一巴掌,开始后悔自己来这一趟,若是方才没出现,事后犹可二一推作五,把责任全推在他身上,现在却是来不及了。

    “内弟不知是苏公公,多有得罪,万望海涵!”噶礼扯出一抹笑,从袖子里摸到一沓银票,正想上前塞过去。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冰寒刺骨。

    “你想让谁当小倌?”

    噶礼大惊失色,忙回身一望,只见一人纵马而来,后面跟着十数名侍卫。

    那模样,那威势,不是当今天子,又是何人?

    只是皇帝此时不正该在紫禁城内吗,怎会千里迢迢跑到江南来?

    事到如今,再不能装作不知,噶礼只觉得心头一凉,手跟着一抖,身体已经下意识作出反应,弹袖下跪,匍匐在地。

    “奴才噶礼,叩见吾皇万万岁!”

    他这一跪,后面的官兵更是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只余仍被挟持着的巴克,站在那里分外显眼,却早已傻了。

    胤禛僵冷着脸,也未喊他起身,径自下马走到巴克面前,阴测测道:“你方才说,要让谁当小倌?”

    巴克的嘴巴张张阖阖,发不出声音。

    噶礼只得磕头道:“奴才罪该万死,竟不知皇上驾到,请皇上降罪!”

    胤禛负手而立,看着他跪倒的身形,表情看不出喜怒。“朕原本便是微服,不欲惊动地方,不知者不罪。”

    噶礼咬咬牙,又嗑了个响头:“奴才管教不严,内弟无礼,冲撞了屋里那位,实是大不敬!”

    他这话里虽是请罪,却也带了试探之意,方才巴克以小倌来称呼屋里的人,可见是男非女,皇帝微服南巡,带了个不明身份的人,这里边就值得商榷了。

    胤禛听出弦外之意,面上杀气一闪而过,冷冷道:“里头之人,是朕的亲弟,廉亲王胤禩,爱卿有何异议么?”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屋里随即响起一人声音。

    “四哥回来了,噶大人亲至此地,我身有不便,就不出去相迎了。”

    噶礼见过胤禩,自然认得他的声音,知晓此番被小舅子连累,不仅大大得罪了廉亲王,连皇帝那里,也未必对自己有什么好印象,不由心头暗骂倒霉,连带将巴克的祖宗八代,也都咒了个遍。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任他巧舌如簧,此刻翻来覆去,也只能认罪罢了。

    “起来罢。”胤禛暗哼一声,现在还不想动他。“把你那不成器的小舅子带回去好好管教,至于朕在这里的消息,不要张扬。”

    噶礼狼狈起身,连连应是,心里头却有些不忿。

    他家世显赫,就算比起旁支宗室,也只高不低,当初诸皇子夺嫡,他从一开始便没看好过四阿哥,谁料得到最后竟是这位登上皇位,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可饶是如此,宗室皇亲里不服新皇的,也不在少数,听说连皇帝生母,也并不待见他,噶礼虽身在江南,这些传闻也不时入耳,久而久之,对这位帝王的畏惧,自然就不如先帝来得深。

    胤禛从他表情的变化里,也能看得出一丝端倪来,心头不由冷笑,却是不露声色,甚至略略缓和了神情,又说了几句江南治理有方,他颇有功绩之类嘉勉的话,便让他带着人马回去。

    待众人散尽,胤禛进屋,便看见胤禩正坐在桌旁,瞧着自己走进去,目光不再如之前那般黯淡无神,不由一怔,继而喜道:“你看得见了?”

    胤禩起身道:“模糊瞧得见一些,但还不能跟以前相比。”

    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连老大夫说,如果已经有了起色,那么以后慢慢恢复,直至完全痊愈,也是大有可能的。

    胤禛禁不住喜色,走近他身前,又上下端详了半晌,忽而紧紧抱住他。

    胤禩本欲推拒,却察觉出对方难以言喻的激动,心下一软,便也任他拥着。

    只听得那人在耳畔低声道:“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