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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的。

    有好些人都忍不住笑,一看就是外行。

    远处,贺羽边拿一本书遮着脸以免被辕冽他们看见,边失笑摇头——这人,又要作怪了。

    殷寂离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琴不太好弹啊,所以说乐都人就是不一样么,弹琴规矩,我就喜欢乱扯。”

    众人又笑,陈勉在一旁道,“闵公子,不抚也不要紧,莫要勉强,我这曲子,若是不小心可能会割到手。”

    “是呀?”殷寂离似乎有些担心,道,“那我尽量吧……一会儿可别丢丑了。”说着,搓了搓手准备了一下。

    众人看着,就见殷寂离抬手,轻轻一按琴弦,仰脸想了想,落指,开始轻抚琴弦……随着殷寂离手指的拨动,琴声缓缓流出。

    众人听了一会儿,都是一愣。

    怎么说呢……殷寂离模仿得不差,但是听感觉,似乎和陈勉的很是不同,有了那么点,别的味道。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季思微微捋着胡须,暗自点头,如果说陈勉弹出来的是浮华,而同一首曲子,这书生弹出的却是淡漠。琴音传意,这弹奏的其实是两人对于乐都美丽夜景的两种态度,陈勉是向往和沉沦,而这书生却是冷眼旁观,带着淡淡的不屑。

    一曲繁华之音,却莫名让季思看到了繁华夜景中、歌舞身平事,游船边辛苦摇橹的苦工,饭桌旁受人欺凌的丫头,路边瑟瑟发抖的乞儿,一股悲戚愤然之感油然而生。

    谁都知道,经过多年战乱,如今只是稍微平缓了几年的时间,何来时间享受这浮华?这些准备考学的书生,应该胸怀天下才行,怎么能沉迷于声色犬马,真是可笑至极。

    “这个了不得啊。”辕珞边嘀咕,边看身旁的辕冽。就见辕冽眼中睏意全失,盯着那书生流出赞赏之意来,点头,“那书生好刁钻,用琴声,狠狠扇了那才子一耳光。”

    一曲终了,众人都不记得拍手了,傻在当场。

    原本,殷寂离能一点不差地将这曲子弹出来,就已经够叫人吃惊的了。而更让人意外的是,殷寂离弹出的曲子,比陈勉要灵气,也更动听。这东西好与不好,放在一起一比就知道了,相较于殷寂离,凶狠面明显差了一个档次。而再看陈勉,就见他原本边白 皙的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也呆住了。

    殷寂离并未停手,而是开口道,“陈才子,接下来是我的曲子……我这没什么讲究,乱扯的,将就着听。”

    说完,殷寂离突然手指一拨,一改刚刚精妙的指法,而真如同乱弹一般,大开大合地弹奏了起来。

    琴音一沉一转,声势大变。

    众人都是一震,辕冽也整个人精神了起来。殷寂离弹奏的这曲子随意而洒脱,雄厚而苍凉,完全没有半分的牵扯缠绵之感,反而是让人想到了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随着曲子越来越激烈,辕冽也听得心潮澎湃起来,最近久无战事,他也渐渐适应了这祥和安逸。然而今日这书生的一曲琴音,又让他品味了胸中那久违了的豪情万丈,他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疆场之上,冲锋陷阵的酣畅淋漓之中。

    殷寂离此曲似乎是兴手抚来,毫无章法却处处激荡人心,在场虽然多是文人但毕竟也是有血性的男儿,被这一首曲子牵出了胸中的豪迈。然而,就在众人沉醉其中而大感快慰之时,殷寂离却突然琴音一转,抬手一拨,在一计沉重的顿音之后,琴声渐止,只留下最后长长的余音。那感觉,就仿佛是一场激战结束后,一切归于宁静,满目尸骸空中又老鸦盘旋,唯独那矗立于战场之上的战旗,在风中轻拂。

    风沙一过,若干年后,还有谁记得今日长埋与黄土之中的万千英灵……

    “好!”

    殷寂离琴音一止,辕冽个叫好,众人也从琴声之中回转了过来,纷纷鼓掌,对这书生另眼相看。同时,众人心中也明了,这一局,闵青云胜了!因为陈勉是绝对弹不出这种曲子的,跟指法、琴技都没有关系,关键是陈勉没有这样的气魄与胸怀。

    季思连连拍手,“阁下好琴,好曲,敢问此曲叫什么名字!”

    殷寂离想了想,道,“嗯……就叫大别曲吧。”

    众人一愣,觉得这书生怎么那么没文采啊?好好的曲子,叫什么大别曲。

    “哈哈哈。”此时,却听到季思哈哈大笑,连赞,“好名字!人生之大悲不过别离,别亲别友、别妻别子,这是小别,别国别家、别去这满目大好河山,碧水蓝天,乃是大别,好一个大别,公子大才,佩服!”

    被季思这一解释,众人也都彻悟,纷纷点头,“好名字。”

    辕珞捅了捅辕冽,小声道,“唉,季相好像很喜欢这书生啊。”

    辕冽笑了笑,道,“你看季相,胡子捋得都快掉下来了。”

    “嘿嘿,这书生什么来头啊?”辕珞问。

    “嗯……”辕冽想了想,道,“不知道,不过……嘶,总觉得有些眼熟,咱哪儿见过呢?”

    见众人都一边倒地赞赏殷寂离,那乐都四大才子可觉得颜面无光了。

    莫笑竹一摆手,道,“乱弹一通而已,前面一首乐都盛夜,也是学了个形没学出味来,与我陈弟相差甚远。”

    “对!”齐柏山拍拍陈勉,“陈弟,你去弹他那首大别曲,一定比他弹得更好!”

    “呃……嗯。”陈勉勉强地点了点头,他心中比谁都清楚,这大别曲是殷寂离随性而作的,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学?

    硬着头皮坐到琴边,陈勉尽量学着弹了起来。

    没弹了两下,辕冽就叹气,对辕珞说,“感觉像是派了一群涂脂抹粉的女人去打仗。”

    辕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勉也脸上通红,刚想学着殷寂离转调,却听到“嘣”一声,琴弦突然断了。

    “嘶……”陈勉猛一收手,低头一看,就见食指和中指的指腹之上,被划开了一个口子,血流出来。

    “陈弟!”莫笑竹和齐柏山赶紧过去看。

    陈勉心中一动,刚刚殷寂离弹琴前拿起他的琴看了一眼,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琴的弦,只能承受一次大别曲。

    殷寂离原本也料到琴弦会断,但没想到陈勉手指会受伤,赶紧从怀中拿出一包药粉来,递过去给他,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我一个神医朋友给的,你敷上然后包扎起来。”

    陈勉一愣,莫笑竹却是一拍殷寂离的手,殷寂离一皱眉……药粉掉地。

    “谁知道你这是金疮药还是毒药,我陈弟的手可是娇贵的,为了练琴从不曾受伤,今日竟然伤了!”莫笑竹说着,伸手一指殷寂离,“你是不是在弹琴的时候,做了手脚?”

    周围好多人看着,心中都觉得这莫笑竹有些掉价了,大有些输了恼羞成怒的意思。

    殷寂离看了看他,也没作声,低头,将那包药粉捡了起来,打开,纸包里头是白色的粉末。

    随后,殷寂离做了一个让众人目瞪口呆的动作。

    就见他仰起脸,将面具挪开一些,倒了小半包药粉进嘴里。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连莫笑竹也傻眼了。

    殷寂离将那些药粉吞下,将面具戴好,伸出两根手指对陈勉轻轻勾了勾。

    陈勉此时也呆了,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殷寂离将药粉洒了些在他手指处。

    这药粉是贺羽做的,止血生肉有奇效,药粉敷上后,陈勉立刻觉得手指头不疼了,殷寂离将剩下的一点药粉给他,道,“回去抱上,用个两次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的。”

    陈勉接过药粉,脸上却是透出一丝淡淡红晕来……刚刚,殷寂离吞药粉的时候,他不小心看到了他大半张脸……

    殷寂离拍拍手,跑过去抢了季思手里的半杯茶来挪开面具喝了两口,边嘀咕,“这药粉真难吃。”

    “哈哈。”辕珞看的好玩,对辕冽说,“哥,这书生真有趣。”

    辕冽微微点点头,眼睛却是眯了起来,意义不明地笑了笑,“的确有趣,很有趣。”

    殷寂离喝完了水,戴好面具,看剩下的三个才子,“下一个比下棋?”

    “不错。”齐柏山走了出来,“由我来向公子讨教。”

    惹祸体质

    殷寂离看了看走上前来的齐柏山,这才子挺有些气派的,膀大腰圆,说话也是声如洪钟。

    “在下齐柏山,闽公子,想要怎么比试啊?”齐柏山粗声粗气问。

    殷寂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觉得挺顺眼,就笑,“怎么都行”

    “好。”齐柏山大手一挥,“那就用我心爱的棋盘,咱们手谈一番。”

    殷寂离点头,就见齐柏山从身旁下人手中接过了一个木箱子,小心翼翼打开,拿出一个老旧的黑石棋盘,上头密密匝匝凿刻着浅灰色的局道,很是古朴。

    众人看了一眼那棋盘,都有些不解,这棋盘感觉就比别的棋盘要密。

    随后,就见齐柏山从箱子下面,又拿出了一个棋盘来,只是上头的局道却是相当的稀疏。

    殷寂离看了看,心中了然,却没吱声。

    “我看阁下也不是才疏浅学之人。”齐柏山对殷寂离道,“所以我索性把压箱底的绝活出来,省得输了被人笑话。”

    殷寂离微微点了点头,低头端详那两个棋盘

    “闵公子可见过此物?”齐柏山笑问,“能否说说出处?”

    “嗯,这是南朝梁武帝最爱的双棋盘吧?”殷寂离摸了摸下巴,道,“相传梁武帝是个棋痴,最爱找人对弈。当时中原的棋局大多是十七道,也就是二百八十九个叉点。而西域流传而来的棋局是十九道,三百六十一个差点,东南一带的棋局却是十二道,一百四十四叉点,就是此一密一疏。有一日,梁武帝突发奇想,和他的一个臣子玩双棋。也就是两人同时下双手棋,一手疏一手密,同时落子,不可延误。”

    “哈哈哈。”齐柏山拊手大笑,“有见地,阁下果然不是泛泛之辈。那么闵公子可敢与我下这盘双棋?不瞒公子,我每日必下棋,有时候一人轮战数人,从未尝败绩。”

    “哦?”殷寂离点头,“那我可要小心了。”

    说罢,两人便也不再罗嗦,取过棋子。

    齐柏山说殷寂离远道是客,因此让他执白先行。(ps,中国围棋自古就是白先黑后,执黑现行是现代围棋的规矩。)

    殷寂离也不客气,拾起一颗白子,落子。

    众人都屏气观瞧,看两人下棋。

    不多久,就看得眼花缭乱。

    这两人走棋极快,而且一人一手一棋盘,下棋着未乱,观者却是已经乱了。

    辕珞拽了拽辕冽,“大哥,有些头晕。”

    远离也哭笑不得,他对棋局还是有些研究的,不过对于这双手棋却是闻所未闻,为了以免混乱,他单看一局棋盘上的走势,看明白了,再看另一句。

    辕冽看得微微皱眉,因为那齐柏山气势如虹,每一招都带着几分杀气,大有攻城略地之感,而殷寂离则是不紧不慢,毫无章法,不消片刻,便已经节节败退。

    齐柏山心中失望,这闵青云也算是不错了,可以下双手棋支撑如此之久,然而始终不是行家里手,总觉得跟他对弈,犹如两人比武,一个身怀绝技,一个只会些花钱秀腿,没有斗棋的畅快。

    一时间,齐柏山胸中生出一种莫名的寂寥之感来——这天下之大,真的就找不到一人能跟自己酣畅淋漓地下上一局么?曲高则和寡啊……好不寂寞。

    想着想想着,齐柏山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轻生之念,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自己向来豁达,怎么就突然厌世起来。

    远处,贺羽找了个地方坐下喝茶,对于下棋这种事情,他向来没想过殷寂离会输。

    殷寂离从小与他便是同窗,别看他学问了得深得夫子们赏识,可生性其实相当顽劣。夫子讲课,他是能逃则逃,要找他也容易,大多都在某个安静的地方躲着看些奇怪的书呢。夫子若是要罚他,他也能说出一堆让人气得暴跳却又反驳不得的歪理来,所以夫子拿他没辙。不过人就是贱的,夫子们一个个整天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却是分外偏袒百般照顾。不为别的,只因为殷寂离天分极高!别人看十遍才能记住的,他扫一眼就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别人一心一意只办一件事,他却能同时办个两三样。这琴棋书画别看他样样皆精,可从小几乎没人教过他,都是自己从书上学来的。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