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口袋里薄薄的小本子翻看,“下一个……下一个是……啊……这里……”嘟嘟囔囔的,然后扭头离开。
一迈上黄泉路,水寒就发现他根本不需要移动,脚下的路就带了他向前移动。在惊讶于自己的发现之后,水寒干脆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重现。
从出生开始,次发出啼哭声,次翻身,次坐起来,次说话,次站立……无数的次组成的人生一一在他眼前重现。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分享着那些画面带来的感动和快乐。
又一个婴孩出现在了画面里,小他两岁的弟弟。蹒跚的跟在他的后面,发出快乐的笑声,他们的面前,手牵着手的父母满眼的宠爱看着他们两个来到面前。然后伸出手把他们两个抱到怀里。
生日宴会上摇曳的烛火,广阔天空下迎风飞落的红叶昭示着时间的推移。八岁的水寒牵了六岁的水玉走在回家的路上,保镖开了车远远的吊在后面。路过小卖店,掏了零花钱买了冰柜里的雪糕每人一根的吃着,小小的身影沿着街道穿行,别样的幸福。
十岁那年,水寒知道了什么是死亡。高速公路上的连环车祸带走了双亲,一整年,他的生命中只有两个颜色,黑色和白色。挺直的后背透露出一个孩子无可掩饰的寂寞。这一年他不再去学校,而是在叔叔们的指导下开始接触影狂的内部事务。
十二岁,以一名普通佣兵的身份跟着影狂的佣兵进入第三世界国家内战的战场。这一年,漫天的战火,纷飞的弹片和子弹中他杀了个人,也得到了佣兵组织负责人的认可。
十四岁,他做了一年的杀手,一年之内目标人物从平民百姓到金融大鳄。任务级别也从最低的e级一直接到最高的a级。杀手幽冥的名号如流星般划过杀手界,虽然时间短暂却划破夜空。
十六岁,他以水家家主的身份完全接管了影狂。
之后的每一年,他都在拼命努力。用随时都可能逝去的生命在荆棘一片的土地上给身后的弟弟开出一条相对平坦的通道同时,也把十四岁的水玉护在身后。这样,水玉有了相对宽松,可以为所欲为的四年时间。
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不断周旋在黑白两道的生活持续了四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岁。
二十岁,成年的水玉开始接手影狂,他也从一个掌权者转变成一名导师,用多少年积累起来的经验和手腕一步步把影狂交到水玉的手中。这一年是他父母双亡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整整一年,他和水玉形影不离,教给他自己所有的经验,看着他和影狂一同成长,一同站在世界的顶端。
二十二岁,早就严重超负荷运转的心脏在一年之内完全崩坏,一年中的大半年时间他都躺在病床上。虽然和自己弟弟聚少离多,床头柜上芬芳的百合却从来都没断过。
………………
水寒长长的出了口气,大悲大喜之后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再睁开眼,奈何桥就在眼前。
奈何桥下,一张小小的八仙桌边站了一个女子。白色长裙无风自动,在灰暗的空间里温婉如玉。黑色的长发一直披到脚后跟,一根白玉簪网了一头的青丝。虽不是绝色之姿,一张干净的面孔却也清新俏丽。看水寒在她眼前站定,女子抬起手来,左手手腕上的两只白玉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水寒?”
眼前的女子让水寒有些困惑,从引领他到此的中年人那里得来的消息,这里恐怕就是他说的喝孟婆汤的地方了。不过,这守了八仙桌的孟婆竟然是名青年女子,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女子似乎看出了水寒的疑惑,微微一笑,“孟婆只是一个职位。”说完双手捧在一起,手掌中心,一只白玉小碗凭空出现,晶莹通透的小碗中洼了半碗清水,“孟婆汤,喝了它再过了那奈何桥,你就重入六道轮回了。”
水寒接过碗,看向那白玉小碗里的一汪清水,这眼前的青年女子和这白玉碗里的清水无一不颠覆了传说中的孟婆和这孟婆汤的形象。原本以为会给灌满满一大碗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浓稠物,却没想传说中的孟婆汤会是手中这小半碗清水,水寒的心情大好。
端了那半碗清水,水寒正准备喝下去。
远处忽然一阵大乱,一团影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飘忽不定,眨眼就出现在附近。影子的身后,几个黑点紧随着追过来,渐行渐近,同时一声声叫喊也远远的传过来。
“站住,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了。”
“站住——”
“快,拦住他……”
声音由远而近。
“抓住他……,孟婆……”身后的黑影显然也看到了奈何桥下那一抹白色,似乎是松了口气。声音中也少了几分焦躁,多了点心安。
端了孟婆汤的水寒和站在八仙桌后的白衣女子也同时愣住,眨眼间就看着那团飘飘忽忽的影子到了眼前。
那团影子在看到奈何桥下的孟婆后忽然站住,水寒才看清楚,那分明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一身月黄色华服,装饰着繁复的花边,华服下露出月白缎子的小靴子包裹了细瘦的小腿。圆鼓鼓的小脸上大概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涨的红彤彤的,蒙了一层薄薄的汗水,长发随然用一只白玉冠束起却因为剧烈的运动显得有些凌乱,几缕碎发还黏在脸上。
转眼间站到自己面前的孩子单手撑了膝盖,用另一只手拍拍胸口,顺了气后抬眼看看孟婆,看看水寒,又看看他手里的白玉小碗问,“这就是孟婆汤么?”
“咦?……啊……是……”听他这么问,又看看那孩子身后明显追过来的几个黑点孟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一般回答了孩子的问话。
“太好了。”孩子清脆的童音中带了不可掩饰的兴奋。话音未落,点了脚尖,伸出小手就抢了水寒手中的白玉小碗,一仰头,半碗孟婆汤就下了肚。抬起小白手擦了擦嘴角的液体,伸手一指前面的小木桥,“那就是奈何桥吧,过了这奈何桥就能投胎去了吧。”说完也不等水寒和孟婆回答,一溜烟的冲上了木板桥。奈何桥上那小小的身子直接化作一道白光,冲过灰暗的空间,没入一片虚无之中。
“啊——”呆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那道白光离去许久,孟婆才叫了出来。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颤抖着手指指离去的那团白光又指了指水寒的鼻子,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追在那孩子身后的几个黑点也追到了眼前,在水寒和孟婆身边站定,喘着气问,“那个,……那个孩子呢?”
孟婆张了张嘴,又伸手指指水寒,然后指指奈何桥,还是没说话。
“他喝了我的孟婆汤……然后过奈何桥去了。”水寒看孟婆还处在极度震惊的状态,好心替她给追来的几个人解释。
这几个人和带他来的中年人相比倒更像阎罗殿里的黑白无常,黑色和白色的长袍,尖尖的帽子,腰里扎了根麻绳。不过脸上倒是没有涂成黑色和白色,也没有长长的舌头。
“什么?”
“啊——”
“惨了惨了……”
水寒的话音未落,几声惊叫就在耳边响起,震得他的耳朵一阵轰鸣。水寒条件反射的捂了自己的耳朵,不漏痕迹的往远处移了移身子,避免再被尖叫声袭击。
“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这个空间的吧。”给这几个人一吼,孟婆倒是从极度震惊中恢复过来,一眼扫过眼前几个气喘吁吁的人,声音不由提高了。
“不但不是这个空间的,生死簿上还没除名呢。”
“啊——?”孟婆挑了一下眉。
“这次除名的太多,就多了几个人去,结果手忙脚乱的没来得及核实,看见魂魄就给带回来了。”
“哪想到勾了个没有除名的,就是刚才那个孩子。”
“本来想送他回去,可他不但不回去还撒腿就跑。”
“我们没看住,就闯到这来的。”
一通七嘴八舌之后,水寒和孟婆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就是勾魂的黑白无常钩错了魂魄,而那给勾来魂魄的孩子死活不肯回去,还到处乱跑,阴差阳错闯进了这个与他所在空间平行的空间,抢了水寒的孟婆汤,替水寒投胎去了。
好不容易弄明白了一切之后,追来的黑白无常和守在奈何桥下的孟婆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撇了水寒,几个人围在一边嘀嘀咕咕一阵之后,都转过来看着水寒。
给几双带了热切,期盼的眼睛盯了,水寒的冷汗就下来了。这事情……好像大条了。
第三章 皇帝
有什么重重的蹂躏着自己的胸,一下一下。熟悉的感觉,哪一次心脏出现问题都是这样的感觉。虽然早就习惯了心脏复苏,可是憋闷,心悸的感觉每每都让他难以忍受。有什么在胸口郁结,叫嚣着想要冲出来。关闭的喉咙却一次次把那种冲撞重新压回体内。太难受了,他挣扎着想要推开那个按压自己胸口的人,软绵绵的身体却没有一点力量。
如果穿越了还要承受这种非人的疼痛他宁可魂飞魄散。
老实说,水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算不算穿越,奈何桥下那几个比较像黑白无常的人和那个年轻的孟婆在一番嘀嘀咕咕之后竟然要他去顶替那个喝了他的孟婆汤替他投胎的皇子。
可恶,上世劳累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能够摆脱那样的生活他才不要重新投入到那水深火热的生活中。而且,上世,他好歹也是水家家长,也是站立在权势顶端的人,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皇子,皇子是什么。是养起来的争权夺利的工具,是要战战兢兢活下来的人。一辈子都把别人的性命和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水寒又怎能允许自己的性命给别人握了。
所以任凭那几个人磨破了嘴皮子,求爷爷告奶奶他依然不动如山。眼看着回魂的最后期限逼近,那几个鬼差终于说实话了。水寒投胎的名额已经给那个孩子占用了,如果他不去顶替那皇子,自己就会因为无处栖身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么?如果不知道人死灵魂依旧,魂飞魄散对水寒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是既然他知道人的灵魂是存在的,就不能真的放任着自己魂飞魄散吧。
懂得察言观色的黑白无常偷眼瞄见水寒的神色有所松动,就众星捧月一般连拉带扯的扯离了奈何桥。然后,他的灵魂就附在了浑身是水躺在湖边的那名皇子身上。
紧闭的喉咙终于承受不住重压,绷紧的喉头韧带忽然一松,随着身体的痉挛,一口腥臭的湖水喷了出来。
呛出来的湖水倒灌进了气管,水寒剧烈的咳起来。巨大的震动震的他整个胸骨一阵疼痛,眼前发黑他差一点又死过去。
看他终于有反应了,原本压在胸口的手拿开,不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醒了。”
“太好了,九殿下,终于醒了。”
“九殿下,太好了,奴婢还以为您……您……”
胸口发闷,眼前发黑,嘴里还一阵腥臭,鼻腔里似乎也灌了水,全身还湿漉漉的,水寒现在难受的真想死过去算了。再加上耳边唧唧喳喳的声音,水寒现在极度不爽。可是,他现在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忍受耳边的聒噪。
“闭嘴。”那个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耳边忽然静了下去。水寒松了口气,忍不住开始感谢这说话的人了。
“太医。”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