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巴掌大小,最小的竟与人手指甲差不多。这些碎块零零碎碎的被摊开在廊下的地面上,上面隐隐有些墨汁画出来的线条和极不明显的星星点点的毛笔字。这东西……根本不能用了吧。
“既然找到了他们是在干什么?”水寒望望院子里的人。
“让他们找一找除了地图之外是否还有其他记载。”
“我进去看看。”水寒想了想,跟轩辕天鸿打了声招呼,便带了轩辕天晨和喜子进了旁边的档库。
邢州的档库是三间高屋打通形成的巨大空间,档库里并没有预想中的阴暗潮湿,反倒是相当的干燥。空气也没有想象中的腐臭味,只隐隐有种淡淡的鼠臭气。
府库内,一边,从山墙开始用青砖和木板垒了一排排的木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和院子内相同的红木箱子。另一边则是一排排结实的书架,架子上堆满了账本书册,和一卷卷的卷轴。架子和窗口之间放了一张长条大案,案上虽未摆放书籍纸张,上面的文房四宝却码放的整整齐齐。书架和那些红漆大箱之间一条宽敞的通道起到了分割空间和走廊双重的作用,水寒他们此时正站在这走廊的中点上。脚下青砖砖地上零零落落的散落着几片木头的碎屑,和几小块被咬碎的纸张。
打量了一遍这间档库,水寒信步走道窗前的条案边上,随手在案上蹭了一下,低头看看那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的手指想了想,“叫管库进来。”
“是。”喜子应了一声,一会便带进了一位身穿五品官服满头大汗的中年人进来。
“管库王五叩见王爷。”这王五便是刚才一直跪在檐下的地上拼接那些碎块两人中的一个,来到水寒面前,来不及擦掉额头上连吓带惊的冷汗便直直的跪倒在地上。
“王五,本王问你点事,你要如实回答。”水寒掩了袍服坐了条案边太师椅,把右腿架在左腿上问。
“是。只要是下官知道的,一定据实回答。”
“嗯,很好。王五,本王刚才随便看了看,你这府库打扫的倒是很干净嘛,既然日常勤于打扫怎么鼠患如此厉害竟没有发觉?”
“王爷,下官也还在纳闷呢。档库每五日都会派当值的库吏整理打扫一遍,属下刚刚还问过上次当值的库吏,他们都说四天前打扫的时候还一切如常,可谁知四天还不到,竟成了这个样子……”
“四天前还一切如常么?”水寒听了管库的话,秀气的眉毛微微皱到了一起。
“回王爷,那日当值的几名库吏都是这样说的。他们都是在这档库当值十几年的老吏了,事关重大绝不敢胡言乱语。”管库王五见水寒皱了眉毛以为他不相信那几人的话,忙解释道。
“带我去放地图的地方看看。”歪着头想了想,水寒从太师椅上站起身。
“是。”管库看水寒站起身来,才从地上起来,领着水寒他们径自穿过屋子中央的那条通道,到了放置红漆木箱的那一头,然后沿着靠了后墙的通道往里走去。
随着深入,原本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鼠臭气渐渐明显起来,除了这股鼠臭气,空气中还多了一缕似有若无的轻甜之气。水寒秀气的眉毛拧的更紧,自小学习医术,云锦天便时常把他带到御医院的药库里蒙了双眼单凭嗅觉辨认药材,也因此他便对气味十分敏感。
一直走到倒数第四排架子前,王五便停了下来,让到一边。水寒带了喜子和轩辕天晨再往前走两步便看见了倒数第三排砖木搭成,用来放置红漆木箱的架子。这一整排架子已经被搬空,青砖垫起来的架子上和地面上凌乱的散落着碎木板,破书页,木渣和纸片中间还散落着一粒粒黑乎乎的鼠粪。
“老鼠呢,没有老鼠么?”轩辕天晨有些困惑,咬破的木箱,咬碎的纸张,还有遍地的鼠粪怎么连一只老鼠都看不见?
“啊,全都被捉了。”听轩辕天晨问,王五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说起来也很奇怪,当时这一整排的箱子上全都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看见人进来跑都不跑,在那发疯似的咬那木头箱子。甚至捉住了还咬着箱子不撒嘴呢,还真是吓人啊。”说着王五不由打了个冷战。
奇怪么?一点都不奇怪。水寒冷冷的望着眼前的情景,这排架子前后的那两排架子上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红漆木箱子完好无损。被破坏的,闹鼠患的,就只有这一排,二这一排的红漆箱子里面正好有十八年前轩辕亦治水时留下的围堰分布地图……”还有那股轻甜之气,猜得不错的话必是用来诱使老鼠的药物。
因为气味清淡所以那些箱子被抬出去味道便消失了,可这档库中的味道却不是这么容易就消失,所以也才会被水寒闻出来,虽不知做这事的人是谁,但联系到这邢州与朝中大元和皇子的关系,背后之人却呼之欲出。
“喜子。”转身把立在身后的喜子唤过来,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见喜子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水寒才又恢复了平日的语调,“你去吧。”
“是。”喜子单膝跪了答应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咱们也出去吧。”目送喜子离开,水寒沿了来时的路径自出了档库。
“你们这是要去哪?”水寒从档库里出来,见轩辕天鸿和随行的官员们正准备离去便问。
“在这里找是浪费时间,我们打算去寻当年曾跟父皇治水的河工们问问情况。”轩辕天鸿看水寒从档库里出来便说。
“哦,那我回去休息了。”水寒随口应了一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把邢州的事全部留给轩辕天鸿,然后带了自己人径自离了府库直接去了钦差官署。
“曹师爷不去帮天鸿么?”回到钦差官署,水寒意外的发觉曹初竟也跟了回来,忍不住问道。
“鸿王那里暂时还不需要属下。”曹初笑了笑,回的有些低声下气。
“哦,既然如此,你便陪我四处转转吧。”
“是。”
半个时辰后,三匹快马从邢州城南门出了邢州往南而去了。
等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白天被他差遣出去的喜子也早就回来了,和春梅夏荷三人一起正在正房等他。
“回来了,办好了?”摒退了曹初,让轩辕天晨回房去休息,水寒才坐了正房内八仙桌边的太师椅。跑了一整天虽不至于风尘仆仆却也是满脸倦意,接了春梅端过来的温凉的茶水喝了两口,倦色才略有缓和。
“回主子,李家庄的里长已经到了钦差衙署,由三牛陪着现在正跟鸿王说话。除了他之外还有几十位以前曾跟着皇上治水的河工也一同来到衙署。沁州刺史也已经派了官差出来,暂时先帮助把李家村的村民安置在沁州境内,因为里长不在李二便留在谷中。”
“嗯,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李家庄的村民暂时迁进沁州境内,自己便不用担心这些人的安全了。里长和三牛见了天鸿,日后必会把李家庄的事说出来,这事也交给天鸿去解决好了。
而且有了李家庄的里长和那几十名河工帮忙,邢州便可如沁州一样按步就班的转移居住在低地的农民,连通围堰与苍江。一切完成之后便可以等着上游下来的洪水了。想至此水寒心里变轻松了很多。
“是。”应了一声,喜子便退了出去。
喜子离开了,水寒便径自回了卧房,沐浴更衣之后换了月白的丝绸里衣,习惯性的卷了半张被子,把头偎进床上两枕之间的空隙中很快便睡熟了。
静谧的夜晚,宽大的双人床,虽不及盘龙殿寝殿内的龙床考究却也奢华到不像样。床上,侧卧了一名青年男子。男子身上着了丝质里衣,里衣服帖的贴在微蜷了的身体上,勾出了稍嫌纤细的腰身和腿部修长优美的曲线,略微卷起的裤管下,双脚指节分明。一张瓜子脸,水润的双唇,笔挺的鼻梁,双目微合,长而密的睫毛随着舒缓的呼吸轻轻颤动着,一头黑发水一样的铺散在床内侧的枕头之上,两缕发丝随意的钩在下颌处给熟睡中的男子平添了几分慵懒和随意。
白皙光滑的皮肤,雪白的里衣,衬了身下秋香色的锦被,夜明珠的微光下,整个人都仿若泛着莹白的光。
倒也算得上一副货真价实的美人沉睡图,红叶立在床前,静静的看着床上的男子,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不过,……
“小红呀,你若喜欢人家就直说好了,还害羞的三更半夜的跑到人家的床上来偷看。既然你这么喜欢人家,人家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好了。”说着床上的男子便单手撑了身子,做起来,然后抬了右手,冲着床边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红叶勾了勾手指。
红叶嘴角一抽,忽然有了种想一拳打死床上这人的冲动。他刚才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误认为床上这人会是美人。
“呵呵,你二人若想调情等正事办完了在说。”一个声音在红叶身后响起。
“咦?皇兄?”轩辕静眨眨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红叶见此,便让到一边,露出坐了殿内圆桌边绣墩的轩辕亦。
轩辕亦见轩辕静醒了,便随手撤去了桌上夜明珠上的纱罩,整间寝殿顿时亮了起来。
“皇兄……见轩辕亦一身黑色短打,斜靠了圆桌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轩辕静一喜,窜下床来便朝着自家皇兄怀里扑过去,“皇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人家好想你啊。”
“三秋?静,朕记得不错的话你今日的晚膳还是在盘龙殿进的吧?”轩辕亦凤目微眯,冷冷的
扫了眼张了双臂满面春风的冲自己扑来的轩辕静。
轩辕静给轩辕亦一瞪,扑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刹住,同时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收了脚步,立在轩辕亦的身边,轩辕静微低了头委委屈屈的扯了自己睡衣的一角,“可是人家很想皇兄啊,所以才会觉得时间很长嘛。再说了,寒儿又不在,人家陪着皇兄用晚膳又有什么错嘛。”
“说到寒儿……轩辕亦挑了挑剑眉,“静,你府中的那个曹师爷倒是大有来头啊。”
“咦?皇兄这话从何说起?”轩辕静抬了头,看着自家亲亲皇兄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喏。”见轩辕亦点了点头,红叶便递了一个纸卷过去。
轩辕静接了纸卷,捻开,先是扫了眼纸卷上的内容,随即就睁大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摸样,看了眼轩辕亦和红叶,然后重又低了头,仔仔细细的把那纸卷认认真真的看了两遍。看完了纸卷,沉默了半晌,轩辕静才重又舒了口气,“原来他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留在我这静王府许多年也还真是埋没他了。”言语间竟是极为佩服。
庙堂卷 第四十五章 夜入勾栏
沉默了半晌,轩辕静才重又舒了口气,“原来他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留在我这静王府多年还真是埋没了他。”
“有没有埋没朕倒不在乎,不过他既是想出仕为官,这人朕就用定了。”
“怪不得那天我说寒儿想借了他去沁邢二州他竟会说要以寒王府师爷的身份随行啊。”轩辕静低头重新看看手中的纸卷,抿了双唇,“原来这人跟寒儿竟有如此的渊源。”说罢轩辕静忽然抬了头瞄了眼斜靠在圆桌边的轩辕亦,“三更半夜,夜深人静的皇兄不单单是为个曹初跑到静的府上来的吧。”
“不过是闲来无事睡不着,把刚刚隐卫传递进来的消息顺便拿过来给你看看而已。”
闲来无事么?睡不着?轩辕静瞥瞥轩辕亦那有些凹陷的眼窝暗自叹了口气,“皇兄,若是想寒儿想的慌,随便找个理由把他招回来便是。又何苦委屈了自己?”
闻听此言,轩辕亦苦笑了一下。外人不知,与水寒日夜相处,轩辕亦自是知道,他的寒儿虽然在宫中娇养了几年,平日里看起来乖巧听话,但那骨子里的骄傲与独立却是不可抹杀的,又岂是他一道圣旨便能召回的?就算是召了回来,两人也必会因此生了嫌隙,这又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原本以为政务繁忙,他便腾不出时间来想到水寒,可是每每到了夜晚,揭开盘龙殿龙床上明黄色的幔帐,看那宽大的龙床内空了半边,便会觉得自己的心也如同这龙床一般,空了半边。
“索性闲来无事,不如跟了皇兄去夜游可好?”见轩辕静满脸担忧的望着自己,轩辕亦心中一暖,便收了脸上的苦笑,微扬了嘴角,俊脸上露了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王爷。”轩辕静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忽听殿门外远远的传来一声低唤。声音低沉婉转,透出股媚意。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显见这人是往寝殿而来。
“王爷,您醒了么?”低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声音已经到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