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天望着紧闭的门扉问。
“启禀公子,属下等来到这个院子的时候他便在这里,城主说要留了他的性命等公子处置,属下便将他软禁在此地。”
“嗯。”点了点头,云锦天伸手推开了简家祠堂的正门。
吱呀一声,两扇雕花的木门分至两旁,露出了祠堂的正堂。
正堂正对门的那面墙上雕了一排排的壁龛,壁龛内摆满了简家数代族长和长老的灵位。壁龛下的墙边是一张雕花的供桌,供桌上码放了各色荤素贡品,供桌正中一只黄铜香炉,炉中插了三根线香,烟柱笔直的冲向屋顶。供桌两侧,数盏长明灯把整间祠堂照得亮如白昼。
供桌前的蒲团上,背对着云锦天和慕容非跪了一个人。从佝偻的后背看出这人年纪怕是不小了。
听祠堂的门被推开,跪在蒲团上的简家族长简阆身子一震,睁开了眼睛许久才开口道,“今日风家进山祭祖,连未满月的婴儿都带走了我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果然煞星还是到了,既是要死也要让我死的明白,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看来你简家树敌不少啊,被人寻仇竟不知道是谁。”凉凉的话中带了讽刺,一丝讥笑出现在慕容非的嘴角。
瞟了眼声旁的慕容非云锦天抽出一直被他紧握着的手,来至简阆身边蹲下,“云中城。”
云中城?简阆扭过头,一双半花的眼睛睁了又睁半晌才看清面前的云锦天,“你不是慕容非……你是……”
“云锦天。”
“云锦天?逍遥宫宫主云锦天?你怎会在这里?”
“自然是为复仇而来,”云锦天身形未动,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过除了复仇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以为我会回答么?”轻蔑的瞟了眼云锦天简阆干脆闭了双目,“若是复仇,就动手吧。”
“你──”慕容非额头上青筋蹦起,抬了手一掌便冲着简阆的后脑劈下。
云锦天见那掌风来的急,忙站起身来伸了手挡下了这一掌。见云锦天伸手接他的掌,慕容非急忙撤去了内力,恨恨的咬了咬牙,“直接拍死他算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云锦天未理慕容非,重新蹲了身子低了头凑至简阆耳旁,“你真不肯回答我的问题么?”又等了一会儿,见简阆依旧合了双眼动也不动,桃花眼中闪过一抹阴寒,一张绝美的脸上一片阴冷,“简阆,你可知道现在你的简家可就只有你一个人还活着,而你,不久也要去见阎王了。从此之后这谷中便没有简姓人家了。”
“你……你们……你们连孩子都不放过么?”听说这谷中只有他一人活着,简阆原本合了的眼睛霎时睁开,浑浊的眼底已是一片绝望。
“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懂,并未做错任何事啊?”泪水顺着皱纹堆积的脸上;留下来,嘴唇也不住的颤抖着,若不是双手撑在地面上,眼见着便可能倒下去。和刚才不同,此时的简阆竟是十分的激动。
“云锦天又何曾做错过什么?慕容非又做错了什么?竟被你简家如此对待?”
“如此对你们的不是我们简家。”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留着你。”
“你想问的该不会是到底是何人为了云中城和逍遥宫用痴缠对付你们吧?”听了云锦天的话,简阆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留下自己的缘由。
云锦天默认,耐心的等着简阆开口。
“你要杀便杀,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半晌,稳定了情绪后,简阆终于开口了。
原来这痴缠竟不单是针对了云中城,还有逍遥宫……难道是……竟是他们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到他云锦天的头上当他是好欺负的不曾?
想必,云锦天再次凑到简阆耳畔,朱唇轻启,吐出来两个字,然后看简阆身子一震,便知自己猜对了,忽然一笑起了身,“放火。”说完看也不看跪在蒲团上的简阆迈了大步出了简家祠堂。
随着简家祠堂被点燃,谷中各处几乎同时起火。因为泼了火油,助了火势,很快星星点点的火势便连成了一片,火舌乱喷,烈焰飞腾,仿佛燃着了整个山谷,也映红了半边天。
就算是复仇了,也不可能再回到以前了!谷中,云锦天立在山腰静静的望着眼前蒸腾的烈焰心中一阵酸涩,伸了手臂环住慕容非的腰,头偎在他的胸口,“跟我去个地方。”
“好。”伸展手臂环住心爱之人,慕容非低低应道。
庙堂卷 第六十一章 重新开始
谷底最深处有一间小小的祠堂,与谷中那座两进飞檐高挑雕梁画栋的简家祠堂相比朴素雅致了很多。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间青砖青瓦的屋子,一道不是不足一人高青砖墙环绕了三间砖房。这青青的瓦与它背靠的青石崖壁几乎融为一体,再加上墙外绿树掩映,离的略远些若不仔细看,觉这院落的存在。
一条青石板铺的小路把表面斑驳的院门和那三间青砖的屋子连接到一起,石板的缝隙间不少的杂草,一朵嫩黄的蒲公英从石板的路面探出头来。
正房的房门敞开着,从院中便可看见正对门的三张供桌,桌上摆满了时令的蔬菜果品,正中央的香炉内插了数把线香,香头上尚未掉落的香灰渐渐变长,一阵风吹过,香灰和线香相接部分亮红一闪,随即消失。
祠堂内,几名年轻的妇人拿了抹布,端了铜盆,拎水桶在擦抹落了厚厚一层灰尘的祖先排位。墙角几名青年在两名中年人的指挥下举了扫帚小心的扫去挂在角落里早已破败不堪的蛛网。
祠堂内的人虽多却并未有说话声传出,甚至连咳嗽的声音都不曾有。
祠堂外的院落中,铺在墙角树下的草席上盘坐了几位老人,一身粗布的裤袄,满脸的皱纹遮挡住了脸上的表情,个个都如老僧入定一般微合了二目动也不动。若不是缓慢起伏的胸膛和缓缓从鼻孔叹出来的气息,还真让人以为他们就这般坐化过去了。
老人四周十几名年纪稍长的妇人跪坐在席子上,双眼红肿呆望着屋脊后的崖壁出神。他们的身侧多偎了几岁的孩子,孩子们虽对发生的事情不甚明了,却从大人们言谈举止间察觉到了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发生,个个都偎着身边人老老实实的坐着。席子的一角,一名年轻的妇人背转了身子在另外两名妇人的遮挡下给怀中尚不足月的婴儿喂奶。
以院子正中那条石板路为分界线,另一边,男人们在清理院内荒草,院外也有人拿了匕首和小刀在清理院墙底部和砖缝间不知何时长出来的青苔和杂草。一个早上的时间十几人已经清理出了小半个院子。
如同祠堂内一样,这院内院外虽有几十人或坐或立却并没有任何人说话。清晨扬起的风不知何时停了,头顶枝头上的叶片动也不动,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压在这院内和祠堂里人们的心头沉甸甸的,让人几乎窒息。
“明长老他们回来了。”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祠堂院落背靠的绝壁上响起。原来那绝壁之上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竟蹲坐了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年右手攀了从崖壁上垂落的树藤,左肩头上架了一只浑身雪白的猎袅。
那少年喊完了便攀着树藤从绝壁上滑落下来,肩头上的猎袅扑扇了翅膀来保持自身的平衡,一对金灿灿的爪子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少年的肩头。
少年双脚一落地便飞奔着绕过祠堂的后墙往院门口去了。
听说明长老回来了,院内的人都有些怔忪,干活的人全都停了手中的活计放了手里的家什,直了腰望向门外。坐在树荫下的妇人们也全都掉转了头看着门口,就连最内侧的那几位老人中也有一两个张开了一直合着的眼睛。
祠堂内,风家族长风始听外面喊明长老回来了,放了手中的扫帚跟风启两人出了祠堂。
片刻身形一晃,风明着两名青年进了这祠堂小小的院落。追着他们,肩上架了猎袅的少年也跟了进来。只消片刻,院内院外所有的人悄无声息的汇聚到了一处,百十双眼睛都盯了进入院中的风明和他身后的两名青年。期盼,伤心,难过……各式各样的目光交汇在一处,如千斤重担一般压的这三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看风明一脸悲戚,两眼红肿的望着自己点了点头,风始张了张嘴,动了动双唇,那句怎样了在喉咙处转了几转终究未说出口,结局已写在了风明的脸上,再问不过是再在累累的伤痕上多添一道口子。
人群树荫下中传来女人们低低的抽泣声,虽然昨日离开时便已经知道结果,可这结果毕竟实在是太过残酷了,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旦真的变成事实摆在面前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了。
许久的沉默,院内所有的人都低了头默不作声。从今日起,也许是从昨夜看到那冲天的火光之时所有人的心全都失去了一块,永远都找不回了。
凉风乍起,卷起不知从哪里飘来的几枚焦黄的枯叶打着旋。本是闷热的夏季,风家祠堂的院中却如深秋一般萧杀。
“好了。把该干的活干完,干完了就该出发了。”良久,风始轻轻叹了口气,抬起袍袖擦了擦眼角的两行浊泪。
沉默被打破,压在心上的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重量也忽然去了不少。因风明回来而围拢在一处的这百十来人渐渐散去。
“明叔叔,简家怎样了?”到底是年轻,那紧跟着风明三人进院,肩头架了猎袅的少年见众人都散了开去,偷偷扯了扯风明的衣角压低了声音问道。
“被烧成一片白地了……什么都没有了……”见风明只是冷冷的看了那少年一眼却未回答,跟着风明进来的一名青年悄悄拉了少年,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什么都没有了?那简家……”因为惊讶,与青年的耳语不同,少年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分,在这个寂静的小院里分外的刺耳。吓的那与少年扎在一处咬耳朵的青年伸手便捂住了少年的嘴。
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那架袅少年和正捂了他嘴的青年身上,见两人全都老老实实的低了头,风始开口道,“从今日始,这谷中只有风家,没有简家。”言罢,转身进了祠堂。
从今日始,简家便是谷中最大的禁忌,风始的态度十分明确。
过了两日,年久失修的风氏祠堂终于被风家的人打扫休整的干干净净。领了合族之人在风家列祖列宗排位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上了三炷香后,风始锁了祠堂的正门,带着风家的老老少少离了祠堂。
沿着来时的小径,行了大半日,前方出现了一座丘陵,一条被踩出来不久的羊肠小路从丘陵后绕过来,是他们来时所走的路,沿着那里就能回到风家世代居住的那个谷地。望望那几乎被深草掩住的小径,风始带了人,拔了荒草,重新开了道路,往与之截然相反的方向去了。跟简家一样,那片世代居住的山坡,从今日起也将成为风家的禁地。
从风明他们那里听到风家世代居住的屋舍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烧成一片白地若说不心疼自是谎话。可是,诚如岚帝轩辕亦信中所说,不破不立。既然已经破了索性破个彻底,立也立个干干净净,房舍毁了可以再建,只要风家的血脉在,风家的秘术在从头开始,白手起家又何妨。
白手起家容易,若想抚平风家族人心里的伤痛却难。抛开风简两家最近势同水火的关系不谈。几十年的相处,两家的人早已混在了一处,血脉相连。选择铲除简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是切肤之痛,却因为了能保全风家和风家的秘术不得不割舍。
也不知清扬现在身在何处,有朝一日回了这谷中得知今日之事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风始拨开挡在身前齐腰深的荒草,望望远处起伏的群峰,一声低叹淹没在群山之间。
化州郊外谷地深处有一潭幽碧的泉水,泉水自一侧绝壁上飞流直下,注入深潭。崖壁上,翠绿的青藤交叉缠绕一垂到底。青藤之上数朵白色的小花迎了微风时不时的冲着那一潭碧水点点头,似在微笑。深潭四周芳草萋萋野花芬芳,几只硕大的蝴蝶扑闪着五彩斑斓的翅膀在花丛中穿梭嬉戏。不远处草地上几丛灌木结了指肚大小的果子,果子略微泛红,引来一群小鸟在枝头跳跃鸣叫。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反衬的这谷中更加的幽深静谧。
离潭边不远的草地上立着一名年逾三十的男子,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广袖长袍,长袍外罩了一件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纱衣,一头青丝被一根墨玉的发簪束好,发梢服服帖帖的披散在后背上。一张俊美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没落与疼惜,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和略微皱起的剑眉多多少少带出了内心的紧张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