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水寒已完全收了心神,轩辕亦眼眸暗了暗,略低了头,轻轻吻了吻身前少年的小脸,才松了搂在水寒腰上的手臂。离了长案,坐于一侧的太师椅上。
见轩辕亦坐下,旁边便有太监端了铜盆,捧了布巾上来,又有这偏殿内当值的宫女端了盏清茶放于轩辕亦身侧小几上。
净手后端了那才冲的香茶了一口嗪了一口,觉得这茉莉茶芬芳甘醇恰到好处,轩辕亦便示立于长案一侧低头研磨的喜子把茶盏给水寒端过去。
看轩辕亦把那盏茶给了水寒,那端了茶来的宫女忙有从殿后端了一盏上来,放在轩辕亦身侧的小几上。
轩辕亦挥挥手,摒退了这书房内当值的太监和宫女后才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跪在案前两位皇子身上。
虽是进宫见驾,但因今日不是朝日,这两人便都着了便服。
跪在右侧的轩辕孤鸿身上一件雪青色织锦广袖长袍,袍外罩了件雪青色纱衣。
与几年前那个跟在云锦天身边学治国御人之道的孩子相比,十九岁的轩辕孤鸿眉宇间已多了些沉稳与豁达,举手投足也带出了股不怒自威的王者风范。虽察觉到轩辕亦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也还是低着头,面色平静如常。
与轩辕孤鸿的沉静不同,跪在他身旁的轩辕天晨一身天青色素色窄袖长袍,袖口上带了皮质护腕,额前微长的碎发下一双漆黑的眸子中精光乍现。
虽是低了头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却因那一直都挺直的后背和一板一眼,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透出习武之人特有的英气和十几岁少年本当具备的蓬勃的朝气。
打量了跪在面前的两人半天,轩辕亦目光落到了轩辕天鸿身上,忽然一笑,“明日离京,有件事也该跟你二人说了。”说着,轩辕亦便端了身侧小几上的茶盏,嗪了口茶水咽下,“落凤山守香的不过是朕的替身,朕要借着这三个月的时间往惠州走一趟。”
“父皇,您要离宫?”本是额头贴在地上的轩辕孤鸿立刻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轩辕亦。
“是因为试剑大会?父皇这一次能不能带儿臣一道去惠州。”轩辕天晨也算是三卫中人,对江湖上的风吹草动自然都知道。又加之早就知道铸剑山庄与皇室的渊源,现在听到轩辕亦要往惠州去之后眼镜立刻亮了亮。
“孤鸿,”看了眼满脸兴奋的轩辕天晨轩辕亦转向轩辕孤鸿,“朕离宫,太子监国,这朝中必会有人兴风作浪。朕不在凡是你还要多加小心,除非事态紧急朕不希望你去落凤山找莫言,朕的话你可明白?”
“是,儿臣明白。”
“还有,这两份是当年杨庆兵变之时邢州刺史史百万和邢州司马房钱的口供,怎么用看你自己。”说着,轩辕亦便从衣袖中抽了一叠筏纸出来递给轩辕孤鸿。
“父皇……”轩辕孤鸿抬头看向轩辕亦,随后又动了动嘴唇,似有话想说。
“朕知道你也有一份,不过那份口供既是你的亲兵得来的,难免会有人因此做文章。”
“儿臣明白了。”轩辕孤鸿伸手接了轩辕亦手中那一叠筏纸小心收入怀中后又重新低了头。
“这是落凤城守军的伏虎。”看轩辕孤鸿把那一叠纸收进怀中,轩辕亦有递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给他,“用它可以调动九门提督金大成手下那二十万禁军。给你无非是让你心里有些底气,所以如非必要不得动用,孤鸿,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低了头伸手接了那半块沉甸甸的虎符,轩辕孤鸿小心的收进怀内。
“天晨,”见轩辕孤鸿低了头,轩辕亦才又看向满怀希望跪在一侧说完轩辕天晨,“此次惠州之行红叶会随行,他不在城中的这段时间,三卫便交由你负责。傍晚你去三卫总堂见他,他会将三卫中事情交代给你。”
“是。”对这五年一次的试剑大会无限神往的轩辕天晨听轩辕亦要留自己负责三卫的事物,那原本已经飞起来的心便一沉,同时脸上也现了些许的失望。
“虽不是惠州,可是朕一离开,这宫内宫外必会热闹非凡,天晨留下看热闹又有何不好?”见轩辕天晨满脸郁闷,轩辕亦不觉好笑。
“父皇是说?”轩辕天晨抬了头看向轩辕亦有些不明所以,看轩辕亦轻轻扬了嘴角看着自己,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父皇是说玉相……”
“不单单是玉相,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想得一份利的无论是宫内还是朝中都不在少数。”
“儿臣明白了,父皇放心,儿臣在必会保得宫内和落凤城的安全……还有太子殿下的安全。”说完,轩辕天晨便伏了身子如表决心一般对着轩辕亦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既是这样,那这落凤城,这皇宫还有孤鸿的性命朕可就全都交给你了。”听出轩辕天晨声音中少了失望,转而多了些跃跃欲试的成分,轩辕亦嘴角轻轻样子。
“儿臣遵旨。”
“事关重大,落凤山上守香之人是朕替身这件事绝不可外泄,你二人可听明白?”告诉这二人实情本是为了断了他们的依靠,若是因此泄露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得不偿失了。
“儿臣记下了。”听出轩辕亦声音中严厉,轩辕孤鸿和轩辕天晨忙垂了头。
“记下就好。”满意的点点头,轩辕亦声音缓和了许多,“若无事便退了吧。”
“是。”应了一声,轩辕天鸿和轩辕天晨应了一声后,便起身退出了偏殿。
看他们两个退出偏殿,身形一晃,轩辕亦来到水寒身边,伸手就揽了少年的腰,将下颌放到少年的肩上,低了头看向长案上那张画,“寒儿画满了?”
“父皇连九门提督的虎符都给了天鸿,不怕他趁你不在城中篡位么?”偎在轩辕易怀中,水寒并未回答轩辕亦的话。
“父皇还巴不得他真的篡位呢,到时候父皇连这落凤城都不用回了,直接带了寒儿去浪迹江湖。”说着轩辕亦便低头亲了亲水寒的面颊。
给轩辕亦亲了脸,水寒还虽然撇了撇嘴,眼角眉梢却也带了丝丝的笑意,“那天晨呢?父皇的以前还说要给他自由,还要他跟着寒儿多学些东西,却有一日脱离了皇子的束缚,结果还不是给天鸿教出来一个三卫总管?”
“寒儿啊。”听水寒似有所埋怨,轩辕亦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又何况是身为皇子本不可能得到的自由?”
“皇子本不可能得到的自由?”可是你却给了我。擎了毛笔立在长案前,水寒眼眸暗了一暗。
“寒儿的代价就有父皇来付就好了。”前一世父皇的寒儿太苦了,这一世,父皇又怎舍得让你再受苦。
“亦。”回转身形,整个身子都偎进轩辕亦怀中,水寒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寒儿不是说今日要去铸剑山庄么,怎么会有这份闲情逸致跑来学画?”手臂环上少年的后背,轩辕亦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柔声问道。
“不想动,”想了想,水寒又加了一句,“不过已经借用暗卫的信枭通知莫语和尹姊姊咱们明日出发了。”
“若是这样,那父皇便抱了寒儿回寝殿休息可好?”知道是因接连几夜自己毫无节制的索取才让水寒这般倦怠,轩辕亦眼眸一暗,伸手便揽了水寒腰身。
“父皇背了寒儿回去吧。”攀了轩辕亦的肩,被轩辕亦抱起的水寒虽有不满却并未挣扎。
“呵呵,好,既是寒儿想让父皇背了,那父皇背就是了。”说着轩辕亦便松了手让水寒双脚落地后,背转了身体。
江湖卷 第十四章 月圆之夜
惠州城南山林谷地间,依山傍水有一处清雅幽静的院落。小院不大,只前后四进的院落,却因为靠着一条小溪得以在后院内修了一座小小的荷塘。
已近午夜,荷塘边八角凉亭正中的太师椅内,坐了一名男子。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张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两道浓重的眉毛,眉角带了点点剑锋,眉下双眸如幽谷深潭一般,鼻梁挺直,鼻翼下薄唇紧紧抿在一起。
男子身上一件灰色缂丝广袖长袍,袍子外罩了一件领口绣着万字的纱衣。挺直的后背靠了亭中太师椅的靠背,双手置于椅子的扶手上,低垂了视线,望着面前那一塘荷叶发呆。
本是英气逼人的脸上此时此刻却带了一丝愁苦,眉宇间现了些许的哀愁,眼眸中也透了抹难掩的孤寂。
男子身后,两男两女并排而立,眼角眉梢间都带了股凌厉之气。
男子静静的注视着那一塘荷叶和倒映入水中的那轮圆月,许久,似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面色渐柔,本是紧紧抿在一起的双唇微微开启,嘴角也跟着缓缓扬起,脸上现了一抹充满怀念的笑容。
“主上。”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着那脚步声,一道黑影一闪便跪在男子面前,“主上,落凤城中传来消息说铸剑山庄庄主段一凡不久将启程往惠州而来。”
“铸剑山庄是庄主亲自出马?今年的试剑大会可真是热闹啊。”见有人来了,男子便收了才溢上眼角眉梢的笑容,正了正神色,话虽说的调侃的意味十足,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主上,您说,铸剑山庄是不是也是为了这把剑而来?”跪在地上的人抬了头问道。
“怎么说?”男子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面,虽顺着那人的话音问了,眼神却有些恍惚。
“世人皆知青玄剑早虽是铸剑山庄九柄宝剑之一,却早已失散民间。主上又放出话去说咱们手里的这把剑堪比青玄,段一凡会不会怀疑咱们手中的其实就是青玄剑?”
“是么,”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指尖轻轻点了点,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轻蔑,“那他可就要失望了。”
看男子似乎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跪在地上那人便低了头,“还有,逍遥宫宫主云锦天和云中城城主慕容非也一道往惠州而来。”
“这不是很好么?来的人越多,这次试剑大会就越热闹。”越热闹,来的人也就越多……他也会出现吧!
“皇上,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是,主上,属下是想说,引出青玄剑主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假托青玄现世,再做下几桩大事,引来江湖上的众怒,为证明清白他必会现身,可是主上您却没这么做……”话未说完,但是里面的意思男子已经听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复杂。
“二十年前,错在我,若在这么做了那就是错上加错。到时候……就真的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他若还记得我,还愿意再见我一面就应当会出现吧。扬起头看向半空中高高挂起的那一轮明月半响忽然道。“事情可有眉目?”
“回主上,还没有。”
“没有?”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男子声音中还是透了些许的失望,“继续查。”
“主上……”跪在地上的人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主上,若真如您所说这几人皆是武林高手必定会雁过留名,可咱们都找了二十多年了却没有一点音信……”
“你是在怀疑本座?”本是抬了头看向半空的中年人目光刷的一下便落在跪在地上那人的身上,浑厚低沉的声线也透出些许的不快。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给那阴冷的目光盯了,跪在地上的男子忙低了头,“属下的意思是,袁亦,袁静,甚至楚迪都可能是化名。到现在都二十多年了,也许这几人早已在江湖成名,只是咱们并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名字。所以除了那把青玄剑和这三个名字外咱们也可以从其他方面下手。”
会是这样么?男子若有所思,良久才再度开口,“既是如此,就交给你了。”
“是。”跪在地上的人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小亭。
听那脚步声渐渐远去,男子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面前碧绿的荷叶上。凉风渐起,一丝痛楚自左肩肩头传遍全身。轻轻把右手按在左肩上,男子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就是这样一个满月的夜晚,也是在这个荷塘边,那少年一剑刺穿自己的肩头后决然离去,再未回头。
恩断义绝,恩断义绝……每次想起,那少年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话就会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每一次心也就会如被刀子割了一般疼,一直疼到麻木。
他不知道若是倒退回二十一年前他是否还会做那件事。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二十一年,他对那少年的思念从未停止过。无论何时,只要空下来,闭上眼睛,脑海里便全是那少年的影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