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盯着面前那泛着粼粼波光映了天上明月的湖水。半晌从怀内掏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罐子,拿在手中把玩着。
“这个是……”脚步声响起,不知道刚才躲在何处的小米行至风清扬身侧,有些不解的看着风清扬手中的罐子,“清扬哥,你没给他用么?”
轻轻摇了摇头,风清扬的嘴角上泛起一抹笑容,掂了掂手中掌心大小的陶罐手臂一挥,那陶罐便划了一道弧线,咚——的一声落到湖水中那片月光的倒影中。
“那是……清扬哥你把它扔了干什么?”见那罐子坠落之处泛起一片水花,小米面露焦急。
“这种害人的东西,不要也罢。”
“清扬哥,没了痴缠你和九皇子之间……”可就再没有任何希望了。眉毛紧紧皱在一处,小米面露不忍。
“痴缠失效后的那种痛苦,我不忍心让他也去体会。”又何况他已有了心爱之人,那痛苦必会比自己曾经体验过的还要痛上一干倍,一万倍。停了一下,风清扬按着说道,“而且,这般勉强的爱也不是我想要的。”
沐浴更衣,换好了里衣,水寒自后间从屏风后绕出来水寒便直奔靠墙放置的床榻。伸手挑起床上秋香色的幔帐,探头进去果见轩辕亦盘了双膝,单手撑了下颌静静的望着他。
“父皇。”未等轩辕亦说话,水寒便径自爬上床张开手劈,搂了轩辕亦的脖颈,身子便偎进了轩辕亦的怀中。
见怀中少年将身子紧紧偎在自己怀内,像是在找寻着安慰轩辕亦的凤目暗了一暗,快要冲上来的火气和几乎溢出来的醋意立刻消散于无形。伸手揽过少年的身子,亲了亲那张还蒙了一层水汽的小脸轩辕亦问道,“寒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父皇,父皇为你出气如何?”
“父皇。”怀内少年的身体不安的动了动,头也贴到了轩辕亦的胸口,沉默了半晌才说道,“父皇是不是一直都知道风清扬喜欢寒儿,所以父皇才会很在意他?”
江湖卷 第五十六章 风家退场
“父皇一直都很在意风清扬是不是因为父皇一直都知道他喜欢寒儿?”偎在轩辕亦怀内的水寒嘟着脸,闷闷的问道。
“寒儿为何要这样问?今夜他跟寒儿说什么了?”听水寒忽然这样问,轩辕亦的凤目危险的眯了起来,同时环在水寒身上的手臂也紧了一紧。
“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些以前的事情。可是寒儿就是知道……”皱着秀气的眉毛,歪着头一时间水寒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那时突然之间明了风清扬心意的感觉,“就是忽然知道……他喜欢我。”
“自己说别人喜欢自己,寒儿脸皮也越来越厚了。”一声轻笑自耳边响起,轩辕亦有些好笑的看着怀内的少年。
“轩辕亦——”听轩辕亦这般调侃自己,水寒有些抓狂,单手撑了床上锦被便要从轩辕亦怀中挣脱出来。
“好了,寒儿,父皇逗你呢。”见水寒又羞又恼,轩辕亦忙又收了收手臂,将少年的身子按进怀内,“若风清扬真的喜欢寒儿,寒儿会因为他丢下父皇不管跟着他走么?”
“不会。”想也不想,水寒摇了摇头。
“既是如此,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水寒愣了一下。
“可是心理面会因为自己无法回应对方的感情觉得愧疚对么?”轻轻婆娑着少年水一般的长发轩辕亦轻声道。
“好像是……”这样的感觉。水寒歪歪头,有些不解的看向轩辕亦,“父皇怎么会知道?”
“人之常情吧。”嘴角轻轻勾起来,轩辕亦低头亲了亲怀内少年的额角,“寒儿可曾想过,他既是喜欢你却为何自始至终都未说出来?”见怀内少年忽然抬了头不解的看着自己轩辕亦轻轻一笑,“我想他是怕说出来给寒儿造成困扰吧。”说出来固然需要勇气,可是就那样将最炙热的情感永远埋葬在自己心里的最深处需要的却是更大的勇气。
“的确是很困扰。”在轩辕亦怀中有些烦躁的动了一下身体水寒双唇便又嘟在一处,许久怀内忽然传来更加郁闷的声音,“寒儿这么喜欢父皇,要是父皇喜欢的不是寒儿,那寒儿不是会很伤心?”所风清扬会很伤心吧?
“寒儿……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就像父皇陪着寒儿这般的去陪着他,照顾他,呵护他,也会这般的深爱着他,用自己的爱去抚平他所受的创伤。可是这个人不是寒儿,所以寒儿不必为此困扰。”说着轩辕亦便又低头亲了亲怀中少年的额角,“时候不早,该睡了,寒儿不会忘记明日还要送风家回谷呢吧?”低头见怀内少年脸上不再是烦闷的表情,而是一脸的沉思,轩辕亦便单手揭了被角身子一侧将怀内少年一道带入了床上锦被下面。
“对了,寒儿还收了他一份贺礼。”帐子内暗淡的夜明殊下,水寒的双唇忽然抿了起来,“父皇想不想看?”
“贺礼?什么贺礼?”轩辕亦愣了愣。
“咦?好像忘在后面了,等一下,我拿给你看。”说着水寒便揭了身上锦被跳下床,光了脚两步便绕回到屏风后面。
寒儿……自己一把未抓住,水寒便干净利落的消失在遮挡在后门的屏风后面,轩辕亦张了张嘴,一句明日再看不迟的话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内。
只过了片刻,屏风后便又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自屏风后绕出来的水寒挑了幔帐一个翻身便爬上了那张大床,“呐,就是这个,风清扬给的贺礼。”
接过那枚小巧精致的玉环仔细查看了一番,见那玉环最内侧刻了小小的三个宇风清扬,轩辕亦的剑眉便挑了一挑,“寒儿说这是他送寒儿的贺礼?是祝贺什么的?”
给轩辕亦一问,水寒玩心顿起,双膝跪在床上,直了身子伸了小手用食指和中指挑了轩辕亦的下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张俊脸,清秀的小脸上挂了抹难得一见的坏笑,“当然是寒儿和……轩辕亦你的成婚贺礼了,本王的爱妃!”
“寒儿确定是王妃,不是王夫?”大手一伸便揽了对面少年有些纤细的腰身,身形一转便将少年压在身下。
“呵呵,风清扬可没说是王夫。”哈气吹在脖颈间痒痒的,水寒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是他不知道寒儿是父皇的人。”低头亲了亲水寒的面颊,见那张清秀的小脸上已经没了刚才的烦闷,身形一转轩辕亦便躺侧在水寒身后,霸道的将少年的身子揽进怀内轩辕亦低声道,“不早了,寒儿,该睡了。”
“哦,”低低的应了一声,水寒便将风清扬送他的那枚玉环小心的掖到了枕头下面。
“哼,寒儿倒是对风家这位少族长送的东西很是在意啊。”酸溜溜的声音响起,轩辕亦的脸上现了抹阴郁。
“这可是人家送给你我二人成婚的贺礼,自当好好珍藏了。”相对于轩辕亦的不满,水寒倒是心情大好。
“我虽贵为一国之君却连个像样的成婚大典都不能给你……寒儿,父皇……”
“轩辕亦,”一声低唤自耳边响起的同时,一只小手便掩住了轩辕亦未说出来的话,“你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事你还看不开么?什么成婚不成的,我只是说着逗你的,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么?”
“知道。”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永相随,莫相忘。这便是你想要的,可是就算如此我也还是亏欠了你。手臂环上少年腰身,似是想要寻求安慰一般,轩辕亦将头埋在少年的肩上。
“对了,父皇,有件事寒儿想要问你。”觉察到轩辕亦有些消沉,水寒便转移了话题。
“何事?”
“就是今年生日后寒儿就要搬出盘龙殿么?”
“搬出去?为什么?”听水寒忽然说要搬出盘龙殿,轩辕亦愣了一愣。
“十六岁,皇子不是该开衙建府了?”还有就是要娶妻,不过这话若是当着轩辕亦的面说出来……水寒的身体忽然颤了一颤。
“不必,”看不见怀中少年脸上的表情,以为这小小的颤抖是因为要开衙建府搬出盘龙殿的想法造成的,轩辕亦的眼眸暗了暗。
“可是,飞岚的规矩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规矩啊……”一声轻叹自水寒背后传来,“寒儿应当知道,这飞岚的规矩可是朕定的,朕说不必自然不必。”搬出盘龙殿?那自己岂不是每夜都要如偷情一般偷偷摸摸的暗入他的寒王府?这种事情光想一想就让人觉得无比的郁闷。
“霸道。”既然这件事情被自家亲亲父皇一句话就解决了。轩辕亦也不再想那个什么成婚典礼的事情了,冲着轩辕亦撇了撇嘴后,水寒便动了动身子在轩辕亦的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合了双眸。
霸道?次见到那个兰心便用内力震断了她的琴弦,乾州时不过因为一个小小的歌姬,他便用一本企划书让分庄的总管大人哀嚎了一整夜不说,还让他在今后的一年之内不住唉声叹气……若说是霸道,自家寒儿醋意横生的时候才真的是霸道呢。
鼻尖凑到身前少年里衣的领口,嗅到那抹淡淡的药香中还夹杂了少许茉莉花的清香,轩辕亦的表情霎时便柔和了下来。既然知道了以前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凌九霄这个人,寒儿你又要怎样对付呢?伴着少年低沉舒缓的呼吸声,噙着嘴角的笑容,轩辕亦合了双眸。
第二日,天还未亮,铸剑山庄庄后那座风家人暂住的独门独院的小院内便已经陷入了一片忙碌中。院子外面一处空地上,也已用竹竿搭起了高高的灵棚,棚内那夜往生的十二人的牌位在长大的供桌上一字排开。
没有哀嚎声,也没有低沉婉转的哀乐,更没有超度亡灵的和尚道士。只有一身粗布素衣的风家男女低垂了头立在灵棚的两侧,替前来拜祭的人回礼。简单朴素的摆设,反而让这灵棚显的更加庄重。
试剑大会之前,遁世风家所居院落遭到血洗,风家之人下落不明的传言便已在大街小巷传扬开去。后虽有谣言说风家为铸剑山庄所救,却一直都查无实据。直到前日因轩辕亦说要替风家送行外加祭奠前几日往生的亡灵,风家才在那院落前面搭起了那座高大的灵棚。
灵棚一挑起来,便被因为各种目的一直在铸剑山庄四周徘徊不定的江湖人士知烧,消息也在一天之内传到了惠州州城。所以昨天一天之内倒也有不少或是探听消息,或是意图巴结,或是别有居心的江湖人前来祭奠。
到了今日清晨,因为风家要启灵回谷,前来祭奠送行的江湖人就多起来,庄园外灵棚旁边的空地上也站了不少人。
卯时,伴着一身黑色短打的铸剑山庄庄丁的出现,原本有些杂乱的院外空地上忽然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也从那搭起来的灵棚,供桌上的牌位和风家不卑不亢的男女们的身上转移到了这些突然出现的庄丁身上。
庄丁来到院门口的灵棚前,分做两排站好,接着远远的一群人便往这后院院门口的灵棚而来。
为首之人是一名年近三十的男子,一身素白广袖长袍,长袍外一件素白纱衣,腰间未有任何装饰,一根古朴雅致的白玉簪束了一头青丝。一张俊美异常的脸,面色平静,一双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却让人难以直视。本应是江湖人出身,可不知为何,男子举手投足间竟带出了些君临天下的帝王之气。
男子身侧与之并肩而行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样的素白广袖长袍,一样的纱衣,腰间同样未有玉佩香袋之类的装饰,唯一不同的就是头上一根白玉簪只束了半边的头发,另外半边散发和发梢一道随着晨风飞扬。一张清秀俊美的小脸上挂了抹稍显疏离却温暖的笑意,不过中人之上的样貌,却不知为何轻易便能吸引几乎所有人的视线。
“段一凡。”人群中忽然有人惊讶出声。声音虽不大,却被周围的人听的清清楚楚。铸剑山庄庄主段一凡亲自前来祭奠?在惊讶的同时,远远的立在院落外面的这些江湖人全都多了几分猜测。
仿若未听见人群中传来的低声的议论,也未看见混在人群中那些面露惊异的人轩辕亦和水寒并肩而行,向那座高高跳起来的灵棚走去。
轩辕亦和水寒右侧,稍稍靠后一点,并肩而行的是铸剑山庄的两名官驾莫言和沈凤。这两人身后便是冷风等七人和春夏秋冬四名宫女,冷风他们皆是一身素色长袍,身春梅四人则是一张素颜未施粉黛,再往后便是铸剑山庄的数名管事。
“段庄主。”风始早已听到了风家人的禀报,带了风启风明和风清扬三人拎了身上长袍的前摆远远的便迎了上来。
“听闻风族长今日启程回谷,段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