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快到了,也就是说轩辕亦该回落凤城了。和来惠州一样,回落凤城的轩辕亦并未摆出皇帝的銮驾,而是以铸剑山庄庄主的身份启程返京。
因为他和水寒的坚持,惠州刺史府和城防营内并未有人来送行。不过,原本想着安安静静回落凤城的铸剑山庄的人马却在惠州城外的林间谷地被人拦下。
林地内,一身天青色锦袍外罩纱衣的轩辕亦临风而立。他面前凌九霄的眼中虽少了些许的执着,痴迷与眷恋却并未有所减少。一侧树荫下,水寒虽坐在马车的车沿上和立在他附近的轩辕静和红叶说话,却一直都嘟着嘴,眼睛还时不时瞟一眼立在自家亲亲父皇面前的男子。
视线与旁边少年交汇,凌九霄忽然一笑,“你我之间真的不可能了么?”
“不可能。”
“就算是我肯雌伏?”虽是早就料想到的答案,真的听在耳朵内却也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不是因为这个。”这一次轩辕亦嘴角上挂了抹笑容,不过原因并不是因为凌九霄,而是因为他的视线已经回到一旁面露不耐烦的水寒身上。
“我不会在意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追着轩辕亦的视线看向一侧的少年,凌九霄道。
“可是寒儿会在意,我也会在意。就如他心中只有我一人一般,我的心中也只有他一人。”
“是么?”轻轻地叹了口,垂了头凌九霄神情黯淡,想了想他忽然抬了头,探身欺近,“既是这样,小亦,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可是你也给我留一个念想吧!”说完,他便抬了头,吧唧——一下亲在轩辕亦的脸上。
未曾想到凌九霄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之后还会这般大胆,轩辕亦一愣之下竟未躲开。
“喂,你干什么!”身形一闪,原本还坐在车辕上和红叶轩辕静说话的水寒便冲到两人面前,一把将凌九霄扯开后转向轩辕亦,满脸厌恶地用自己的小手使劲蹭轩辕亦刚刚给凌九霄亲了的那半边面颊。
“好了寒儿。”见水寒满脸不愉,轩辕亦嘴角便高高扬起。
对轩辕亦的话充耳不闻,水寒又蹭了蹭那半边脸,可是蹭了半天终究郁气难平。
歪头想了想水寒便垫了脚尖吧唧——一口亲上去。亲完后,他才觉得有什么不妥,却又一时半会弄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妥,清秀的小脸上便现了抹迷惑。
只不过——
“呀——竟然在皇兄的脸上跟别人亲来亲去的……寒儿好大的胆子啊!”本着替人解惑……或者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精神一侧轩辕静抬了袍袖掩了俏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
“寒儿当父皇不存在么?”凤目一闪,轩辕亦的声音中忽然透出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啊,这种做法好像是在间接地接吻……给轩辕静一说,水寒也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白皙干净的小脸上立刻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了,呐呐的低了头,水寒的声音小到只有轩辕亦才能听到,“寒儿不是故意的……可是亦是我的,我不想你给别人随随便便的亲。”
“呵呵——”一声低笑,轩辕亦的眼眸暗了暗,转身向凌九霄抱了抱拳道了声告辞后便伸手抱起身侧少年,向树荫下那挂了水晶帘笼的马车走去。
撇了撇嘴,双手搂在轩辕亦的脖子上,水寒虽未说话,眼底却也现了抹笑意。
看着那围了湖蓝色幔帐的马车驶离了面前那片树荫,驶向林地外的官道去跟铸剑山庄其他马车汇合,凌九霄脸上的笑容渐收,难言的失落很快出现在他的脸上。
“彻底放下了?”身旁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一只手便搭在凌九霄的肩上。
“也许……”转头看了眼立在身旁的欧楚环,凌九霄掩去了脸上的失落。
“放不下人也已经走了。”听林地外马蹄声杂乱,显见铸剑山庄的车队已经重新出发,欧楚环便拍了拍凌九霄的肩膀,“还是上回的话,一醉解千愁,今日小环舍命陪君子,咱们两人一醉方休可好?”
“一醉方休?”又看了看身旁的欧楚环,凌九霄忽然一笑,“你既是肯舍命陪君子,今日我便与你一醉方休。”说着,凌九霄便飞掠而起,踩了树梢往惠州州城的方向去了。
“喂——你等等我……”见凌九霄已经渐行渐远,欧楚环也连忙跃上树梢追着前面的人往惠州而去。
官道上,那辆湖蓝色幔帐的马车内将手肘撑在车厢正中的小几上,托了头,水寒盯着坐在对面的铸剑山庄大总管莫语良久忽然说道,“深寒背后竟有他国势力介入,孤星之主是玉无极这两件铸剑山庄一件都未查出来,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少庄主……您……”什么意思?给水寒盯得有些发毛,莫语脸上挤出来一丝强笑。
“意思就是铸剑山庄应该整饬了。”
“整饬?怎么整饬?”重复了一遍水寒的话,莫语忽然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详细的我还没想好,不过父皇说的年会,还有每座分庄的企划书应该是最基本的吧!”支着下颌水寒接着说,“还有莫语,你既然是铸剑山庄的大总管就该每年都对下面分庄和商号巡视一番。”
企划书?那不就是让乾州分庄内总管哀嚎了一夜的东西么?怎么少庄主竟然要每个分庄一份?几乎是瞬间,莫语的后背便被冷汗湿透。
呵呵,见莫语脸霎时黑成了锅底,水寒身旁轩辕亦忍不住一声轻笑,随手捏了捏身旁少年的面颊,“寒儿该不会是想把铸剑山庄当做影狂来管理吧?光是十九个庄子的企划书寒儿也就耗费不少心力呢!”
“不要紧,不是还有父皇帮忙嘛!”学着轩辕亦的样子,把他捏在自己脸上的指印再捏回去,水寒笑道。
十九个庄子?莫语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十八个分庄,再加上落凤城外的总庄,正好十九个,难道那个什么企划书自己也有。
“请问,少庄主,您说的那个什么企划书是不是我也要有一份?”看了看水寒,又瞄瞄轩辕亦莫语觉得还是现在就搞清楚为好。
“你是铸剑山庄的大总管,又管着铸剑山庄的总庄自然少不了你的。”有些奇怪莫语脸上为何会忽然出现那般欲哭无泪的表情,水寒答道。
“不要啊——少庄主,我不想要那个什么企划书啊!”
噗通——一声,被铸剑山庄大总管莫语那声无比凄厉的哀嚎声惊到,坐在车辕上一边赶车一边打盹的喜子身子一颤,便一头栽下车去。
定天下 章 国书
落凤城的晚秋的正午虽还是热浪袭人,可是太阳一旦落山气温便会降的很快,后半夜甚至有是时会降到零度以下。
从惠州回来已一年有余,这一年中无论是飞岚的朝堂之上还是外阜都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玉无极密谋造反被诛于惠州之后,与之结党的官员也都纷纷落马。曾经历过宫廷内斗的轩辕亦自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牵涉其中的官员或是满门抄斩,或是发配千里不一而足。
朝廷外,因为空出来的缺位太过庞大,在甄选提拔了一批中下级官员补充进各州之后,为了弥补因为这些人调离空出来的职位,轩辕亦甚至加开了一场恩科,一大批年轻有为的青年也得以进入仕途。
朝中,文班依旧以右相莫言为首,左相之职则由曾经的礼部尚书,皇太子轩辕孤鸿的外公颜真担任。
在经历了这一番变革之后,即位二十多年的岚帝轩辕亦也才算是将整个飞岚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三大帝国之一的飞岚,君正臣清,国泰民安,其国力蒸蒸日上,一年之内却已隐隐有跃居其他两大帝国之上的架势。
当然这一年无论是轩辕亦还是水寒也都因此忙的不可开交,常常一熬便是一个通宵。所以,这一日轩辕亦从御书房出来时已是满天的星斗,扑面的夜风虽冷森森的带着些寒气,却也还不至于打透身上的夹里披风。
七拐八拐拣了水寒曾带他走过的小路往盘龙殿而去的轩辕亦人还未到殿内,便听见铮铮的琴声传来。悠扬舒缓的琴声透着股慵懒性,带着些随性飘散在清冷的夜空中。
为那琴声感染,轩辕亦俊脸上神情渐缓,嘴角轻轻扬起脚步也随之放缓了许多。
伴着琴声,上了盘龙殿殿前的台阶,进到院内,远远的便看见正殿一侧水寒那间书房内灯火通明,显见那琴声便是从此处传来的。
不忍打断这琴声,轩辕亦放轻了脚步,缓缓上了殿前的九级台阶。见轩辕亦如此,拱着身子,低着头的丁宁也小心翼翼的点了脚尖,轻手轻脚的跟在他身后上了台阶后紧赶了两步,挑了挂在殿门上的锦帘,将轩辕亦让进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书桌上和一侧小几上的几颗夜明珠将整个书房照得亮如白昼,四角上燃着杏木木炭的黄铜炭炉将整个书房烘烤的暖意融融。
书房前厅长案后那张盘龙的太师椅上,轩辕静倚了厚实的靠垫,双手放在扶手上,以指尖虚点扶手打着拍子。
从他那微微眯起来的双眸和脸上那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可以看出,他倒是十分享受现在的气氛。
轩辕静身后,一身黑色劲装的红叶抱了双肩,垂了视线斜靠在一根撑起大殿的红漆大柱上。
另一侧窗旁琴案后,一身水色广袖长袍,白玉簪束发的少年坐在琴凳上,垂了视线,修长白皙的手指悬于琴案上那把梧桐古琴的琴弦之上。随着手指缓缓落下,流畅的琴声如山涧溪流一般流淌出来。
觉察到了轩辕亦回来,端坐于琴凳上的少年也情不自禁的扬了嘴角。伴着嘴角扬起,本是沉静舒缓的琴声中不知不觉间夹了些许的喜悦。
从那琴声中听出弹琴之人内心的喜悦,轩辕亦虽立在门口未动,眼眸却也几不可查的暗了暗。
一曲终结,水寒便将悬于琴弦上的双手收回,放于膝盖上。待那最后一个音节飘散到空中后才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看向那立在殿门口的男子,“父皇。”
“寒儿今日竟有这般的闲心弄琴。”身形一晃,人便到了那琴案之后,手也跟着搭在了少年的肩上。
“静皇叔忽然想听,寒儿见父皇还未回来就抚了一曲。”仰起头,望向轩辕亦的那双眼眸中漾了浓浓的笑意。
“好听,”直到此时一侧太师椅上听琴的轩辕静才回过神来一般的叹息了一声,“这曲子叫什么,皇叔以前怎未听过?”
“皇叔可从这曲子中听出了什么?”未回答轩辕静的问题,水寒侧过头看向长案之后的轩辕静。
“听出了什么?”轩辕静愣了一愣,想了想说道,“听倒未听出什么,不过倒是看见了些什么。
“看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看见了高耸入云的群山,也看见了滚滚入海的江河。”说着,轩辕静便看向水寒,“皇叔说的可对?”
“对。”听轩辕静这般说,水寒笑道。
“既然皇叔说对了,呐,寒儿再弹一曲可好?”见无论是轩辕亦还是水寒此时的心情似是都很不错,轩辕静笑道。
“咦?”因自家父皇今日一直迟迟未归他也才会应了轩辕静抚琴给他听,却不曾想自家静皇叔竟会得寸进尺起来,看着长案后轩辕静满脸的期待,水寒忽然有些郁闷。
“你静皇叔既是还想听,寒儿就再抚上一曲好了。而且,许久未曾听过寒儿抚琴了,父皇也很想听寒儿再弹上一曲。”说着,轩辕亦便掩了长袍,坐在一侧太师椅上。
“哦。”水寒对轩辕亦的反应多少有些意外,瞄了他一眼见他冲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便低低的应了一声后转头问轩辕静,“皇叔想听什么曲子?”
“随寒儿高兴。”见水寒竟然答应再弹一首,轩辕静的俏脸立即笑成了一朵花。
“哦。”既是这样,水寒便歪着头想了想后手指重新抚上了面前琴案上古琴的琴弦。随着指尖波动,一曲春江花月夜便将初春的江畔夜色幻化成一幅幅景致展现在了殿内所有人眼前。
一曲弹罢,回到寝殿就寝已是三更时分。龙床上,环抱了少年温软的身体,轩辕亦轻声道,“高山流水,寒儿该不是羡慕伯牙有子期这个知音了吧。”
“父皇想多了。”身子几不可查的僵了一僵,水寒回答的多少有些心虚。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声低叹幽幽传来,“难道在寒儿心中,父皇不算是知音么?”
“父皇是,父皇是寒儿的知音啊!”听出身后环着自己的男子声音中那不可掩饰的失落水寒忙回转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