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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在狱中也怕打劫,用这种方法藏钱?

    捡起来一看,却不是什么硬币,倒是一把小到不行的钥匙。林烈正回想这是什么钥匙,猛然心里一跳,蹿下床去到床底下掏了半天,弄出一个满是灰尘的纸箱子。

    这个箱子是林烈唯一从自己家带走的东西,都是一些零碎的,儿时的玩具或者七七八八的玩意儿,林烈当时被穿制服的人通知,在司法拍卖之前收拾掉自己的破烂,于是最后一次走进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就见这个纸箱子放在书桌上,似乎是被人事先就收拾好了。他看了看里头的东西,也没管别的,就端着走了,后来一直安置在学校,毕业以后,就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一直放在床底。

    这里面有什么林烈都记不太清了,看见那把钥匙倒是想起来。年纪小的时候爱吃哪种带玩具的糖,就有一次央求老爸买了个铁皮盒子装的糖果车,上面还有一把挺结实的小锁,挂着把小不点的钥匙。

    那个掉了漆的小糖果车看上去比记忆中还要小,里头有些硬币之类的东西叮当作响。林烈一边念着自己真是疯了,一边用那把小钥匙去开锁。

    “咔闼。”

    林烈望着轻巧就打开的锁,有些愣。

    “老爸啊老爸,你还真是塑料绳在手,天下我有……”

    偌大的园林添了几座新坟。也还有数不尽的老坟,终年孤寂在这里。

    张义柯站在墓前,对着身边坐在轮椅上的老人道:“本该躺在这里的人,是你。”

    老人脸上表情黯然,头发比前段时间还要稀白,哭丧着脸道:“是我对不起你,老林。”

    “你对不起的人很多,又岂止是他一个。”张义柯推了推眼镜,看不清眼底的颜色。

    “我知道,你还一直为你妈的死埋怨我,都是我欠了你们母子的。”老人看着自己儿子,有种莫名的寒意。

    “我没有埋怨过你。”张义柯对张云山道。

    后者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欣喜。

    “我只是一直在恨你。”张义柯冷冷地打断了他的喜悦,锐利的言辞像是利剑,“我从生下来起,就只有母亲而已,没有父亲。从她因为你们的迫害而死去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仇人,不共戴天。”

    “义柯,我知道我该死,可是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你也知道,你大娘她脾气不好,你奶奶也不同意我和你妈妈来往,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都过世了,你也拿到了张家的财产……”

    “哈哈哈哈……”张义柯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打断了他,“张家的财产我根本不稀罕,当初我买断做空老太婆的商业集团,只不过是为了报复,你知道我花了多大代价,才在她的打压中生存下来,暗度陈仓,最终让她们也知道,没有钱,她们什么都没有,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你……你把你奶奶活活气死还不够吗?”张云山伸出手来指着自己的儿子颤抖。

    “怎么会?不是还有你吗?”张义柯转过脸来盯着张云山,“想知道当初为什么那场车祸没有要了你的命,又是谁把你送到美国的垃圾堆里去的吗?”

    张云山看着自己的儿子,觉得根本就是看着一条毒蛇。

    “一个人活着受罪,比死了要更难受,何况你和那两个女人不同,你是个没勇气死的人。”张义柯一脸嘲笑,“这么多年我看着你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精英贵族,变成一个和流浪狗抢垃圾吃的懒汉,就知道你的过去只教会你怎么享受,怎么害人,却没教会你怎么用自己的本事生存。你连一个餐厅的服务生都不愿意做,却去做流浪汉,你高高在上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今天?我母亲为了养活我拖着卖血卖到快死了的身体去扫厕所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要你也尝尝这是什么滋味。”

    “是,当年你为了钱想从林家身上刮点油水的时候,我就在算计这一天了。”

    张义柯道,“怎么?很吃惊么?你不用假惺惺在他的墓前兔死狐悲,你以为,我查不到是你给向老爷子透露了口风,才让他们迫不及待地下了手么?你还真是祸害遗万年,刚刚回来就要兴风作浪,你以为向家杀了林家的正主,就不会再杀你这个人证灭口吗?”

    张云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脸上的委顿之色一闪而空,换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孔:“呵呵,我这么多年,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是没看清你这个小毒崽子,你的心肠手段和我一样黑,这就是我的种,不想认我这个爹都不行。

    你以为你比起我,又好到哪里去?为了算计我,你和向家也没少勾搭吧?你以为他们不防着你?我看向老爷子那个私生子,叫做王麟的,就天天跟在你身边,还不是为了监视你,你以为他真是王家的儿子,想着扳倒了他哥哥而为你当双面间谍?呵呵,说白了还是向老爷子棋高一着啊……向老爷子是明白人,又身居高位,多少人盯着呢?老林一死,我就不用再出庭作证,对他而言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在监狱里弄死个人都费了那么多心思,现在杀我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岂不是落人口实。”

    “终于装都不装了么?”张义柯冷冷一笑,“有件事儿你大概还不清楚,现在最想要你命的,不是向家,而是……你猜谁这么有本事控制半个北美的黑帮把你挖出来,还把你活着弄回国内?我猜他们只说是林烈的朋友通过大使馆和义工找到你的吧?”

    “北美的黑帮?”张云山想起那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白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斯密斯家族,就连你这个多年不问世事的人也应该不陌生吧?听说他们的当家和林烈私交很深。”

    “不可能!”

    “猜不到林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呵呵。”张义柯说,“是啊,我也没有猜到……”

    张义柯突然间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兴趣,他转过身,朝林园外缓缓走着,把轮椅上受了惊吓的男人丢在身后。在他转过脸的那一刹那,他的脸色便失去了报复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阴沉。

    “林烈……你的能量真的太大了,我没有料到……”他用右手抓住了心脏的部位,喃喃道,“我真的没有料到……”

    张义柯没有料到的是,当他达到他筹备已久的目的时,复仇这件事似乎已经不再能让内心淤积的痛苦纾解,想到林烈那张带着慵懒微笑的脸逐渐变得阴冷而无神,就让他有种想要杀了自己的欲望。

    第70章 王麟的过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头发花白表情威严的男人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一边问。

    “张云山和张义柯见了面,昨天去了林家的新墓。”王麟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报告,“张云山提出要回美国,张义柯定了下周的机票,单程,其他暂时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张云山真是比泥鳅还滑,他自己走了倒好,省的我们动手。”向老爷子点点头道,“做得好,他们父子自己的恩怨自己了结,你也不必长期呆在张义柯那里,事已至此,翻不出多大的浪来。你也该回来帮你哥哥打理事情,名正言顺进向家的门了。”

    “是,”王麟道,“父亲。”

    “孩子,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向老爷子又开口道,“这些杀人作孽的债,都算在我老头子身上就好了,都是我过去做的孽,报应也是我的报应,过不得几年我都带进土里去。你和平和事先都不知道,和林家的事儿也是我有意瞒着的,跟你们两人没有关系。毕竟,我只有你们这两个儿子。”

    王麟的手掌在身后紧紧攒成了拳头,面上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刚刚听闻林烈父亲死讯的时候,王麟恨不得冲到这里来质骂这个顶着自己父亲头衔老头,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忍,一定要忍。查了这么多年,向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浮出水面,王麟感到他身后摆尾的大鱼也蠢蠢欲动起来。

    很快,很快就要查到了,他只能忍耐。

    张云山放出消息给向家的事情,张义柯当时知不知道王麟不清楚,但他自己确实是被排除在了这件事儿之外,张家那边也是,向家这边也是,以至于这一条最重要的消息没有传出去,而林烈的父亲就这么死了。

    王麟觉得自己大约再无脸面去见林烈。却又忍不住担心。

    晚上他在林烈家附近远远望着那道橘色的灯光,脚下扔了一地的烟头。

    神使鬼差地上了楼,立刻不知从哪窜出几个保镖,站在王麟面前,就着灯光认出了他,都放松了下来,领头的那个打了个招呼道:“lion。”

    王麟点点头,问道:“他怎么样?”

    “没什么危险,有几个盯梢的,我们赶跑之后也没再来。”那人说,“当家的去查向氏集团了,这几天没有时间过来。”

    “恩,我进去看看他。”王麟说。

    其他人没说什么,又利索地自动隐身了。王麟面无表情站了一会儿,拍了拍西装上的褶皱,抓了抓一丝不乱的头发,犹犹豫豫敲了门。

    一会儿门开了,林烈穿着睡衣,看了眼王麟,也不知怎么竟然笑了,道:“回来了?”

    王麟顿时生出一种今天早上才从这里出门的错觉,林烈一笑把他魂都勾没了。

    林烈给他让进了家门,指着沙发说:“坐会儿。”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端回来。

    王麟接了水喝着,林烈问:“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王麟老老实实回答,吃晚饭的时间里,他都在楼下抽烟。

    “家里没什么了,我给你下碗面。”林烈想了想,道。

    王麟这些天的确没有时间来给林烈更新冰箱,不禁愧疚难当,哪里舍得让他去做面条,下意识就一把拉住林烈的手,本来只是想拦着他,却在皮肤相接触的那一刹那不能控制地将林烈拉回自己身边抱住。

    林烈头埋在王麟颈窝里,身体还维持着僵硬地姿势,就觉得昏天暗地的气息挤压过来,无言的怀抱和跳动的心脏在他意识里那么真实,让他这些天那种生活在不真实的空间内的感觉像气泡一样被刺破。

    林烈突然感到自己从某一个高高的悬浮世界里挣脱了出来,落到地上,跌进自己身体里——原来那些一直找不到的情绪,只是在等一个拥抱。

    王麟觉得脖颈处有水滴下,仔细一看,林烈眼睛瞪得老大,泪珠就像不要钱似地往下砸,他自己却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

    “这是……怎么了……”林烈自己伸出一只手捞着从鼻尖和下巴上不断滑落的水珠,有些讶异。

    王麟看着心都揪了起来,一把把林烈更紧地拥在怀里,一手拍着他脑后柔软的头发,一手顺着他瘦骨嶙峋的背部安慰地摸着,如同家长帮孩子顺气似地。

    林烈的身体渐渐从僵硬软化下来,过了一会儿竟然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双肩耸动着,抽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最后扑在王麟怀里声嘶力竭地嚎哭起来,像是要把魂魄都哭出身体一般。王麟听着他哭,心疼的要命,愧疚的要命,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却木木地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林烈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林烈哭了足足有半个钟头才平复下来,窝在男人怀里由他抱着,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只觉得好不容易踏实了,就闭着眼这么睡着了。

    王麟看他睡着,坐在沙发上也不敢动,就这么静静打量着林烈的眉眼,鼻梁,嘴角。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王麟认得林烈是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生母难产死了,作为一个私生子,向老爷子就把他安排在心腹王家家里做了个干儿子,对外说是王家的老二,名字也随王家老大起了个近似的名儿。总之他的一切在大人的眼里都是不那么重要的。

    他从小也没人瞒着他的身世,他知道自己有一个亲哥哥,却和他不是一个姓,和他一个姓的哥哥却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有两个爸爸,一个爸爸有时候管他叫二少爷,另一个爸爸一年半载都见不到一面。小时候他对人的关系感觉很混乱,王家的老爷子不让他乱说,亲爸爸也不让他乱说,于是他便不爱说话,因为不知道拿什么表情对着那些不知道和自己是什么关系的人才妥当,于是他便没有表情。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于是没想过要做什么,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想过未来,所以连叛逆期都没有。向老爷子觉得他稳重听话,能力不差又不浮躁,才逐渐重视起他来。

    其实他只是好像活在自己世界之外,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生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