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大力表扬自己,“要不是我推你一把,你不会跟别人出去看艺术展;要不是你跟别人出去了,你这位闷骚的男朋友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肯开口;要不是他终于开了口,你们两个闷骚的人凑一块儿真不知道啥时才是个头。”
甘璐仍然沉浸在刚刚尝到的恋爱感觉中,听着钱佳西的复杂推论,只心不在焉地微笑。
钱佳西有点儿发愁地看着她,“可是两地恋爱……”她直摇头,“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祝福你,就算能坚持下去,也挺艰难的。”不过眼前的甘璐笑得实在甜蜜,她终于还是知趣地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当然,两地恋爱确实艰难。他们平时靠手机短信和qq联系,只有趁假期相聚。最初的兴奋过后,情话重复得再多,也抵不过一个切实的拥抱,更何况聂谦实在不是一个有闲情逸致的男生。他成绩优异,目标明确,从大三开始到房地产公司实习,到了大四,甚至放假都不回来了。
看着好友和同学生活过得丰富多彩,很多次甘璐不得不怀疑自己的选择。她在拒绝条件优秀的男生的追求时毫不迟疑,然而在对着电脑与聂谦对话时确实感到了无奈与寂寞。钱佳西不客气地评论她这男友有和没有简直没有分别,她只能苦笑,安慰自己,等毕业了,两个人就能在一起。
聂谦读的专业是五年学制,到最后一个学期,他打来电话告诉甘璐,他准备毕业后去深圳一家地产公司工作——那其实就是一个通知,并没有一点儿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甘璐心底一沉,“你不打算回本地工作吗?”
“我本来是想去北京的,但深圳那家公司的副总亲自面试我,工作机会也很难得,发展空间会很大。”聂谦显然从来没有回来的念头。
“那我们怎么办?”
“现在联络很方便,等明年你毕业了,也可以考虑过来工作。”
她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他便直接从学校去了深圳,甚至没有回家一趟。
聂谦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自然比求学时还要忙碌,根本没空上网聊天。两人靠发邮件与偶尔打电话联系着,比他读书时来得更疏落。甘璐痛苦地发现,单靠她一个人维系一份感情着实不易,再想到他,全没一点儿甜蜜,倒是越来越多的现实问题横亘在了两人中间。
甘璐写长长的邮件过去,讲学校里的趣事,讲实习时碰到的调皮学生,他的回复通常简短得让她抓狂。打通电话,他也是三言两语结束话题。双方都感觉到,共同语言似乎越来越少。
更重要的是,聂谦讲到的全部将来都是他在事业上的计划。他坦白告诉她,他无意在事业有成之前考虑家庭问题,“璐璐,我不想像我父母那样早早结婚,平平庸庸生活一辈子。”
“那么你是让我等你奋斗成功吗?”她的心凉了半截,轻声问。
“如果你对我有信心,就给我时间。”
她亲眼看到自己父母的婚姻如何一步步走向失败。母亲提出离婚,父亲饱受羞辱也不肯放手,笨拙徒劳地试图挽回,却被将目标定得远高于他、没将他放在眼里的母亲更加轻视鄙弃,他们在反复的争吵中磨蚀掉了最后一点儿感情。她想,她不会容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部分 第20节:一个人跳舞(5)
长久的不确定在那一瞬间突然都确定了下来,她艰难地开了口,“我不会对一个做决定时甚至不跟我商量的男朋友有信心,你也不需要我给你时间。聂谦,以你的才干、意志和决心,我毫不怀疑你早晚会成功,可是我不打算等你,就这样吧。”
聂谦显然意外,甚至震惊,可是他没问为什么。在电话中沉默良久,他才说:“既然你决定了,我只能接受。”
甘璐上学很早,当时读到大四不过二十一岁的年龄,根本没有考虑过结婚,也完全赞成先立业后成家,她甚至想过父亲有王阿姨照顾,自己并没太多后顾之忧,不妨和他商量一下,也去深圳找份工作,至少与男友相处的时间多一点儿。然而聂谦的举动和话语还是让她决定放弃了。
钱佳西一直对她谈了三年多的这场远程恋爱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在见过聂谦一次后,对他的评价并不高。她完全赞成好友的决定,“你傻了才跑过去。那样有野心的男人,当然欢迎一个现成的女朋友,既享受恋爱,又不用负责任。可是他把自己的前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旦觉得你是个障碍了,马上会把你丢开。凭什么你的青春就该在等他中度过呀?他那边奋斗,你这边苦守寒窑,他当自己是薛平贵啊。”
甘璐并不认为聂谦对她怀了这样现实的想法。他的确有野心,可从来坦白,不会骗她,两个人的相爱有甜蜜的时刻。只是她想,她的确抗衡不了他的雄心壮志。就算他真是薛平贵,她也知道她必然不是王宝钏,无意把自己丢进寒窑演绎现代传奇。
历史系师范生在本地并不太好找工作,她投递出简历,参加名目繁多的招聘、面试、试讲,终于被文华中学录用。尽管这所学校位于市郊,但也属于市级重点,工作环境良好,她认为自己还算幸运。
她父亲甘博在她读大学时已经与王阿姨认识交往,甘璐敲定工作,马上租了一套房子搬出来独住,把家里的空间留给父亲,自己开始享受前所未有的逍遥自在生活。
几个月后,她认识了尚修文。
部分 第21节:我们婚姻的基础(1)
chapter05我们婚姻的基础
如果一个男人是因为一个女人处事理智而欣赏她,甚至娶她,这个婚姻的基础就很成问题了。
甘璐回家洗了澡后,早就过了平常上床的时间。第二天还要上班,然而她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刚知道丈夫前女友的存在,又重遇自己的前男友,一向波澜不惊的生活似乎悄然暗流涌动,惯常打发睡前时间的推理小说也无助于她安心入睡了。
她想,她的父亲因为一场失败的婚姻开始愤世嫉俗,一蹶不振。为什么亲历同一场灾难的她,明知道婚姻的可怕与脆弱,竟然早早选择了结婚,还劝父亲为现实的理由再婚?
如果两年前那个深夜,聂谦早一点儿接电话,马上讲出那句话,她还会在第二天跟尚修文去民政局登记吗?
想到那样自我的聂谦在计划未来时根本不考虑她,却也曾经因为她的一个电话飞回来,伫立在她工作的学校门外,她不能不惆怅。
那么,他的初恋跟她一样,不算雁过无痕,却终于在各自心底泛起涟漪后再各自平息,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然而尚修文过去的恋情呢?
按照他的说法,他们结识时,他已经与贺静宜分手三年了。从小到大,她身边一直有一个现成的困于旧事不能自拔的典型男人的样本,就是她的父亲甘博。她不认为尚修文从性格到行为与她父亲有任何相似之处。
可是,她不能说服自己对一切漠然置之。
两年前的同一时刻,甘璐同样在床上辗转。她已经和尚修文约好,第二天去拿结婚证,然后去马尔代夫蜜月旅行,不办仪式,也不请客摆酒。
尚修文的说法是,他父亲几年前去世后,母亲从邻省调过来,除了舅舅吴昌智一家在j市,另有一个远房堂兄尚少昆长年在国外生活,并没什么亲戚故旧在本地,而且他母亲不爱热闹张扬。甘璐的家庭结构就更特殊一点儿,父母离了婚不说,且早已经翻脸不相往来,绝对不会坐到同一张桌上吃饭。听到不用摆酒,她简直松了口气,欣然同意尚修文的安排。
意见再怎么一致,跟尚修文道别回来以后,甘璐一样犹疑了。她在家里走来走去,甚至给聂谦打了电话,却又马上挂断,断然否定了自己的可笑举动。那天晚上她失眠了。然而长夜漫漫终究会过去,新的一天总是会如期到来。
晨曦透过窗帘照进屋内,她爬了起来,走上阳台。这个小区绿化极佳,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满目青翠,清晨空气清新,小鸟啁啾,更衬出一派宁静美好。她想,没有必要再多想了,接下来要做的,不过是好好生活。
她精心化好妆,换了一套妈妈带给她的灰紫色直身裙下来,见尚修文正站在车边抽烟。他穿着熨帖的灰色西装,打了灰蓝两色的领带,身形修长而挺拔。这是她头一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居然没有以前惯带的那点儿漫不经心。他看到她,眯着眼睛笑了,丢掉烟头,握住了她的手,“很漂亮,璐璐。”
那是一个俗称“十月小阳春”的深秋早晨,飒飒秋风不带寒意,阳光温暖和煦,他的手坚定地包裹住她的手,他的眼神和微笑同样温柔。一瞬间,所有的不确定似乎都化为烟雾袅袅散开。她想,两个有诚意的人,没理由会将一个婚姻经营失败。
两年的婚姻生活,她并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决定。不管是那次不受她欢迎的工作调动,还是冷漠的婆婆,都没影响到她与尚修文的相处。
她没想到,真正的考验是以这种方式来的。
第二天,甘璐看到镜子里略微憔悴的面孔毫不吃惊,不再是二十出头、可以肆意熬夜的年龄了,她只能化上淡妆让自己显得精神点儿。
吴丽君吃着早餐,一如既往的沉默。她早上有一个在下面地级市开的会议,要出去两天,秘书打电话上来说车已经到了楼下。她拎了包已经走到门口,才状似无心地问:“你父亲那边,没什么事吧?”
她与甘博只见过一面,交谈了几句话,此后不曾有什么往来,和陆慧宁索性连面也没见。好在甘博向来对于人情往来很漠视,陆慧宁则耸耸肩,表示见见女婿足矣。甘璐倒不用操心亲家之间应该有什么交集,现在听她难得地关心一问,马上笑着说:“小事,已经解决了。”
吴丽君点点头,径直出门。
接近中午,甘璐收到尚修文发来的短信,告诉她已经返回,下午会去学校接她下班,一起吃饭,庆祝结婚周年纪念日。然而到了下班时分,尚修文打来电话,告诉她公司出了点儿事情,现在与冯以安一起赶去处理,恐怕不能接她了。她当然说没事,回家后才记起,因为吴丽君去外地开会,她已经嘱咐钟点工今天不用做饭。
她烧水煮面条对付了一餐,然后抓紧时间准备上楼继续写教案,门却突然开了,吴丽君匆匆进来。她吃了一惊,“妈,您不是说明天回吗?吃过饭没有?”
吴丽君脸色铁青地问:“修文呢?”
“他说公司有事,晚点儿回来。”
吴丽君怔了一下,匆匆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晚上将近十一点,甘璐靠在床上,照例看着推理小说。她临睡前看推理小说的习惯可以追溯到中学,紧张的功课后,似乎只有看看疑云密布的侦探故事,才能让她放松下来。今天她手里拿的是英国女作家约瑟芬?铁伊写的《时间的女儿》。这本书将推理与历史悬案巧妙地结合起来,文风简洁而引人入胜,本该更引起她的兴趣,但她确实有些神思不属。听到楼下门一响,尚修文回家,她才嘘了口气。
尚修文先进了他母亲房里,过了好一会儿才上楼。他走到床边坐下,神态有点儿疲惫地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公司没什么事吧?”
“有一点儿麻烦,不过没关系。”尚修文看着她,“璐璐,有些事,我想跟你解释清楚。”
甘璐静静听着。
“贺静宜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们恋爱过几年,然后分手了。”尚修文声音平静,仿佛在客观讲述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和你认识的时候,我跟她已经分手三年了,再没联系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