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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修养,说服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比赛上,不理会身边安静坐着的尚修文。

    轮到她上台时,她是紧张的,拿起教案站起来,尽量步履轻盈地走上主席台。她以前只在师大读书时参加过类似的比赛,不过学校里纸上谈兵,大家状态相对放松,显然没这个正规。现在虽然经过私下反复排练,她心里仍有点儿没底。好在准备还算充分,她站到台上,调整呼吸节奏,一开始说课便镇定下来。

    部分 第24节:我们婚姻的基础(4)

    甘璐讲的课题是《鸦片战争后的中国社会经济》。限于时间,并不可能完全展开,但她做的多媒体课件简洁明了,引用史料丰富,略微沙哑的嗓音娓娓动听,表述非常流利。

    尚修文看着台上的那个纤细的身影。隔着十余排座位与前面一排排脑袋,她的面孔显得有点儿模糊,但她的声音却来得十分清晰。他突然想起了他们刚认识时的情形。

    吴丽君从邻省调过来任职后,尚修文也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生活,起初颇有点儿离群索居的味道,待认识了冯以安,两人开始合作,偶尔也会结伴出去消遣。只是那些娱乐再提不起他的兴致,他只是懒散地待在热闹喧哗中打发闲暇时间罢了。

    冯以安结交的朋友中不乏打扮时髦、谈吐活泼的各式美女,相形之下,甘璐长相秀丽,举止毫不张扬,谈锋不健,多半时候都是一种倾听的姿态,并不算引人注目。他看出钱佳西想将她介绍给冯以安,本来无意与她搭讪,却无意中听到钱佳西与她低语,劝她忘记旧人,开始新感情。

    那恰好是头天晚上他母亲吴丽君放下报纸,字斟句酌地对他讲的话。吴丽君一直忙于工作,更重要的是似乎母性天生不够强烈,从小到大与唯一的儿子都不算亲密,他与女友的分手更是母子之间的一个心结,轻易没人愿意触及。他当时的回答几乎与甘璐如出一辙,“谢谢您的关心。不过您不提的话,我大概可以忘得更彻底一点儿了。”

    甘璐的声音低而沙哑,让他心里一动,侧头看去,她微微垂首,视线落在眼前的茶杯上,眼神却似乎飘向了远方,嘴角那点儿笑意带着无可奈何。

    尚修文本来不爱唱歌,那天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吃完饭就走掉。

    到了ktv,甘璐只喝饮料,滴酒不沾,给出的解释是乖乖女最爱用的借口,“我酒精过敏。”

    旁人自然不信,偏要劝她喝,倒了百利甜酒,将杯子伸到她面前,半是诱哄半是激将。她只是好脾气地笑,任对方说得天花乱坠,没一点儿预备让步的表情。倒是钱佳西唱完歌回来,伸手夺了过去,一口喝干了,笑道:“璐璐不是装,是真不能喝。我认识她这么久,也没见她喝过酒。快点歌,她的歌唱得很好。”

    甘璐先唱了一首《温柔的慈悲》。幽暗的灯光下,她凝神看着屏幕上的歌词,神态专注而宁定,秀丽的面孔上散发着光彩。她果然唱得不错,略略沙哑的嗓音婉转低回,非常有原唱的神韵,赢得满场喝彩。一曲唱罢,她却不肯再点歌了,只笑着推托说:“现在咽炎比以前严重,医生警告不能过度用嗓。你们唱吧。”

    尚修文根本没点歌,两个人坐在大包房一侧,自然地交谈起来。他这才知道,她竟然是中学历史老师。她身上的确有教师的风度:斯文沉稳,有条不紊。可是尚修文总觉得,她那股子镇定坦然的态度,不见得是属于教师的职业修养。

    接下来尚修文有机会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不打电话,她当然没有主动与他联系;他打电话过去,她毫不吃惊。

    尚修文早已经养成了淡然旁观的生活姿态,一般女孩子很难抵挡住他看似无意实则一眼看穿内心的锐利扫视,可是他没有在甘璐的举止里发现任何缝隙。她有女孩子的小情态小娇嗔,开开心心地享受他的追求,却一点儿不问为什么。

    直到他突如其来地求婚,她才表现出了慌乱与吃惊,可是她仍然没问他行为的动机。隔了几天,她打电话给他,用如同此刻一般略微沙哑却清晰的声音告诉他:我同意。

    甘璐结束了说课与提问环节,收拾好讲义回到座位。尚修文突然握住她的手。她微微一惊,正要挣脱,他倾过身子,轻声说:“幸好你手上还有一点儿冷汗,否则我会认为,任何状况、任何场合都吓不到你。”

    他的掌心带着点儿薄趼,温度并不高,却干燥稳定,牢牢将她的手握着。她不再动,眼睛看着前方,同样轻声说:“我只是从小学到了一点:不管你慌不慌乱,某些事总会发生,不如镇定下来,倒可能会有享受过程的乐趣。”

    比赛进行到五点半才结束,外面已经是暮色沉沉。尚修文与甘璐出来,一边走一边拨了电话给他母亲,“妈,今天我和璐璐都不回来吃饭。”停了一会儿,他说,“好的,我知道。”

    甘璐并不说什么,上车后也打电话给家中的钟点工,告诉她今天只做吴丽君一个人的饭,同时照例与她商量着第二天的菜谱,“还是炖山药排骨汤,对,再买一条鲈鱼清蒸。对了胡姐,看看有没有西兰花卖,没有的话,买菜心也行,嗯,菜心加点儿蒜蓉清炒。”

    放下电话,她回头看着尚修文,“我们去哪儿?”

    “江边新开了一家海鲜餐馆,据以安说,食材全部是当天空运过来,很新鲜。我们去试试吧。”

    部分 第25节:我们婚姻的基础(5)

    这间海鲜餐馆从装修到格调都更像高档西餐厅,没有客人的大声喧哗与斗酒,只有背景音乐如水般流淌;空间高深,墙壁用深紫色为基调,挂的是文艺复兴时期巴洛克风格的油画;座位是古典风格的厚重天鹅绒沙发,台位之间用紫红色帷幕分隔,水晶吊灯投射下来的灯光照得餐具晶莹剔透。小小的情侣包房是不规则的椭圆形,装修得别具心思,更可以凭窗看到江边夜景。

    甘璐拿起装帧华美的菜谱一看,价格果然不出意料的很不亲民。她同时想到,现在自己已经是典型的为人妻的思维,出来吃饭不以享受氛围、美食和情调为优先考虑,居然会大致算账,看什么样的搭配比较经济合算,不禁有点儿好笑。

    尚修文不等她多想,已经代她点好了餐。他一向熟知她的喜好,她也懒得费心再挑选了。

    “贺静宜今天突然来了公司,然后中午约我吃饭。她说亿鑫集团在本地有一个商业地产项目投资,有意和我们公司签订建材供应合同。”

    “生意的事我不大懂,修文。可是我想,她去j市,与你舅舅的公司有生意往来;回来本地,又与你有合作意向,这大概不是一个单纯的巧合吧。”

    “没错。亿鑫与舅舅商谈合作,还说得过去,毕竟旭公司是j市最大的民营钢铁企业,那边的矿产资源也是国内很多集团的投资目标。但亿鑫在本市的项目,按正常途径讲,应该是与建筑商共同公开招标,代理商基本没有参与的实力。以我们公司目前的规模,和亿鑫完全没有对等谈合作的资本,我已经明确谢绝了她。”

    “我相信你对生意的判断,我的疑问大概只是她这么做的动机和目的了。”

    这时服务员轻轻敲门,将小巧的铜制海鲜汤锅、调料和涮食的海鲜送上来,然后退了出去。尚修文将鲍鱼仔先下到锅内,出了一会儿神,“我知道,这样很容易推理出暧昧来。可是事实上,我和静宜早已完全没有了可能。”

    他的声音微带苦涩,然而这并不是一个能让甘璐释然的回答。从理智上讲,她清楚地知道谁都有前尘往事,有些甚至根本不足与人道,只适合留在自己心中慢慢腐朽。她无意去计较一段已经过去的恋爱,可是尚修文话语中流露的那点儿凄凉况味让她心里一凉。

    不是没有了感情,而是没有了“可能”——她不自觉地抠着字眼。这算是对抗不过命运的认命,还是对爱情走到尽头的无奈?那么与她结婚是一段感情没有可能之后的选择吗?

    甘璐看着海鲜汤慢慢在锅内开始翻滚,心事同样翻涌。尚修文替她捞起煮好的鲍鱼仔放入调料碟内,“璐璐,请不要多想这件事了。”

    “你觉得我是爱无端生事的人吗?”

    “你不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就是,你看问题有足够的理智。”

    甘璐看着他,他的眼神毫不闪避迎接她的注视。她慢慢笑了,“这大概是一个夸奖,可是让我有点儿不是滋味。修文,如果一个男人是因为一个女人处事理智而欣赏她,甚至娶她,这个婚姻的基础就很成问题了。”

    这家餐厅的海鲜如冯以安预报的一样新鲜美味,但两个人都吃得兴味索然。甘璐想,选在一个价格昂贵而且情调良好的地方进行这种谈话,对于环境和食物实在都是一种很大的浪费。

    尚修文看上去和她一样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会儿,索性关掉了咕嘟作响的火锅炉子,室内只余背景音乐轻轻响着。

    “我竟然让你质疑到我们的婚姻基础了吗?”尚修文轻声问。

    “你高估了我的理智,修文,我从来没有强大到能自动修复过滤一切。”

    尚修文沉默一会儿,“璐璐,我不愿意回忆旧事,可是有些事不能不跟你说了。我读大学时认识静宜,我们恋爱了四年,分手的原因很复杂,甚至牵扯到我们的家庭,总之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是完全不可能挽回的那种。这一点我相信静宜跟我一样清楚。”

    甘璐没有做声,这个解释对她来讲意义不大。她当然知道,走到末路的爱情全都各有各的原因,她并不想知道那些细节,她的疑问也并不在此,然而她内心烦乱,似乎没办法再追问什么了。

    “她这次的来意,我并不清楚,而且我认为,也并不重要。那天我对你说过,我珍惜我们的生活,不是随口说说。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我们的关系。”

    “修文,我从小看到的就是父母不成功的婚姻,其实从来不敢对婚姻乐观。答应跟你结婚时,我想了三天,明知道是冒险,还是舍不得拒绝。知道我为什么会犹豫吗?你说我理智,其实你的求婚才是来得真正理智,让我害怕。理智是个好东西,可是一个人全凭理智去做选择,肯定会错过生活中更值得期待的事。我现在真怕你是用理智在约束自己。”

    部分 第26节:我们婚姻的基础(6)

    尚修文笑了,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烦恼地移开视线,嗔道:“你每次这个样子对我笑,分明就是施展美男计来蛊惑我。”

    “我倒不知道我居然有施展美男计的资本。”他的笑意越发浓了。

    甘璐叹气,他当然有。

    跟尚修文刚认识时,她对他的印象与钱佳西差不多,觉得这男人带着点儿懒散颓唐感,一双眼睛偏又深邃不见底,举止过分冷静从容,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又似乎对什么都太有把握,有点儿莫测高深。她对这样的男人有本能的戒心,并没有与之接近的打算。

    两人若即若离地来往了很长一段时间。尚修文既不过分进逼,也不刻意冷淡她,约会安排得疏疏落落。有时她几乎以为两人没了下文,他又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闲闲地约她出去,或者看电影吃饭,或者郊外散步,或者短途出游。

    甘璐想,如果这算是泡妞玩情调的话,目的性未免太弱。可是这样倒也十分投合她无意与人深交的心境。

    她并不能说服自己马上忘记上一段恋爱,投入到新的恋情中去。

    当时她父亲被王阿姨照顾得不错,不需要她时时操心。她的工作不算轻松,可也不算压力很大,闲时看看书听听音乐,给自己做顿美食。如果觉得寂寞无聊了,她会去赴钱佳西的热闹聚会找乐子。尚修文的偶尔约会,也让她觉得安全而轻松。总之,她的生活过得前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