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吴丽君近来的情绪反常、尚修文的行踪飘忽、他前任女友贺静宜的奇特挑衅、秦湛刚刚透露的消息……
然而没人能把生活抽象成一个简单的推理。
第二部分 第38节:谁能避免沦陷(2)
更重要的是,推理小说有一个不二法则,就是避免在故事里中添加爱情成分,以免非理性的情绪因素干扰到纯粹的理性推演过程。而现在,甘璐面对的疑团来自她最亲密的爱人,她不知道她要探究的谜底是什么,更不确定她有没有必要探究下去——哪怕是在小说之中,真相也往往是丑陋无情的。
甘璐关上床头灯,躺了下去。地灯暗柔地亮着,让室内的黑暗显得并不浓密。最初她满心不情愿地搬回来住,很不喜欢这一点儿光线,跟尚修文撒娇抱怨,“这个灯干扰我的睡眠。”
尚修文抱住她翻一下身,让她躺到自己右侧,“我会让你在床上专注于我,根本不会意识到灯的存在。到起床时嘛,这灯是很有用的。”
的确,躺在他右侧,看不到地灯;当他的身体覆上来,热吻一个接着一个,更是完全遮住了那一点儿小小的光。
到半夜偶尔起来时,她也体会到了有地灯的好处。
然而现在,她一个人独处,竟然失去了从前的享受与镇定,此刻紊乱的心境,让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与尚修文的开始。
尽管在j市郊外矿区博物馆后山的深吻来得绵长而动情,两人却似乎都没有顺理成章进入恋爱的状态。
尚修文放开甘璐后,神情严肃,似乎还有点儿心不在焉。他那个样子倒是成功地让甘璐从心乱如麻的情动状态里解脱了出来,两人反而隔开了一点儿距离,上车后都没再说什么话。
甘璐将头靠在椅背上,只管看着车窗外,脑袋里没一个成型的念头。直到车子第三次驶过同一个地方,她才实在忍不住问:“你很喜欢这条街道吗?”
“不喜欢,我只是在找吃饭的地方。”他的声音镇定,与平时没有两样。
春节期间的小城市,大家都去享受假期了,没人将一点儿可能的生意看得重要,大部分店面都关着门,沿路只见一派冷冷清清。
“恐怕今天很难找到开门的餐馆啊。”
“难怪我表哥说我们过来吃饭,他得提前与酒店打招呼才行。”
甘璐建议,“不如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回去自己做来吃吧。”
尚修文微微一笑,“照理说这是我表现的好机会,可是我不得不坦白,我从来没有做过饭。”
“我来做好了,期望不要太高,填饱肚子是没问题的。”
已经过了节前疯狂采购的时间,超市里人不多。两人推着购物车,悠闲地穿行在货架之间。甘璐挑选食品时征求尚修文的意见,他笑着说:“我不挑食,基本上什么都吃。”
甘璐认为越是这样回答的人通常越是挑剔,不过她也不去多想,只打算快点儿对付完晚上的一餐,然后各自回房间就好。
回到别墅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开灯以后,只见宽大的厨房内居然也是中式装修风格为主:地面铺着青石板;中央岛式吧台与橱柜面板用的全是原木,纹理细腻而沉厚,实在奢侈得没必要;全套崭新的厨房设施闪着锃亮的光,看上去完全不像有过人间烟火的模样。甘璐庆幸自己没打算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卖弄厨艺,买的是最基本的食材。
她找齐厨具,利落地动手洗菜切菜。尚修文由得她忙碌,甚至没有假客气地问一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她也不理会他,先做了一个简单的什锦砂锅炖上,然后拿平底锅煎速冻饺子。偶一回头,却见尚修文倚在门边看着她,专注的神态多少不同于平常。她不禁疑惑,“怎么了?”
尚修文微笑。隔着偌大一个厨房的距离看过去,他显得神态轻松,没有在车上时的那点儿紧绷,“没什么。”
甘璐在心里做了个耸肩的动作,专心对付煎饺,翻面后再煎至微微焦黄,起锅装盘,同时关了煤气灶,“在哪儿吃?”
“就这里好了。我们两个人去那个餐厅的话,越发显得那里大而无当了。”尚修文总算走了过来,将砂锅端到中央吧台上。她配齐吃饺子的调料端了过去,两人各据一张高脚吧椅对坐。
“我反客为主好了,请不要客气,吃吧。”
三只低垂的筒形灯将吧台照得通亮,袅袅上升着热气的食物在灯光下更显得色泽诱人。甘璐决心不让自己的食欲受影响,根本不看对面的尚修文,给自己盛一碗什锦汤,开始吃了起来。
“你的手艺很不错。刚才看你做菜的动作,我觉得我要是上去帮忙,一定会妨碍到你。”尚修文也吃了起来,而且看上去吃得很香。
甘璐一笑,“有一个忙是你可以帮的——待会儿把碗给洗了。”
尚修文怔了一下,将半个饺子咽下去,放下筷子抽纸巾擦一下嘴,动作优雅,然后无声地笑了。热气缭绕在两人之间,他的笑显得有点儿飘忽不确定,甘璐却再次被这个带了温度的开怀笑容给击中了,只得低下头对付面前的饺子和什锦汤,努力镇定着摇动的心旌,告诉自己,大概是想法太多了,他会为将要洗碗而笑得开怀,未免有点儿见鬼。
第二部分 第39节:谁能避免沦陷(3)
尚修文很捧场地吃干净了面前的食物,然后收拾了东西去洗碗。甘璐独自散步去了别墅花园中建的玻璃花房。头一天晚上,她与冯以安的女友辛辰住同一间二楼客房,辛辰曾不经意提到这家的花房实在奢侈,里面鸢尾花、杜鹃花开得很漂亮,也不乏名贵品种的兰花,她决定去看看。
花房的门一推就开了,她随手按了旁边一大排开关中的一个,亮起了一侧的几盏灯,光线并不明亮,不过也足够她看清楚了。
这个花房大概将近一百多平方米的样子,一边是各式放置在高高低低的木制架子上的兰花,另一边一片盛开的蓝紫色鲜花大概就是辛辰说的鸢尾,中间是开得热闹的红色杜鹃花,满眼花团锦簇十分悦目。只是温室中温度高、湿度大,密闭的花香与略带腐败的土壤味道混杂后,形成奇怪的难闻气息,让人有点儿头晕,实在不算一个适合悠闲漫步、流连其间的场所。
甘璐回手关灯,打算退出去,手指触到的却是一只温热的手。她吓得猛然回头,尚修文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就势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了几个开关。突然之间,花房内响起轻轻的音乐,散布各处的照明全亮了起来,光线柔和,四周几扇窗子同时自动撑开,清冽的新鲜空气一下涌了进来。甘璐瞪大眼睛如同看魔术般地看着,正要说话,尚修文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拉入了怀中,嘴唇覆上了她因惊异而微张的唇。
这个吻比白天矿山后的那个吻更辗转深入。周围花香淡淡,音乐细碎得若有还无。环境对于人情绪的影响来得十分微妙,甘璐只模糊意识到,至少几分钟前,她还决定和这男人保持距离的,转眼之间却又吻得如痴如醉,浑然忘我了。
突然两道雪亮的光柱扫进花房,有汽车开进了院子。甘璐一惊,匆匆挣脱那个吻,转头看向外面。灯光划过,车子直驶向车库,然后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急停下来。
尚修文依然揽着她。她侧头一看,他眼睛看向外面,嘴角挂了个淡淡的笑意,灯光下显得无比温润,似有光华流动。她居然一下呆住,停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问什么,“是谁?”
“进来后还能开到这速度,只可能是我那位风流的表哥了,不用理他。”
外面远远传来一阵放纵的男女嬉笑声,随即归于宁静。尚修文放开她,重新按了几个开关,温室窗子合上,灯光只剩四个角落的几盏亮着,然后他抱住有点儿局促的甘璐,坐到放在一侧的一个藤制躺椅上。这个全身依偎的亲昵姿势让甘璐顿时觉得紧张,他马上察觉到了,附在她耳边安抚地说:“我们在这儿坐坐。”
“你不想让你表哥看到吗?”甘璐好笑。
尚修文轻轻一笑,语气轻松地说:“不,这里我可以随时来住,他也知道我过来了。不过,他一向很少来别墅,我猜他带回来的应该不是我表嫂。我们待会儿再进去,省得碰面尴尬。”
甘璐没想到他这么坦白透露家里的隐私,只能不予置评。他抱着她,安静地躺着,并没什么其他动作,她放松下来,“换了空气,感觉好多了。我正奇怪,温室这么闷,完全不能久待,怎么会放张椅子在这里。”
“我表哥很风流。我舅舅呢,有点儿文人气,很风雅,经常在这儿喝酒,吟一下‘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之类的诗。”尚修文声音中带点儿调侃地说。
“难怪把家里装修得这么古典,还挂了好多字画。”
“他爱好收藏字画,不过这边挂出来的都是不大值钱的现代书画家作品,真正有价值的那部分都好好收藏在城区专门的收藏室里,等闲不肯示人。这套别墅买下时不算很贵,请人设计装修,倒是花了大价钱。我跟他开玩笑说,树小墙新画不古,到底不是世家气象。”
甘璐有点儿好笑,“你这样说下去,未免是北纬周公子的口吻了。”
尚修文一怔,甘璐随即清楚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显然他笑得很开心。她不禁纳闷,“喂,我的话没这么好笑吧?”
他吻一下她的头发,“不,我觉得很有趣。说得也是,哪有什么世家,只是不能把暴发户的招牌自己贴在额头上。我舅舅还好,不过是以儒商自居,业余时间喜欢出席字画拍卖会举举牌子,招待一下画家、作家和学者之类,往文人圈子里混混,不算过分;表哥在这个小城市就实在招摇了点儿。”
甘璐与他认识一年多了,倒是头一次听他说起家事,而且用词似乎带点儿批评,可口气却十分放松,几乎有些居高临下的超然味道。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只安静听着。
尚修文却拉扯开话题,“可惜你从来不喝酒,不然我们在这儿对饮倒是不错。”
“你可以拿酒过来喝啊。”
第二部分 第40节:谁能避免沦陷(4)
“李白尚且要举杯邀一下明月,我一个人喝,就成了喝闷酒了,没什么意思。”
甘璐不喜欢跟人讨论喝酒,“这些花是你舅舅种的吗?”
“他哪有这时间。这里有花匠打理,现在春节,工人都放假回去了。”
一阵沉默,轻柔的音乐声衬得四周更安静,他们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声。甘璐几乎有点儿害怕这份安静,想找点儿话题,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便无所事事地看向玻璃花房的透明屋顶。虽然有专人打扫维护,但屋顶也不可避免地积了灰尘,她只能模糊看到天边挂了一弯如钩弦月,配合音乐与四周盛开的鲜花,乐声轻轻,花香细细,不管怎么说都称得上是美景良辰。甘璐再怎么心念杂乱,也慢慢平静下来,只安然躺在他怀里,居然渐渐有了点儿朦胧睡意。
她不知道自己打了多长时间的盹,却在猛然一惊后睁开了眼睛,有点儿迷惘地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那个男人。他似乎也睡着了,呼吸悠长稳定。她头一次隔得如此近地看他。他的面孔在沉睡中显得放松,没有平时的懒散和距离感。她体味这一刻的相依,不能不感慨。
从前她只和聂谦有过拥抱接吻,可是她固然是生涩的,聂谦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没什么经验的少男少女恋爱,在有限的共处时间里,聂谦表现得急迫而克制,记忆中竟然没有这样平和安详的相处时光。
眼前这个男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