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笑了笑,柔声跟我说道,“叫我霜。”
霜。
见西陵依然是没有出声阻止,我便顺着那人的意思,低低的叫了一声。
我不是下人?不是下人是什么?一个别绪楼的小倌,早晚都要服侍人的下等人中的下等人……一边想着,我便是把目光转向了那个一直站在原地,未曾说话的人身上,凤眸绛唇,面若冠玉,好一个祸国殃民的妙人儿!便是跟西陵这般的美人站在一起,也是出色的让人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你,你是……
我抿了抿唇角,怯怯的盯着那个未曾说过话的人看,既然,其他人都是对我态度极好的,想必,他也不会讨厌我才是的罢?这般好看的一个人,要是能,让他抱我一会儿,该有多好……
江若渺。
听我问他,那一直沉默的人微微一愣,继而,拧眉朝我伸出了手,“小离儿,你……不怕我么?”
那,我可以叫你渺么?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怕他?为什么要怕他呢?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儿,我亲近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怕他?可是,他为什么报的是自己的全名呢?是因为,不喜欢我么?
当然可以。
那一直沉默的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喜色,上前了一步,到我的床边,朝着我伸出了手,“来,小离儿,让我抱抱。”
我想起身过去,却是被西陵的一记不悦的目光给瞪了回来,缩了缩身子,颇有些遗憾的说道,“还,还是不要了,西陵会不高兴的。”
渊离,我不在的时候,你离那个家伙远一些,他危险的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你给杀了!
西陵满是敌意的看了看那个允我叫他渺的人,便伸手遮了我的眼,“看也少看!若不是因为他,你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我没有把药偷回来,你此时,怕是都要在土里腐成泥了!”
偷?西陵,你,你竟然偷东西!
听西陵说,他去偷了药回来给我,不禁微微一愣,他从来都最是不屑那些宵小才做的事情的,这次,怎得竟是用偷的呢?!难道说,是那药极其珍贵,他去跟人家求,人家不给么?唔……我这到底是染了什么病,啊,不对,刚刚西陵好像是说,是受了伤,恩,到底是什么伤,竟是这般严重呢?
见我惊讶,西陵也不奇怪,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笑着说道,“是啊,那药的主人抠门儿的很,我怎么跟他求,他都不肯给,所以,我只要用偷的了……呐,你可记着,你的命,是我拼着名声不要才从阎王的手里抢回来的,以后,可不准不爱惜,恩?”
西陵,这好似跟是不是大方无关罢,那种世上只一无二的保命丹药,任凭是谁拿在手里,也会想着备个不时之需的……
听着西陵的调笑,那个自称是摇的人不禁莞尔一笑,伸手,帮我掩了被子,“离,为了你,上官西陵可是差点儿连自个儿的命都丢了,祁国的守备最最森严的珍药阁,险些整个儿都被他打了包裹带回来了!”
你不是也把仅有一瓶的续命琼浆拿出来了?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西陵翻了翻眼皮,对摇的奚落毫不客气的讥讽了回去,不过,那讥讽,也是友好的很,宛然是朋友在打趣彼此一样,“如果,没有那瓶续命琼浆,渊离,恐怕,你的身子,根本就撑不到我回来。”
这么说,摇,也应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抱着西陵的腕子,把他的手从我眼上扯了下来,我又不是拉磨的驴子,挡我的眼睛作甚!
一边说着,我一边看向了摇,细细的打量起他来,银发,蓝瞳,细长的比女子还美的眉,略带着几分苍白的唇,好看的不似凡人,让人只是看着,就觉得,连心神,都静了。
摇,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个谪落人间的仙人?
我从毯子里伸出了一只手来,轻轻的碰了碰摇的手,跟西陵一样的温度,暖暖的,一点儿也不似我猜测的那般,拒人千里的冰冷,虽然,不知他是为了什么才拿那么珍贵的药出来救我,但,他救了我,却是个事实,我该谢他。
有。
摇浅笑着点头,捉了我的手,放回了毯子里面,“曾经,你说过。”
哦,原来,我曾说过的么……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听着摇的回答,我不禁有些小小的意外,看来,我真的是忘了好多事情呢,恩,希望我忘了的这些事情,不要给西陵造成困扰才好,“唔,虽然我不知道西陵说的那个续命琼浆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只有一份,那想必,应是很珍贵的才是……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肯用那么珍贵的药材来救我……”
我哪里有脸来接受你的谢?若不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你也不会面临那般的危险……
摇浅笑着碰了碰我的唇,眼里,尽是愧疚的神色,“对不起,离,明明答应过你,会保护你的,可是……却三番两次的让你身处险境……”
呐,不要多想了,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么!
我笑着突然张嘴,故意使坏的咬了摇的指尖,他这么一个谪仙般的人儿,真真不该露出这样的愧疚神色,这,太有碍他的气质了,“我好似有些饿了,吃的,好了么?”
长玉,去厨房催一催饭食,都这般久了,怎么还未好!
摇有些尴尬的别过了脸,腮上露出了有些异样的红,使得他本就引人注目的侧影,更添了一份绝色,唔,可惜,我不善绘,不然,若是把这样一幅美人图画出来,日日观览,定会是……
渊儿,待你的身子好些了,我教作画,可好?
一个温软的声音响起,惹得我本能的滞愣了一下,循声望去,是那个,让我称呼他为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定情信物
若是我当真想学,西陵会教我的。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霜的好意,怕他误会我是看不上他,忙伸出了右手给他看,跟他解释,“我手上的骨头,曾被人悉数踩碎过,后来,虽是用了金贵的药,长好了,却还是使不出力的,呵呵,你许是没见,我拿筷子,都是用左手的。”
骨头被踩碎过?怎么回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屋子里的温度,似是突然间降了下来,惹得我有些冷的把手缩回了毯子里,裹紧了身子,这些人,当真是我认识的么?这三个我不认识的人,看言谈举止,应都是挥手间生杀予夺的主儿,而我,不过是个别绪楼的小倌罢了,西陵说,我忘了许多的事情……难道说,这三人,是我的恩客?
可是,就算是这样罢,西陵,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不是别绪楼的头牌倌人么?怎得会有潜进祁国的皇宫偷药的本事呢?难道说,我是进了西陵说的那些个满是江湖的书里面,连枕边儿的人,也会蓦地成了武林高手?
这话,你好似不该问我,戚扶摇。
西陵一边说着,一边从一边儿又扯了一条毯子过来,给我盖在了身上,“当年,我在别绪楼的院子雪地里捡到他的时候,他的右手手骨,就是碎的,因着治得晚了,才会落下现在这般使不上力的暗伤,事后,我特意套过管事的话,才知道,他的手,在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是……”
这件事,我会查清楚。
摇的脸色僵了僵,看向我的眼神,满满的尽是疼惜,“离,我定查出曾伤你的人是谁,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我只记得,当时,是有人要把我从娘亲的身边拉开,我死扯着娘亲的衣角不放,那要扯开我的人怒了,便用脚踩了我的手,迫着我松开。
对于以前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多少了,甚至,连娘亲的样貌,也是模糊,我只记得,她爱穿一件雪色的拖地长袍,上面绣着点点花芯嫩黄色的梨花,不梳发髻,及膝的长发,总是拖在背后,美得不似凡人。
不知,娘亲,过的可还好么?有没有挂念我?那日,我被人拎走了,她,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般想着,我的神色不禁黯淡了下来,把脸别到了一旁,这辈子,我怕是就这样了罢,就算侥幸能离得开别绪楼,也没脸再拖着被许多人糟蹋过的身子,去寻娘亲了,不然,若是让她知道了……该是会,更伤心的罢?不如,就让她当我已经死了好了!
渊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娘亲,都不会嫌弃你的。
一个有些烫的手抚上了我的额头,却是让我只觉得安心又舒服,“我见过你娘亲的,她是个……很不一样的女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华横溢,智谋无双……连老师,都赞她是个千年不遇的奇才……”
渊雪鸢的确是个天才,如果,当年带兵的人,是她,而不是冷敖,或许,输得人,会是我。
西陵浅浅一笑,用指尖擦了擦我眼角的泪,“可怜她帮司徒月打下了凌国的大半个江山,最后,却落得个不贞的罪名,被贬冷宫,呵,真真是可笑,若不是深爱那个男人至极,一个小小冷宫,又怎么困得住她!”
我娘亲,叫渊雪鸢?是……凌国皇帝的妃子?我被人从娘亲的身边带走,送进别绪楼,是因为……凌国的皇帝,怀疑我是娘亲跟旁人生的……
西陵的话,只是让渺,霜和摇微微滞愣,对我,却是犹如夏日里的雷雨,顷刻间,乌云翻滚,电闪雷鸣,“这么说……是因为有了我,才害娘亲……我……”
上官西陵,这件事,你不该告诉小离儿的。
渺的拳头缓缓攥紧,跃身上了床榻,把我从床上抱了起来,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后背,柔声安慰我道,“小离儿,你不要多想,当年,定是你娘亲自己想要把你送出皇宫的,她应是,不想你在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才……不然,凭她那被国师都叹服的智谋,又怎么可能,被人算计?”
真的么?
渺的手有些凉,让我本能的缩了缩身子,有些不信的看向了西陵,我是很少愿意信什么人的,不过,西陵除外,“西陵……”
江若渺,少用你的脏手碰他!你把他害得还不够么!
一改之前对霜和摇的态度,见渺抱我,西陵竟是怒不可遏的吼了他,然后,上前把我从他的怀里抢了回来,“冷敖是我杀的,你有什么冤仇,尽管冲着我来!渊离是无辜的,你没资格伤他!”
去皇宫偷东西?知道我的身世?杀人?我突然有些看不懂西陵了起来,他不是别绪楼的倌人么?不是一直纵着我,宠着我,总有法子哄我开心的……恩,好像,我们的关系,已经不能算是朋友了罢?他对我的宠溺,完全就像是……
西陵,你到底是谁?
明明觉得西陵变得有些深不可测了,我还是生不出怕他的心思来,伸手,环住了他的颈子,往他的怀里蹭了蹭,他身上的味道很好,我从来就爱黏在他的身上让他抱,日子久了,养成了习惯,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我就会睡不安稳。
对我的反应,西陵只是笑了笑,并不觉得意外,低头,吻了吻我的眉心,柔声问道,“当真想知道?”
恩。
我认真的点头,应了一声,对我,他从来都是有问必答的,而且,从不说谎,我信,不管他是谁,都不会丢下我不管,他,永远都是我的西陵。
上官西陵,祁国十七皇子,封地南疆十五城的陵王,曾于祁国与凌国的交战中,坑杀四十万凌国兵将的虎威将军,后两国交好,成为祁国在凌国的质子,渊离的西陵。
西陵不疾不徐的回答着我的问题,波澜不惊,仿佛,他在说的,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的事情一样,仿佛,他料定了,我不会因此而与他疏远。
果然,还是最后一个称呼好听些,渊离的西陵。
我稍稍想了想,对这些足够吓死人的身份,完全没有惧意,不管他是谁,祁国的皇子也好,劳什子的陵王也罢,杀人不眨眼的虎威将军,甚至是,祁国的质子,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在我眼里,他只是西陵,渊离的西陵,其他的什么身份,知道就好了,我只是不喜欢,他变成我看不透的人罢了。
我就知道,我的渊离对这些不感兴趣。
西陵忍不住笑了出来,抓了我的手送到唇边,轻轻的啄了一下,“待你的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见你娘亲,可好?”
还是不去了罢,她那么一个了不起的人,见到自己的儿子这般没出息,定是要伤心的,不若,给她留几分好处念想罢。
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