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本不想答应,依着他们的打算,是想把凤城变成一座死城,来补偿我遭的罪……我却是不肯,且不说这些兵将们都是受命于人,身不由己,便是城中的百姓,也是不能随随便就让他们死的!
祁国地处草原的环境,注定了土壤不会像别国那般肥沃,要在上面种出粮食来,只能依靠精工细作来实现,说的难听一些,除了西陵的南疆十五城和上官信的藩地,偌大的一个祁国,每年都能有余粮的城,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而这凤城,却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只是被恶人蒙蔽了双眸的可怜人,只要肯诚心赎罪,长生天会原谅他们的。
必要的时候,我再次搬出了他们的神祗,恩,想想也是无巧不成书,若是我这个能让没了呼吸,没了脉搏,没了心跳的陵王殿下活过来的人,还不能“传达”他们的长生天的旨意,谁,还有这个资格呢?
最后,在我的坚持下,这些原本打定了主意要用自己的命换家人平安的凤城守军终没有被处死,只是依着“天旨”,被遣往南疆十五城,做十年劳役赎罪,凤城的其他百姓,每人卷抄百遍祷词,供奉到象征长生天的石碑前焚烧,除了家人中出了细作几家人,都依旧拥有各家原本的土地和牛羊马匹,出了细作的那几家人,则被举家迁往长生天石碑旁的庙宇,终生侍奉洒扫,守夜添灯焚香,三代不得从军。
赦令一出,整个凤城都沸腾了起来,许是本就没敢有太高的奢望罢,此时得了,竟是让所有人,都生出了难以置信的心思来。
而在听说了,这项赦令是我向长生天“请”了天旨,定下来的时候,整个凤城的大街小巷,都哑了声,他们不敢信,我这个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陵王妃”,会是一个这样“大方”的人,他们不敢信,一个险些被凤城城主害死夫君,自己也搭上半条命,至今无法下地行走的人,会为了他们这些“罪人”,而去向长生天请天旨!
听说,陵王殿下的军中,都称陵王妃殿下为萨仁格日勒!
听说,自这位陵王妃殿下到了陵王殿下的军营里之后,军营里就再也没死过一个伤兵!
听说,这位陵王妃殿下心地善良,把自己的膳食分给那些重伤要死的人,让那些人蒙受了长生天的祝福,从亡生道被拉了回来!
听说,那日凤城城主那个逆贼夜袭陵王殿下的大营,被这位陵王妃殿下请了长生天的庇佑,三言两语便化解了,那逆贼的兵将死伤五万有余,且死前才知被蒙蔽,个个死不瞑目!
听说,陵王殿下被凤城城主那个逆贼用卑劣的围了,前后挨了十几箭不说,周身都被刺了百八十个血窟窿,被人抬回大营去,三天就断气了,是这位陵王妃殿下跟长生天求了恩泽,用自己的半条命,换了陵王殿下复生!
听说……
整个凤城里,都传满了关于我的“传说”,我满心无奈的被越传越神,看着西陵不怀好意的笑,我选择了……闭眼,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找茬,会不倒霉?
渊离,你这是在跟我撒娇,恩?
西陵笑着把我从椅车上抱了起来,放在了他的膝上,“你看看,这么多人都对你顶礼膜拜,多有面子?”
面子你个大头鬼!我都要被你弄成个骗子和神棍了!
我顺势把脸埋进了西陵的怀里,伸手掐他的腰肉,可是,现在的我全身都没什么力气,连碗和勺子都拿不住,哪里掐的疼他?
我就知你只是比划一下,不舍得当真掐我的。
西陵自说自话,外加恬不知耻的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抱着我快步走进了城主府的大门,“我让人去请了城里最好的厨子回来,一会儿,你就能尝到正宗的祁国美食了!”
恩,好了,叫我一声,我睡会儿。
我点了点头,腻在西陵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每年夏天,都是我最嗜睡的时候,天越热,我就越犯困,本来,在长卿的调理下,好些了的,可在经过了那一天的放血制药之后,这毛病,就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的任何一个夏天,都要严重的多,经常会嚼着饭睡着,说着话睡着,甚至是……跟西陵做了一半儿那事儿的时候睡着……
若是在雪园,恩,我敢出这样的“状况”,怕是渺,霜和摇都会非常生气,然后,对我施以“很严重的”“报复性的”惩罚的,而西陵,却是半点儿都不会生气,咳,不但不会生气,还会小心的把身子撤出来,在不吵醒我的情况下,给我擦洗好了身子……然后,安静的在我身边守着我,等我睡醒,再然后,跟我道歉,自责不该不顾惜我的身子,让我累到睡着了的程度……
我的西陵,从来都是很温柔的,从来,都是会纵着我,宠着我,只要我开心,便可以不要一切原则的,唔,好像……有一件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被我想起来了,是,什么呢?
未来得及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儿,我便不争气的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恍若回到了我极小的时候,西陵给我穿了厚厚的衣裳,跟别绪楼的管事告了假,带了我去看元月的花灯节,我们买了好多好多的吃的,冰糖葫芦,栗子糕,芙蓉酥,芝麻团子……我满心欢喜的吃着冰糖葫芦,抱着其他的糕点,听他猜灯谜,赢了一盏又一盏的好看灯笼回来……然后,一个带着面具骑了黑马的白发少年纵马而来,扯了缰绳在我们面前人立而起,挥了鞭子朝我们打来,吓得我掉了手里所有的零嘴儿……西陵把我护在怀里,那一鞭子抽在他的背上,响得让我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渊离,醒醒,你做噩梦了。
温柔的声音,温柔的怀抱,我流着眼泪睁开眼,忙不迭的伸手去摸西陵的后背,“西陵,你背上的伤,疼得厉害么?”
听了我的话,西陵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是露出了笑来,捉住我的手,送到唇边,轻轻一吻,“都十年了,怎么可能还会疼?笨蛋。”
恩,我是笨蛋,你不疼就好,不疼,就好。
我傻傻的点了点头,腻进了西陵的怀里,“以后,有我,我再也不会让你疼了,我会保护你。”
呵呵,恩,有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保护我,以后,我都不会疼了。
西陵轻轻的啄了啄我的发顶,哄不肯睡觉的孩子似的,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离晚膳还有些时候,你要不要再睡会儿了?”
我想听你讲故事。
我凭着本能,在他的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乖乖的闭上了眼睛,还有许多的城需要攻占,这样可以和他安心的腻在一起的日子怕是很快就又要结束了,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也好的,就算,是我的一点点贪心罢。
城中休整三日,我让长白把城里所有铺子了的人参,鹿茸之类能用来调理身子的珍贵药材都买了回来,分类收好,放进了那只我来时用来装衣裳和零嘴儿的箱子里面,里面的女子衣裳和珠钗首饰,都送去了当铺,换成了现银和银票,采购成了蔬菜和肉,跟城里比较大的几家客栈借了厨房,做成祁国风味的菜肴,每日三餐的给那些还驻扎在城外的兵将们送过去。
凤城毕竟太小,能跟进来十万人已是难得,大营中,那余下的四十万人,只能在城外等着,草原上的人豪爽大方,不怕吃苦,为了让其他兄弟进城去好好儿休息,个个推三阻四的编出一堆骗不了人的借口,最后,还是在西陵的命令下,用了换防的法子,五十万人,分五批进城,在城里各住一天,青楼楚馆,赌场酒肆随便去,只是,不准祸害良家,不准抢略百姓。
长卿一天里至少有八个时辰待在厨房里,不假手他人的熬着些汤汤水水,然后在不同的时辰端来给我吃,他说,我现在的身子虚不胜补,用些珍贵的药材反而不会有什么效果,断不如食补来的实在,是药三分毒,难保不会伤上加伤,吃饭喝汤,总吃不坏人。
西陵跟长卿的关系,自我用了“魂引”救回西陵的性命之后,便一直不好,两看生厌的程度日日加深,住进了凤城之后,更是有了些剑拔弩张的架势,比如,西陵在我们住的院子门口立上了一个牌子,上书:长卿与獒犬,不得入内,再比如,长卿来给送汤水的时候,一脚踹翻了那个牌子,拿笔在院门的墙上写道:主人及后宫驻地,内有恶犬,慎入。
那俩人今天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我坐在椅车上,由着长白推了我在街上闲逛,凤城不比凌国的帝都繁华,但各种小吃却是不少,这一路走来,椅车的推手上,已经快要被我的零嘴儿挂满了。
回主子的话,今儿长卿突然去找了西陵公子,跟他说,为了主子的身子恢复,让他节欲,半个月之内,不要碰你。
长白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条帕子来,给我擦了擦额角的薄汗,答应的声音里,带着点儿幸灾乐祸,“西陵公子不信,说他在妖言惑众,狭私报复,使人把凤城里所有医馆里的大夫都请去了城主府,硬逼着人家尽快想法子出来,代替长卿这半瓶醋的家伙,赶紧给你把身子调理好。”
然后?
我扬了扬眉,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这样的西陵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爱的让我想紧紧的抱住他,把整个儿身子都腻进他的怀里去。
那一群大夫都没辩过长卿,带着“滔滔江水般”的崇拜之情,被西陵赶出了城主府。
长白不动声色的停了下步子,从旁边儿的摊点铺子里买了一份羊奶酪,用银针试了毒之后,换走了我手里正捧着吃的糖渍赤莓,然后,又不知从哪里变了一把银勺子出来,送到了我的手边,“长白昨日跟人打听了一下,这家的羊奶酪是整个凤城里做的最好的,三百年的老字号,主子尝尝。”
西陵又岂是个好相与的,长卿这分明就是在给自己挖坑。
我拿银勺盛了半勺羊奶酪送进嘴里,满意的眯起了眼睛,“真不愧是老店,又软又甜不说,咽下去了,嘴里还能留着香味儿!”
咱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主子。
见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长白不禁颔首一笑,似是抱着跟我一样,等着看长卿出丑的心思,“规矩,总得有人教,长玉教不好,不意味着别人也教不好。”
长白,我果然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以后,别再冷着一张脸了,不好看。
我又吃了一口羊奶酪,便向后倚在了椅车的靠背上,抬手向后,轻轻的附在了长白的手背上,“就算你总是在我身后,我也是能看到你的,就算,我闭着眼睛睡着,也能感觉的到,你的表情……别再像我睡着的那几天那样了,我心疼……时候不早了,回罢……”
是,主子。
长白的手稍稍颤抖了一下,却并没有像寻常般的,顾忌外人的目光而抽离,只是点了点,用带着笑的声音回答我道,“长白知道了。”
我和长白都知道长卿这一次招惹了西陵会很倒霉,但是,却没有想到,竟是会快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准备好看热闹,就已经发生了的程度。
一进城主府,长白推着我坐的椅车走了没几步,便见一个天青色的影子朝着我扑了过来,那速度,便是放到了长白这武技极好的人的身上,都是算上快的,我滞愣了一小会儿,低头看向了抱着我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人……呃,咳,长卿?
长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我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戳了戳抱着我的腿,拼命的拿我的衣摆蹭眼泪的长卿,心中一阵恶寒,我就够能哭的了,这货,竟是比我还厉害!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把我的衣摆和两层裤子都湿透了?啧,这大热的天,湿哒哒的绸裤贴在大腿上的感觉可真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愿永远做你的光
哭什么哭!有事说事!你的鼻涕眼泪弄脏主子的衣裳了!
长白嫌恶的拎了长卿的衣领,把他从我的身边儿拎了开来,“你若能哭个梨花带雨什么的出来,也就罢了,偏偏哭得还这么难看!晦气!”
你,你,你这个没人性的!你当我愿意哭啊!
长卿一边说着,一边委屈的用衣袖擦了擦眼泪,“主子,你两个时辰不在府里,上官西陵那个混蛋,让我切了一个半时辰的玉葱,我,我都要难受死了,呜呜呜……”
看着长卿那两只红得像兔子似的眼睛,我再次在心里对西陵的腹黑无奈的摇头,还好,他的这些坏招从来都不会用在我的身上,不然,我这总给他惹麻烦的人,怕是不死也得三天褪掉一层人皮。<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