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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碍于我一时半载不能赶回来,才把玉澈从他师叔那儿叫过来的。”颜述停顿了下想着如何组织语言:

    “以后,我都会在,所以没有这个必要了。”说罢拧干手里的布巾,折好一点点替她印去脸上一夜折腾染上的尘灰。

    聂清越听完后呆住,没有马上作出回答。

    颜述以为她不喜欢凉水,停下动作解释:“水没那么快热,厨房里还在烧着。”布巾放下却看见她脸上依旧保持着的神情。

    “不是因为这个。”聂清越摇头,接过那布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才抬起头用尽量平常的语气笑着说:“只是突然觉得那句‘我都会在’有点像承诺而已。”

    颜述愣住,半晌接过她手中的布巾放入水盆里捧着走出去,快要到门槛的时候背影一顿:“其实,或许不止是像。”

    聂清越反应过来时门扉边只剩衣袂的衣角飞快掠过了。

    唔,她皱眉摸下巴,经过严肃认真仔细推敲得出疑问句结论:她家颜神医,刚才是在害羞?

    半个时辰之后,聂清越推翻了这个结论,并且深刻地反省到自己刚才是多么的肤浅浮躁流于表面只懂透过现象看现象。

    吃完饭本着洗澡之后好睡觉的原则,她不顾单腿艰辛连扶带拐地凭个人努力“跳”进了浴房。然而她现在却只能坐在浴房的小木凳子上,对着身后便是一大浴桶白雾缭绕的热水干瞪眼。

    “夫人再磨蹭下去,水要冷了。”某只横在浴房里仍她多番暗示都没有出去的人,一脸体贴正义地提醒道。

    聂清越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真的不应该。都怪刚才的饭菜太好吃太和她心意,她一个舒坦宽心就不安分起来。不安分的直接结果就是她居然主动调戏颜神医取笑他方才害羞,至于调戏颜神医的后果嘛,只能是自己被调戏得更厉害。

    “我真的可以自己洗,真的。”看我认真自信的小眼神,聂清越向着自家夫君聊表真心。

    “为夫当然知道。”颜述挑起嘴角,毫无意外且顺理成章地挡回去。

    “奔波了一夜肯定也累了,早些去休息吧。”讨好露齿笑。

    “夫人更累。”标准鹣鲽情深状。

    “……我错了,我收回午膳时说过的话。”抱大腿呈打滚趋势。

    “允许收回。”脚下安若泰山屹然不动。

    “我不洗了,我要回房睡觉。”聂清越欲哭无泪。

    颜述极其配合地弯下腰打算把她抱起来。

    “夫君。”聂清越深呼吸,在他低下的脸颊旁飞快了亲了一下。一秒,两秒,似乎是顺对了毛,颜述伸向她的手臂停住,大掌改道揉乱她的头发,“我在门外等着,有事就喊一声。”

    聂清越点头如捣蒜,听见吱呀一声的关门声响,解了衣服挪啊挪,借着好几张稳稳当当层起来的小矮凳爬到浴桶边缘,一脚伸进去一脚抬高,等到大半身泡进热水里时,伤脚的小腿部分正干干爽爽地架在木桶边缘晾着。

    半刻钟后,欢乐忘形的歌声中,有人舒适地想要爬出来却低估了其困难程度,摇晃着摔在了地上,带出的水花溅了一地的木板。

    舀水的木勺落到地面跳脱地蹦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声音为此人得瑟的时间划上句号。

    “不。活。了。”聂清越生无可恋地扔出三个字,便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再也不肯抬起来。身上唯一裹着的素净棉布在厚厚的棉被覆上来后,便被从浴房把她抱出来的颜述抽走。

    被角被他掀起又放下,皱紧的眉头漏出的是真切的担忧:“还好没有弄湿伤口。”

    聂清越依旧抓着枕头装死不出声。

    颜述心底无奈,偏偏却觉得心情好得可以。在被子外旁躺下后便一手支着下颔侧身望她,只能看见漆黑的墨发柔顺散落遮住了露在枕面外不多的脸颊皮肤,边缘留出一小缝温润的白。

    “还恼我没有问就在进了去?”他绕起那几缕墨发夹在她小巧的耳后,耳根处一直蔓到颈侧淡淡的粉红显而易见。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敛下眉眼,没有等她回答便自动解释下去,声音蓄满愧疚。

    “……不是的。”终于没抵过良心谴责,聂清越终于把快和枕头融为一体的脸抬起来,看向身边的人。

    “那是因为什么?嗯?”疑问词宛转低柔余音绕梁,眼角眉梢尽是看得人心痒的浅浅笑意,声音里那点让人误会的内疚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明显且毫无疑问地再次,被调戏了。

    “不。活。了。”聂清越首尾呼应,重复开场动作。

    颜述好笑地敲她脑袋,虽然隔着棉被环上她像是在搂着一个大粽子,动作却是不自觉放轻:“夫人,我们成婚两年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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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我们成婚两年有余了。”

    某人平静的陈述的,带着近似哄骗的温柔的语气,挠得聂清越小心肝都在颤。

    不带这样的,明知她最受不了就是这套,聂清越想哭,想起那句著名的军事方针:“敌不动我不动。”没错没错,谋定而后动,没谋就不要动,于是她非常坚定地保持沉默。

    “夫人。”

    敌不动我不动敌不动我不动。

    “夫人?”

    不能动不能动。

    “夫人……”

    “……睡着了。”

    敌不动我不动政策宣告失败。

    一开口,聂清越就后悔得想咬掉自己舌头。脸非常不争气地因承受不住逐渐贴近耳际的呼吸而发烫,才抬起紧贴着枕巾的脑袋,就被吻了去。

    颜述的唇带着像是要把她灼伤的炽热温度,辗转反侧力度越渐加深,一旦捕获了便不允许她再闪躲,抵死纠缠。聂清越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化成了两半,一半陷在颜述清泠甘甜的气息里意乱情迷,另一半蹲在墙角打滚着哀嚎:只记得敌不动我不动,偏偏忘了敌动了要怎么办啊啊啊。

    心里鼓点早就乱了套,脑袋缺氧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呼吸,万幸的是颜述的唇终于稍稍离开了。她大口喘气,嘴张了又合上都不知应该说什么。

    “笨蛋。”颜述看着她满脸涨红呼吸不顺的样子,心猿意马偏偏又觉得疼惜可爱。唇虽然离开了脸却仍贴在一起,故意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满意地看见粉若红霞的脸色又艳了几分。

    聂清越明知他故意逗她,被他两手撑在身侧轻轻压着半分反抗都作不了。心底描摹过无数遍的俊颜此时就在眼前无限放大,漂亮的嘴角带着宠溺的笑,表情却是一副你奈我何的痞子样。

    “无赖!”她气结,伸手去抓颜述垂在她脸侧的那束发,却被他轻巧躲过。那只白腻光洁的手臂就这么连着清瘦的肩头从被子里露了出来,立马就被他宽热的大掌抓住,简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颜夫人,我不姓柳。”颜述眼神闪烁,念了一句便轻咬上她小巧的耳垂。

    像有微小的电流流过刺得她全身发痒,聂清越觉得自己真的只差一点便可以魂游太虚了。

    他在她耳边低柔地唤回她本来就剩下不多的神志,一声比一声耐心轻柔,像是要征得她最后的回应或同意。“夫人,夫人……”

    聂清越睁开迷蒙的眼,只能望见颜述深如潭渊的眸子里一点柔光氲开去,满是深情。

    哪里还抗得住,真的就要丢盔弃甲了,她意乱情迷地想,咬唇低眸,半个“嗯”的音节都没有发出来时,就听见门外一路兴高采烈的声音由远及近:

    “聂清越,我在街上看见今早的通缉令被官兵揭下了,他们说师傅没事了!”

    “踏踏踏”的脚步声原来越近,从外面归来满心欢喜要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的颜玉澈小朋友把门吱呀一声利落推开。

    霎时灌进一室冷风,把方才璇绮的气氛哗啦哗啦地吹到了天边浮云上。

    玉澈小朋友揉揉眼睛,确定自己刚才看见那些噼噼啪啪碎掉的粉红色泡泡是幻觉后,便绕到屏风后,只能看见厚厚棉被下拱起的形状。聂清越似乎在睡觉,连头都缩了进去耶。小朋友皱眉,他不过才出去两天而已,聂清越又懒成一只猪了。

    他向前走两步,想把聂清越叫醒,忽然瞄见了床边小方桌旁坐了个人,青衫落拓姿态闲雅,是师傅!

    小朋友想跑过去,想向师傅述说自己这几日来是多么的担心他和多么认真地在照顾着聂清越这只猪,却敏锐地发现师傅对他微笑,扑过去的脚步立刻刹住。

    “师傅。”小朋友讨好地笑,脚步慢慢往后挪。他每次因为贪玩把师傅的叮嘱忘记或是把最基本的药性歌记错,师傅就会这样对他笑,笑得越是如沐春风舒云淡月,他的后果就越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不过,这次,他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应该是吧。玉澈小朋友心想着,强装自己没有听见那句带着温淡笑意的“把《伤寒论》和《药典》各抄三遍。”

    同一天里,同一个人面前,玉澈小朋友遇到了与舒公子同样的人生个难题: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

    ……

    有人说生活其实就是折腾和停下来等待折腾的循环相错,那么聂清越觉得自己应该是停了下来,因为平白无奇又可爱悠闲的小日子再一次在自己眼前铺开了。

    有人闲了,自然就有人忙了,生活总是很公平的。

    就像是城里有某位王爷因为主谋人口黑市贩卖和勾结边关部落谋反遭遇人证物证揭发,而被三天两头请入皇宫,最后名为回宫长住实为软禁监视,爵位封土名存实亡收归朝廷。

    就像是城里也有某家小姐因香消玉殒而免却了作为政治附属品远嫁边境部落连澜首领的命运,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延缓了一场谋反侵略的良好进程。至于该家小姐的死是否是为了金蝉脱壳——在自己府上装作丫鬟然后寻找适当时机与早已心心相印的某赵公子亡命天涯嘛,谁知道呢。

    聂清越只知道某赵公子一年前曾向她求了大半个月的婚,为了联合聂家权势来阻止那场阴谋,害得某家小姐一直把她当情敌看简直如芒在背冷汗翻飞。

    最后,玉澈回了他师叔那儿,舒公子揪出人口贩卖的幕后黑手为八岁被拐的妹妹报了仇,颜述尽了作为朋友的责任协助舒颂了了心愿,一切糟糕的美好的同时一塌糊涂且井然有序着,给了兜兜转转的众人一个不算完美但姑且满意的结果。

    如果你还觉得交代得不够清楚,聂清越也只能挠头了。对于有些人来说,重要的可能是清晰明确的结果,对于她来说,过程才是最重要的,哪怕稀里糊涂磕磕碰碰,哪怕曲折迂回九险十八摊。嘛,如果你问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哪个过程的话,她可能就会立刻抛下这种世外高人开朗阔达的样子,在你面前急得打滚。

    为什么故事的最开始没有人告诉她,她居然还要见公婆?

    聂清越把裙摆都捏皱了,听着马车轮轱辘轱辘地驶向远方,欲哭无泪。

    “前半年我曾回过去一躺,家母说媳妇茶没喝,不认账。”颜述坐在她身后,好整以暇地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看聂清越小手指绞得那叫一个纠结不堪。

    小马响亮着嘶鸣,前蹄高举,吧嗒地停下。

    “我突然得了不能下车的病。”聂清越死死扒着车门一脸凄苦。

    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颜夫人今天起了个大早。

    从半个月前收到颜述的书信说年前会与妻子一起回来看她起,她就一直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她家自小便聪敏沉稳的阿述啊,今天就要回来啦。颜夫人一边心情甚好地一边准备早点一边念着自家丈夫:“老头子,真不知咱们儿媳妇长啥模样?”

    一旁打下手的私塾先生颜老爷给了她一个鄙夷的白眼:“眉目清秀,能书擅画,精通琴棋。”

    “你怎么知道?”

    “阿述取的可是当朝丞相聂家的掌上明珠,镇上多少还是有点传闻的。”

    颜夫人点点头,把馒头放进锅里盖上盖:“模样啥的倒不要紧,阿述喜欢就好。”

    “是当然最好,只怕不是阿述自己选的呢。”颜老先生用布抹着手,有点忧心。

    颜夫人急了,忙搁下手头的活拉着丈夫问:“这怎么回事呢?”

    听人说官家小姐脾气多半刁蛮任性,若不是两情相悦,这两口子日子还怎么过啊?且不说那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