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找水,在寒冷的时候有人送一床棉被……这毕竟都是百姓的想法,落在和卓这般的族长身上,便是拿到大清的真金白银,多多修建水利工事,造福整个回疆。
而在那般缺水的地方,含香这样的美人儿,每日都要沐浴,不仅仅是用水沐浴,还要用牛乳沐浴,她洗一次澡,便要用掉几个娃儿一日的口粮,但是,她哪里知道这些?
含香公主高高在上。
正因为她高高在上,又哪里知道百姓疾苦?她不知道,她也不懂得,只知道自己的爱情大过天,却要把族人推到水深火热中去。
吉娜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走了,再转回来,瞧见的仍是含香在那里遥望西方,口中仍旧念念有词——“你是风儿我是沙”。
可不正是疯子跟傻子么!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大贵族家的少爷,两个人明明白白要给族人做多少事的,不然谁白白供奉着他们?结果,偏偏人家除了会私奔,便不会别的了。
“唉!”维娜是从小儿就跟着含香的,也是什么事儿都不去想的主儿,脑子里只是为了她主子这般伤心而发愁。吉娜却是后来进了和卓王宫的,她当然很不满含香这不管不顾的举动,却也只能帮她,不然她自己便要招惹祸殃了。
这坤宁宫的偏殿里,主仆三人,唯有相顾无言,各自伤神罢了。
不多时,有小宫女来报,皇后着容嬷嬷过来教导容贵人宫中规矩,又带了一些赐下来的物件儿,又带了些精致的点心。
“奴婢给小主请安!”容嬷嬷说话中气十足却并不显得突兀,行礼请安,规矩一丝儿不错的,面上也是沉静严肃,并没有什么温柔姿态,却也不会瞧着怕人,“皇后娘娘顾念小主离家万里,赐下年前进贡的回疆羊毛缀花织毯五条、施绸四匹、各式果腹锦盒以及葡萄香膏一罐给小主,只略宽小主思乡之情。”她顿了顿,又道,“皇后娘娘说了,阿里和卓现在帝京,小主若是想念,可求与父亲相见,娘娘无不应允。”
“但奴婢是娘娘派来教导小主及小主身边婢子宫中规矩的,今日时辰不早,明日开始,小主清早须得卯时一刻往皇后娘娘那儿请安,再同其他嫔妃同去太后那里请安,请安回来,奴婢便会过来教导小主规矩。”容嬷嬷严肃地说完这些,又给维娜跟吉娜立了会子规矩,讲了贵人如何称呼,宫中谁大谁小之类,见面如何行礼,说过了,这才转身离开。
因着皇后这些年来已经不是那么刚烈了,所以并没有强迫容贵人换装,反而把这个球踢给了乾隆。而乾隆因着喜欢新人,也没要求,因而第二天给老佛爷请安的时候便出了乱子,老太太给气得仰倒,半天没缓过来,回头就把乾隆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叫那含香回去换了衣衫,还派了桂嬷嬷去盯着。
“老佛爷,您可别生气啊,生气对自己身子却是没半点儿好处,到时候还不是让……”晴儿没说下面的话,可老佛爷自己听得舒坦啊,她自己便把话头给接了——到时候还不是让那群妖精似得狐媚子把她的那个孽障儿子给勾走了!
“唉……这事儿可真是气得老婆子我心里发堵!”太后捏了捏晴儿的手,道,“你去,把十二跟子微给哀家传来,我这老婆子讨人嫌的,也就只能跟孙子们好好耍一耍,上次子微给哀家讲的故事真是好听,哀家还要知道后面的事情呢!”
“是,晴儿这就去。”晴格格连忙起身去传唤十二阿哥跟睿亲王。也好在她也算是乾隆的侄女,虽然略略远了点儿,却不差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因而阿哥们来,她还不必避嫌,没事儿也跟着老佛爷跟前儿打趣儿,知道的事情便多了些。
不多时,永璂跟子微双双到来,二人给老佛爷请了安,又与晴儿见了礼,落了座儿,这才扯开了话头。
“子微啊,这几日没来寿康宫,哀家可是都想着你呢!”老佛爷先叫人上了点心,却是子微最喜欢的几样牛乳做的甜食,咬在嘴里酸溜溜的满口乳香,“上次你给哀家讲的故事,真真儿是好听,今儿没什么事儿,你就继续往下说,哀家可是拿着点心当了说书的银子。”
人老了就有点儿小孩心性,更何况老佛爷也是有意拉拢夏子微——现如今夏子微正经儿在外面就叫起了“子微”这个字,而大名儿便是永玮,正是爱新觉罗这一辈儿从了玉的。
“皇玛嬷爱听这个,孙子哪儿能不给您讲呢,这故事可都是市井趣事儿,孙子也是听说的,觉得有了十分的意思,才博皇玛嬷一笑。”子微连忙讨好太后,这要把乾隆拉下马,稳住手头上有粘杆处的太后是一大要事。
“可不是,孙子也爱听那个!”小十二也连忙凑过去,坐到太后身边儿倒茶伺候。
这瞧着便像是真真正正的祖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大孙子在那里讲古,小孙子忙着跟姐姐抢着给祖母捶背揉肩,把老太太逗得,哎哟哟直发笑。
乾隆怒气冲冲进门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他的怒气值瞬间就被这一派的祥和给打压了下去,再提不起来那火气的。
不然怎么说,人老成精,那老佛爷人家毕竟是乾隆的亲娘,她哪儿能不知道乾隆是什么样儿的?既然知道,就要对症下药,这对症下药,便是那温情脉脉的凡人之家,而乾隆见了这景象,心里只有欢喜,哪里还记得自己的愤怒了,便是他那个还没碰到的回疆贵人被砍了,这时间也是想不起来的。
各自请了安。
“皇帝快来听听,这子微的一张巧嘴啊,说的奇闻异事,到底是有趣儿。说得老婆子肠子都打结了!”太后笑出了声,拿着茶盏抿了一口,“这小子,可真是讨巧。”
“却是皇阿玛教训的好,孙儿只是效仿了皇阿玛‘彩衣娱亲’罢了,实则真是连皇阿玛的十之一二也不如的。”夏子微垂着头,又变相夸了乾隆多么多么孝顺,给乾隆说得脸上也满是笑模样。
“可不是说么,皇帝是个孝顺的,又以仁孝治天下,哀家心里甚是安慰,只盼着皇帝能长命百岁千岁万岁,哀家也就是享福了。”太后笑呵呵地说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皇额娘这话说的,那也不过是一句吉祥话儿罢了,朕只觉得,比照皇玛法,朕越不过去便是了。”乾隆一直把康熙当做榜样,事事比照,般般样样都要表现出自己的纯孝来,康熙的瓜皮帽六块瓦绣着金龙,祥云是九九重阳数,乾隆就选了五福临门数,只比康熙少,端的是孝顺的好孙子。
“皇帝这话说的,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盼着儿女好?哀家也是盼着哀家的儿子活得长久,活得开心,这才是哀家的心愿呢,其余的什么,哀家却是不求的……国泰民安,皇帝的心情自然就好,因而,哀家才要吃斋念佛,求老天爷保佑我大清国运兴隆,我爱新觉罗一族平安康泰。”老佛爷这话说得,真是直接就把乾隆想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更是让他没法儿给容贵人求情。
人家是亲娘,人家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哪儿来的面皮儿给自己的侍妾求这份恩典,还要忤逆了老娘不成?
但这话,说得永璂也是心里十分不得劲儿的。他虽然知道这话并非是敲打他,却也觉察出来这话里话外,老佛爷到底是对乾隆有着千般万般的疼爱,更是不可能让乾隆早早儿就入了土的。
这边让乾隆早些入土的事儿未必走得通。永璂也知道太后手上把持着粘杆处,之前又跟乾隆互通过有无,因而这事儿要办就要一击必中,断不能拖拖拉拉的,而乾隆……是不是能露出破绽来,又是另说。
“想什么呢?”回到睿亲王府,子微瞧着永璂一脸的沉闷,心下觉得好笑,连忙让人拿了冰块子捣碎了,捏吧成了小小的丸子用来砸他,“这般出神?”
“哥哥快莫丢了,这还不给砸出疹子?”永璂揉了揉被冰砸得冰凉的脸蛋儿,笑嘻嘻地过去也捏了冰团子去丢子微,“这可是留着夏天用的,这一开春儿就用没了的话,夏天可怎么办呢?”
“用了了,夏天就去搬了你的份例出来用,反正你也是尽在我这里厮混的。”子微瞪了他一眼,把冰团子推到一边儿,“且说吧,你今儿在寿康宫,后来就那么消沉,却是想到了什么?”
“倒也真是没想到太多,”永璂脱了外衫,拿了手巾擦着满脸的水渍,“只是瞧着皇玛嬷对皇阿玛那般慈爱,心中略略不安罢了……你瞧着,那粘杆子……麻烦有多少?”
☆、一百零四、各怀心思
一百零四、各怀心思
说道粘杆子,那麻烦可就多了。先帝在时,但凡知道点儿事儿的,都只觉得自己身边儿全是粘杆子,说错话走错路了许就会遇到血滴子,因而这两处地方总是被人传得玄之又玄,只差拿了正面被刻上“神仙”二字背面再刻上“索魂修罗”的牌位供在大门口,每日出门回家都要拜拜,好让人家莫要找上他们。
甚至有人说,即便是走在街上,多说一句话错了的,也要给粘杆子知道传到皇帝耳朵里断送了性命。
到了乾隆当了皇帝,这两样儿俱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众人也就渐渐安生了下来。但是粘杆处的事儿,总还是有些流言蜚语的,断不像是平常的那些贩夫走卒,人家虽然杀手下不得,却是个个儿都滑不溜丢的跟那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一般,若非没亲眼见着,指不定真的能变作飞虫偷听偷瞧。
当然这人变成飞虫之类是无稽之谈,却也说明了那粘杆子跟血滴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也算是搅和得不少做了亏心事的大臣人心惶惶。
现如今,永璂问道了这个,也算是问住了夏子微。
他却是没跟粘杆处的打过交道的。本以为那粘杆处也没多了不起的,却发觉老佛爷对容贵人的态度实在是过了些,这显然背后便有着粘杆处的影子,可是,粘杆处虽然能传递消息,却不能随便杀人,这对于夏子微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
既然粘杆处不能随意杀人,那血滴子与之相比,却没有说不许打听消息一说,至于杀人,血滴子更是手到擒来,刀剑出鞘必要见了血才叫痛快的,因而夏子微也略略宽心,对着问他的永璂没说多少愁事儿,反而亲自安顿了他睡觉。
永璂躺在床上闭着眼,手里还非要攥着夏子微的手才算是安生,而夏子微也宠着他,并没有就这么抽身离开,反而拿了账本就坐在床边瞧。
血滴子虽然有着自己的产业,他又弄了不少不显山不露水的铺子、田庄,但这些毕竟也需要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好好对对帐,至少需得瞧瞧这些被安排下做管事的是不是都是忠心的。
虽然血滴子瞧着算是个个儿都忠心耿耿,又都把身家性命担在他身上了,但这多疑的性子总是改不了,也许是上辈子电视剧看多了的缘故,总怕生出什么变故来,还有萧剑,最近几日也愈发跟五阿哥走得进了,想来是五阿哥那伴读并不与他亲近的缘故。
人,总要有人帮衬的,即便萧剑只是个没什么身份的无业游民,但是他的手脚功夫却是好的,永琪显然是打算从这里入手。
但是不管永琪从哪里下手,他得力的那几个人也都散了,现如今凭着萧剑还想要翻身,却不知道早被人釜底抽薪,断了前程。
叹了口气,夏子微放下手中的账本,揉了揉眉心。
倘若血滴子的事情暴露了,他也算是到头了的,而现如今那洋和尚的事情也摆了出来,多少火枪大炮俱都需要锻造……时间紧迫,再不能那样悠闲了,而乾隆……还是须要早下决断,虽然说从长计议是好事儿,却不能计议得太长了些,否则失了先机,事情更不好办。
忽然,太阳穴上略略一疼,接着便是按压揉捏的松快,却是有了一双手揉在了夏子微的脑袋瓜子上。这太阳穴揉了几下,再转到头顶天星、百会、角孙、天柱、风池几个穴道揉捏半晌,揉得他整个人都松软了下来,那双手便渐渐往下,挪到肩颈处轻轻压按,再顺着肩胛骨往后,穿过他腋下,直接把人抱了个满怀。
“不是睡了?”子微拍了拍交叠在自己胸前的那双小爪子,不知何时,这双肉爪子便抽成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几乎要与他的手掌差不多大小了,一双手上还有着细微的茧子,想来便是常年书写留下的了。
“哥哥不在,睡得也不踏实。”永璂笑道,“瞧什么呢?可用我帮忙?”
“不过是些账本,到底不是你该做的。”子微把本子递给他,“你是要做大事的,这些琐事,现下我替你打理,将来也有人替你打理,你只略知道就行了。”
账本上记的不过就是哪个铺子哪个庄子盈利多少出息多少结余多少,而不是明细,明细本子则是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