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和暝派来的人,难道是想杀了他不成……而且夜君曦沉着脸的模样还真是令人心颤。那般瞪着他,仿佛要将他吞了似的……
“如何?那银针之上是什么毒?”换了四五个御医诊脉,夜君曦终于耐不住性子。那些老头子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他隐隐有想要杀人的欲望。方才还颇有精神地顽强反抗他的少年此刻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连那黑曜石一般光华璀璨的眸子似乎也无力睁开,而这些平日里好吃懒做的老不死竟然连那银针之上喂的是什么毒也查不出来么?!
一众御医闻言均抖了抖,相互交换着眼神。终于太医院之首硬着头皮站出来,颤声道:“回禀陛下,臣等一致认为,尚君中的毒乃是晁国之毒‘易思’。”
“易思?!”夜君曦闻言惊怒,他自然听说过传说中的“易思”之毒。
易思乃是晁国秘药。听闻身中易思之人,先是梦靥不断,后则终日幻思,最终会死在自己最为惧怕的噩梦缠绕之中,是一种相当罕见的致幻剂,杀人于无形。
制作易思的材料是一种名为“易思草”的珍贵草药,只长在晁国境内的山谷之中,且数量稀少,极为罕见。易思草本身并无剧毒,甚至可以食用,有着强身健体之功效。而若是添加其他几味草药,经过一定的比例配比,便成了剧毒的“易思”。当今能够炼制易思之毒的人,唯有晁国皇室专属的药师。
凤眸之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杀意。晁国……难不成晁国在联合桓国意欲图谋曜国的同时,还与那彤国一样在背后算计着岚宇么?!
然而此刻无论那晁国到底想要如何都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若是无法替眼前这个人解毒,那么他曾经所经历的噩梦恐怕会让他在毒发身亡之前便亲手了断自己。
思及此,夜君曦心中蓦然一阵钝痛。
“可有解?”抬手抚过少年苍白的脸颊,夜君曦按压住心疼问道,一边将手探入被中,紧紧握住少年无力地搁在身侧的微凉的手。
此生头一回对自己无比痛恨,夜君曦从来未曾料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会生出这般念头。而这个心怀不轨的小东西对他的意义不言而喻。
“回禀陛下,易思之毒虽然罕见,可解药却也相当简单,若有制毒原料易思草,煮水煎服便可解毒。只是这易思草亦是晁国之物,就算此刻派人去寻,尚君恐怕也等不到寻回来的那一日了……”
那御医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一旁的紫檀木花架应声而碎:“你是说你无能为力?!”凤眸中瞬间迸发而出的怒意让那御医连连倒退,跌坐在地上,连声喊着“陛下饶命”,而此刻的夜君曦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
幸而一旁的林珝忽然站出一步道:“陛下莫急,关心则乱。不知陛下可曾记得前两年晁国所进贡的物件之中便有五株易思草?那东西至今仍珍藏于库房之中,未曾使用。”
心腹之言瞬间让夜君曦得以冷静下来,然而唯有那藏在锦被之下与少年交握的手微微地颤抖,才能略微看出堂堂岚宇帝君此时无以言表的激动:“快,全部取来,立即替攸儿解毒!”
一众御医战战兢兢地行了礼纷纷退下,只留下两名在苍擎宫中随时观察浅离攸的状况。一旁的林珝见帝君陛下心无旁骛地守在床前,不由地微微敛下眸,心中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却又有一丝欣然。对身侧的苏瑞吩咐了几句,便急而不燥地退出苍擎宫。毕竟这一夜,恐怕后宫之中没有几个人能够安然入睡。他这个帝君陛下的心腹,还有许多事要做。
一路从琬樱殿跟来苍擎宫的青月虽然红着眼眶,腮边还垂着几滴泪珠,然而却在自踏入寝宫宫门之时便一反常态地乖乖站在一旁,并不上前打扰,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那平日里看起来颇觉可恶的岚宇帝君,看着他因为主子受伤中毒而露出的担忧心疼之色。
就算是对那个男人百般厌恶的青月,也觉得那般神情并不是装出来的。
而龙床之上那被众人所担忧的浅离攸在听到“易思”二字之时便骤然放下心来。中了易思虽然要吃些苦,可他从前夜探岚宇帝宫之时便知道岚宇的库房之中有解毒所用的易思草。而且再不济,暝也能够帮他解去此毒。
而听闻夜君曦命人取出库房之中的易思草欲替他解毒之后,不再担心自己处境的浅离攸更是昏昏欲睡,渐渐地放任意识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完全闭上双眸之前,眼前划过一丝光亮,浅离攸看到那印在身上的并不陌生的目光带着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莫名地令他心中惴惴不安……
望着床上终于昏睡过去的浅离攸,夜君曦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向来深邃而邪肆的凤眸之中满是纷繁复杂。明知道这个人来到岚宇宫中是存了别的心思,数次夜探帝宫且目的不明。而他身为岚宇的帝君,却对于这个原本早该处置干净的小东西生出了异样的情愫,甚至放任这一丝一缕本不该出现在帝王心中的情愫肆意扩大,直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夜君曦抬手,拂开浅离攸额前的一缕碎发,俯身在那紧抿的唇角印下一个轻吻,勾起唇角,却是难得地苦笑——为了躲着朕,竟连受伤中毒都不在乎么?等解了毒,看朕如何收拾你……
第三十八章:阴差阳错
浅离攸再度睁开眸子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意识混沌不清,令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浑身上下酸痛绵软,犹如幼时刚开始习武的那一阵子每日早晨起来时一般。
映入眼帘的不是琬樱殿熟悉的青色幔帐,而是幽暗的赤色帷幔。极细的金银丝线在那一片暗赤之上绣着象征着权倾天下的五爪金龙与祥云图腾,而同色的锦被之上则是以大片的墨色点缀着岚宇帝国的锦绣江山。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知名的甜香,还有那并不陌生的青木檀香的气息。
浴池中的旖旎,兵刃碰撞的声响,寒气四溢的打斗,以及最终那一枚闪着幽蓝色光芒的银针和随之而来的困顿无力……昨夜的记忆终于渐渐回笼。浅离攸记得后来夜君曦似乎招来了整个太医院的御医,还让人取来库房中珍藏的五株易思草替他解毒……
闭了闭眼,浅离攸脑中蓦然划过身下这一张龙床的主人那倾世的容颜,以及昨夜在昏睡过去之前所看到的那一双深邃凤眸之中一闪而过的莫名情绪。
前后两世四十余年,浅离攸自认历经了人世沧桑。善良的,邪恶的,奸诈的,算计的,充满欲念的,与世无争的……没有哪一种人,哪一种眼神是他不曾见过的。然而唯独昨夜夜君曦的那种眼神,他却觉得无比陌生,前所未见——欣然,略带些沉重,有一丝与处置而后快的杀意,却又充满着可以称之为担忧与心痛的神情,仿佛人世间七情六欲全然汇聚于那一对原本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怒的凤眸之中,纷繁复杂得令承受那眼神之人惴惴不安。
幸而,那人似乎眼下并不在寝宫之中,看外头天色,该是上朝去了罢。否则……
浅离攸微微蹙眉,心觉自己竟回对于那个岚宇帝君生出几分惧怕之感,害怕见到那个人,害怕看见那一对令他心慌不已的凤眸。浅离攸不由的轻叹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
毫无动静地又躺了半晌,纷繁的思绪终于渐渐清明。浅离攸敛了心思,不想再纠结于与那个男人有关之事,只将那些莫名的情绪深埋入心底。倒也并不急着唤人前来,只是尝试着提气运功,不无愉悦地发觉易思已解,身子也没有丝毫损伤。只是余毒未清,才会如此浑身无力。
帐外传来脚步之声,浅离攸听出那是他的贴身侍女青月。下一刻,便见那红着眼眶,也不知哭了多久的丫头轻轻掀开幔帐,紧接着便是轻声惊呼:“主子,您醒了!”
她这一叫惊动了外头的苏瑞,那比青月沉稳了不少的女子连忙招来整夜都守在苍擎宫中的御医,替浅离攸查看。
“可喜可贺,那易思草果真有用。尚君体内的易思之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要再喝上一剂,便可清除余毒。”
听闻御医之言,青月激动地直点头,哽咽着道:“有劳御医了。”那御医连声道“不敢”,躬身退出了寝宫,大约是煎药去了。
“主子……您可吓死我了!”青月跪坐在床边,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浅离攸,不无埋怨地道,“自从进了宫,您一会儿受伤,一会儿又中毒……您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我……”话至此便说不下去了,只有泪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自浅离攸出生起便陪伴着这个名为主子实为弟弟的少年,青月这十几年的人生中除了浅离攸便再也顾不得其他。
“青月莫哭,我这不是没什么事么……”浅离攸微微一笑道,一手撑起上身想要坐起来。青月虽然哭着,可见状还是手疾眼快地拿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背后,扶着他坐起身来,口中还不忘埋怨,“还说没事呢,您看您的脸色……白得跟纸似的。这一回,也不知要用多久才能把身子调理好……”
浅离攸还未应答,送完御医回到寝宫里的苏瑞便轻声开口道:“青月,你就别再埋怨尚君了。让他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青月果真闭了嘴,只是伸手替浅离攸掖了掖被角。许是昨夜夜君曦的举动赢得了她的好感,连带对苏瑞这个“夜君曦的爪牙”都没有从前那般反感了。
“尚君想必饿了。一会儿还要喝药,先喝些粥垫垫肚子。若是陛下回来见您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必定要生气的。”苏瑞又道,一边自身后的宫娥手中碰地陶罐子离亲手舀了一小碗粥递给床前的青月。
浅离攸并不推辞,小口吃着粥,听苏瑞提起“陛下”二字,又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又听得苏瑞继续道,“昨夜可把陛下也吓坏了。守着您一夜未眠,方才才不得已上朝去了。若非林大人劝着,差点儿还要免朝一日。”
听到此处,浅离攸也不免微微有些讶异。夜君曦虽然是狂傲不羁的性子,然而身为帝王却也是岚宇史上最令人称颂的明君之一,如今却为了区区一个尚君差一点儿要免朝一日?浅离攸不由地蹙起眉。那个男人,对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粥,苏瑞又端来了易思草煎煮的药汁。并不如先前所饮的疗伤之药那般腥苦难咽,药汁清澈透明,有着一股子甜香。若非亲身经历,浅离攸也难以相信,这般香甜的味道竟然能够用以制成那般凶恶的剧毒……
思及此,浅离攸微微蹙眉,心下有些怪异之感——虽说不是什么无药可解之毒,可青霜与暝也完全没有必要用上如此危险的毒药,更何况易思乃晁国之毒,如此一来,还牵扯上了另一个国家……浅离攸回想着昨夜那批黑衣人诡异的身形,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阴沉。
“怎么这副脸色,又想着算计谁呢?”蓦然出现在寝宫中的人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苏瑞与其余宫娥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浅离攸抬头望去,只见身着繁复朝服的男人唇角噙着一丝邪肆的笑意直直地朝着自己走来。
浅离攸莫名地有些瑟缩,直觉地想要往里躲,只是目光却不自觉地一直注视着一步步走近的人。待到夜君曦走到了跟前在床边站定,浅离攸才发现,那深邃漂亮的凤眸之中竟有些许血丝,邪肆的神情遮掩不了一夜未眠的憔悴。
四目相对了片刻,直到浅离攸在那灼灼的目光之下骤然心跳加速别过头去,夜君曦这才轻笑一声,撩起衣袍下摆在龙床边上坐下。而一旁的苏瑞早就拉了不甘不愿的青月领着一众宫人离开了寝宫,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两位主子。
“为何不说话?身子可好了?”挑了挑眉,看着浅离攸不同往日的沉默,夜君曦似乎习惯了似的将少年柔软细瘦的指握在手中把玩。忆起昨夜这只手那冰凉的温度,瞬间凤眸微黯。
“听闻陛下将珍藏的易思草拿出来替离攸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