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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口的机会都不会有,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他的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我原本只是想揍他一顿,让他受点小伤。痛得不得了,但又不算严重。处理尸体太麻烦了,有血迹,死前还可能会失禁。如果有更多时间,我肯定能收拾好,而且不让你发现。”

    “宁飞!”

    “但是我忍不住。”他继续说,“你是对的,要是再晚一点进来,李政青就死了。”

    成扬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够相信我。”

    “我相信你。”

    也许这四个字的辩解在成扬听来,是苍白而无力的。玻璃窗里的倒影动动脖子,眉宇间纠结出认真而苦恼的神色。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成扬说,“你可以把这些事情交给我,或者让我跟你一起面对。我毕竟是个向导,在这方面比较有优势。宁飞,我也希望能帮点你什么。”

    宁飞心跳突然漏了一拍,然后狂乱地鼓噪起来。

    不是相不相信,而是要不要去依赖。他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成扬的话就像是一个温柔的陷阱,越深陷进去,日后就越难脱身。如果成扬将来后悔了,或者变得像李政青说的那样……

    “好。”他说,决定不再去想。

    成扬说,过来。于是宁飞转过脸,不用再掩耳盗铃地假装看着窗外,专心地用眼神描绘出成扬侧脸的曲线。向导停车熄火,右手从方向盘上移开,短暂地揉了揉他头顶的头发。

    “别在意李政青的话。”成扬说,“那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够好了。”

    成扬的手很暖,体温几乎让他的面颊也燃烧起来。

    “谢谢。”宁飞轻声说。

    他忽然觉得后颈痒痒的,打算伸手去挠。成扬却“啊”地一声叫出来,带着惊喜与愉悦,将手从头顶上移开,抓住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成扬轻笑着摇摇头,掩饰似的收回手。“没什么,看到了一个很久不见的朋友。”他打开门,跨步走出去,“西港大桥就在前面,我们下去看看吧。”

    38

    西港大桥算是海河市著名景点之一,横跨海峡,连通了西城区与白沙岛。这日天晴,正午时分的阳光洒落在桥上,在碧蓝色的海面投下一道直而长的阴影。成扬带领宁飞从人行道走上去,指着另一头的桥塔说:“当时,宇晴丧生在那个地方。”

    “我们从白沙岛出发。”他眯着眼回忆,“岛东有个旧实验工厂,以前归殖民国管,后来被军方接手。前段时间,军方通知工会,说是在工厂里发现哨向相关的研究物,保密程度很高,危险性未知,让公会派人自取研究。后来,这个任务就落到我和宇晴的头上。”

    宁飞问:“然后消息被泄露了?”

    “是啊,想不到纪老师会……”成扬叹息了一声,继续前行,“宇晴开着车,我坐在副座。我们故意选了车流少的时刻,当时来到桥上,才刚日出。天蒙蒙亮着,四周全是白茫茫的水雾,就算开了车灯,也不过能看七十多米的距离。刚过塔桥,我突然觉得不太对,宇晴也听到声音,让我赶紧跳车。我抱着试验品开车门刚跳下去,车就被炸了。”

    “是秃鹫?”

    “是他们。”向导低声说,“连迫击炮都用上了,也不知道是纪老师提供的,还是通过渠道走私来的。我们只随身带了手枪和自动步枪,宇晴打了几枪,但命中率不高。雾太浓了,她只能通过听觉判断位置。我见她吃力,便把枪拿过来,把东西给她,让她先走。”

    距离对面的塔桥只剩一半距离。宁飞眯起眼,通过哨兵的良好视力,能清楚地看到铅灰色的墙上地上的子弹的擦痕,密集得令人心惊。

    “她就这么走了?”宁飞皱眉,“你只是个向导!”

    成扬纠正道:“对当时的任务而言,这是最佳选择。我更擅于处理这种敌人数量不少,而且全是普通人的场面。我能控制他们,而不必杀太多人,何况宇晴完全看不清……”他低下头,声音突然变得极轻:“她算是被我的决定害死的。”

    宁飞想安慰他,又想说,只要他没出事就好。但拙于言辞,最终沉默了一会儿,问:“你那头明明是最凶险的,为什么她会出事?”

    “我不知道。”成扬怔怔苦笑了一声。

    已经到了塔桥,成扬停住脚步,在扶栏边俯身向下望。海潮在桥墩上拍击出雪一般的浮沫。成扬开口说,声音显得空落落的:“她便是在这里落水的。当时局面很乱,我要控制许多人。枪声一直在响,我只能尽力。后来声音终于没那么密集了,我回头一看,宇晴的小腹中了七枪。”

    “在那种情况下,”宁飞低声说,“哨兵有速度有身手,可能会中一两枪,或者再多一点,分布在非要害地位。绝不大可能……七枪全在小腹。”

    “是啊。”成扬说,“所以他们当时怀疑我。”

    “有别的狙击手在附近吗?”

    成扬看着海面摇头:“如果在附近的话,一定会被我感知到。除非有哨兵超远距离狙击……但还是那个道理,超远距离的情况下,宇晴不可能躲不开。”

    “你觉得她是被向导控制了?”宁飞说。

    “不止是我,公会也是这样的结论。”成扬说,“可我当时并没感知到其他向导的存在。”

    宁飞问:“你打算怎么让我帮你?”

    “气味。”成扬说, “能帮我看看吗?有没有不寻常的,或者你在其他地方闻到过的味道?”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宁飞,依然凝视着海面,仿佛是想找到另一个落水的叶宇晴。

    宁飞轻声催促:“好,我得在桥面上转转。”

    成扬抬起头,朝他自嘲似的笑了:“抱歉,我失态了。事情过去这么久,回到这个地方,还是难以释怀。宇晴对我太重要。”

    “我理解,你们都快结婚了。”宁飞说着,手插在裤袋里,心不在焉地向前走去。他一点也不想听自己的向导是多怀念另一个哨兵,但他又见不得成扬那么压抑着难过的样子。

    “不只是因为结婚。”成扬的声音从身后飘来,似乎整个人都已沉浸在深深的回忆里,“自从五岁觉醒以来,我的人生就和她的缠在一起。一同学习,一同行动,一同完成任务。她的死,对我而言,比截肢还疼。”

    这还是成扬次向他坦白对宇晴的感情,前几回触及这个话题,要不不欢而散,要不顾左右而言他。宁飞想做点什么,比如将成扬紧紧抱住,告诉他自已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让他别再沉浸在过去的人和过去的事里。

    但成扬并不需要这个拥抱,反倒是他自己更需要成扬。

    “别为我担心。”向导说,声音很低,“我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我明白,很多事情得向前看,还有接下来的几十年要好好活。我找到一个新的哨兵,精神体也会慢慢恢复起来——等过一段时间,它们恢复得更好看一点,我就介绍你们认识。它们一定会喜欢你,还有你的黑猫。”

    精神体从桥塔上探出脑袋,“喵~”地叫了一声,尾巴晃悠悠向下垂成一个弯钩。

    宁飞抿了抿嘴,唤道:“成扬。”

    “嗯。”成扬问,“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不知不觉地,他们已经绕着桥走了大半个来回。今天车流稀少,大半天也不见一辆过去。太阳明晃晃的,宁飞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别过脸,皱起鼻子。

    “闻到洋甘菊的气息,很新鲜,应该是今天之内留下的——”他蓦地瞪大眼,咬住下唇,半天说不出话。

    成扬不解地扭头,朝着那个方向眺望。可他毕竟只有普通人的视力,只能捕捉到远远一点移动的白,小得看不清。也探知不到精神波动,仿佛来的不是一个活人。

    肩头一重,是黑猫跳到身上,蓬发的毛发蹭得他皮肤发痒。宁飞的精神体紧紧攀附着他,可他无暇顾及。洋甘菊,他满心满脑都是这三个字——那是宇晴信息素的味道。

    “我看到一个人。”几秒之后,宁飞又开口说,语调有难以察觉的轻微的颤抖,“你刚刚说的……如果叶宇晴还活着呢?”

    ===

    39

    沿着岸边的公路,那个白点越来越近。

    宁飞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人,还有她行走时摇曳的白色裙摆上的褶皱。她来得很快,但这种速度对于哨兵而言,却又是不急不慢的。

    他真切地希望自己看错了,但那确实是叶宇晴。

    阳光炙热,他的脑袋又开始疼起来。洋甘菊的甜香愈发浓郁,伴随着海浪的腥咸。杂糅的气味铺天盖地涌来,几乎把成扬身上的青草味覆盖得一干二净。

    成扬久久没有回答。

    黑猫缩成一团,四肢用力扒着成扬的衣服。而成扬只是呆呆站在桥边,望着叶宇晴。

    “真的是她。”过了一会儿,他喃喃说道。

    空气像凝滞一般安静,只剩浪潮拍击桥墩的破碎水声。

    叶宇晴在路边停住,距离恰到好处。他们配合了二十多年,早已摸索出最高效的配合方式。一个简单的动作,什么也不用多说,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宇晴向他打手势,招呼他过来。

    成扬走过去,没有任何犹豫。

    时间仿佛倒流了许多年。他,宇晴,执行常规任务。没有白茫茫的浓雾,没有四野的枪声,没有伤没有血,没有生死别离。

    他的眼眶有点发热。

    “成扬。”有个声音在身后喊道。

    他突然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回头。宁飞正对着他,一双瞳仁黑黢黢的,隐隐流泻出不安的情绪。成扬看着他的神情,却又忍不住侧头确认一番桥下的人影。宇晴还在,这不是梦。

    “我得过去。”他说着,躬身将肩头的黑猫放下来。

    精神体“咪呜”地叫,扯着裤腿不愿放手。宁飞却皱起眉毛,垂下头,凶恶地发出低音威胁它退下。猫全身毛都炸开了,尾巴夹着,一步步缓慢地倒退回桥中间。宁飞没再理它,对成扬说:“走吧。”

    自人行道的旋梯下桥,离叶宇晴越来越近。她站在道边,白裙子映着细叶榕的绿荫。成扬大步走上前,与她来了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你……还活着。”

    叶宇晴说:“你也是。”她稍稍踮起脚,将下巴放在成扬肩上,悄无声息地对宁飞做口型——

    “琦姐找你。”

    她的嗓音也与之前相差无几,清脆而利落。成扬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鼓噪。他放开她,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他有许多问题要问,却激动得组织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宁飞极快地上前一步,从他腰间抽出枪,瞄准叶宇晴:“滚开。”

    “宁飞!”成扬失声喊道,握住宁飞。可他的手腕坚硬地像一块石头,没法扳动半分。

    叶宇晴挑眉问:“怎么回事?”

    “她和琦姐有联系。”宁飞沉声说。

    叶宇晴冷笑一声,看着两人:“琦姐是谁?”

    成扬了解她的脾气,宇晴绝不是一个能容忍被枪指着要害的人。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侧身挤入枪口前,对宁飞说:“先把枪给我,有话好好说。”

    宁飞咬着下唇犹豫了一阵,胳臂终于是放下了,却依然将武器握在掌心。解决了其中一位,向导再转回身,对叶宇晴解释:“现在公会乱套了——昨晚的爆炸声,你听到了吗?十八个哨兵下落不明,纪老师先叛逃,随后自杀身亡。那位琦姐恐怕便是始作俑者。”

    叶宇晴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

    成扬低声说:“你一直没回公会,我们都以为你已经……”

    “有人救了我。”

    “为什么不回来呢?”成扬问,心里乱糟糟的,“当时纪老师说找到了你的遗体,公会为你举办了葬礼,他们还怀疑是我害了你。如果你能早些回来,说清真相,说不定可以避免以后的祸事。”

    叶宇晴看着他的眼睛:“我有不得已的理由。你先跟我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能跟她去!”宁飞突然发声,语音急促。

    叶宇晴瞟了他一眼,语调转冷:“他究竟是谁?”

    成扬说:“我的一个哨兵朋友。”

    “我以前可从没见过这位‘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