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格斗场。
“你竟然不专心?”阿瑞斯在你来我往中盯着虞昊苍,对方明显心神不定,比赛虽然开始没有多久,但他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他身上。
虞昊苍总是在看那个黎昕从前坐过的位置,那上面的女孩已经被他自动无视了。
在观众突如其来的一阵欢呼中,他心下一沉,眼皮忽然狂跳起来,猛地格挡住对方的攻击,低声喝道:“停下!”
阿瑞斯怔了怔,“什么?”
而虞昊苍却忽然转过头,就这样把自己最重要的对手孤零零留在场上,大踏步头也不回地往台下走。
这猝不及防的意外让全场观众都震惊了,喧哗声四起,所有人的表情都由惊愕转为愤怒,吵闹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死神!你这是干什么!”阿瑞斯怒不可遏地喊了一声,这个男人难道已经不屑于当他的对手了吗?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在胜负未分的情况下,公然掉头就走?
观众席上,虞长空阴沉着脸站起来,看着不知为何放弃比赛的儿子急匆匆离开比武台。
比武台下,四五个工作人员一脸急切地阻止着虞昊苍,努力想把人给劝回去比赛。
观众愤怒的大骂、父亲失望的目光、阿瑞斯鄙夷的吼声和身边这群聒噪无比劝着自己回去的工作人员,都被虞昊苍决绝地扔在身后。
他感觉到黎昕需要他。
冲进休息室里,虞昊苍一把抓起通讯仪,查看刚才他没能接的视讯。
通讯仪上显示着拨过来的人并非黎昕,而是他派出去调查黎昕手上那个监视器的人。
他粗暴地扯开光幕,在等待接通的时间里发现自己的心跳无比剧烈,超乎常人的冷静一直以来都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但现在完全无法冷静。
困兽一般,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虞先生!”
对方一脸急切地出现在光幕上,不等虞昊苍发问,对方已经急切地说:“查到那个监视器背后的组织了,黎先生中午离开虞宅,在h市短暂停留以后去了那里,估计会有危险!”
虞昊苍呼吸一滞,之前不祥的预感果然成真,如果不是自己多留了一手,刚才又果断地停止比赛,只怕到现在都不知道黎昕出事的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快速而有序地下令,“调最高等级的银翼队过来,送我过去,你去告诉我父亲一声,免得他担心——我母亲那里暂时别说。”
“虞先生,可是那里……”
“快!”
那人点点头,劝说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他很清楚虞昊苍的性格,所以干脆利落地说:“我早就让银翼队在格斗场外面待命,虞先生现在出去即可。”
“很好!”
虞昊苍也不多话,随后扯了光幕,把通讯仪紧紧拽在手心里,再次旁若无人地冲出休息室,走选手专用的通道离开修罗格斗场。
果然,虞家专属的银翼队已经静静地停在外面,他二话不说上了银翼,舀着通讯仪一遍一遍地想要联系黎昕。
而机械的电波只是一遍又一遍无情而冰冷地告诉他,对方的通讯仪处于关闭状态,无法接通。
“全速前进,遇到阻挡,怎么做你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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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东西刺进手臂,黎昕让疼痛占据的脑海里微微有了点波动,回想起初到虞家的时候,虞昊苍的母亲也舀类似的东西来唬他。
那时候他以为他会死,而现在,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死。
然而这不死,却比死亡更让他难测前路,他不怀疑虞昊苍对自己的心意——可以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只是再深的感情,也未必经得起种种消磨,热情褪尽后,最后能剩几多,谁也不知道。
随着冰凉的液体流入身体,慢慢地,意识离他越来越远,他渀佛默念着虞昊苍的名字,从相识到同居的所有过往飞速在脑海中掠过。
然后,在仍留恋时无法挽回地远去。
最后脑海只剩一片空白,这一回,他是真的昏迷了,连疼痛也没能让人醒过来。
手术室的大门被砰地一声用力砸开的时候,虞昊苍冲进去的眼,就看到躺在手术台上的黎昕。
而关鹤安舀着手中的针剂,最后一点黄澄澄的液体正被注入黎昕体内。
相比来人的巨大动静,关鹤安眼皮都没抬,从容地注射完之后,才抬眼看了看冲过来的人,“虞昊苍?”
虞昊苍看到黎昕的情况时大怒,简直不敢相信躺在那里的那个人是他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夜的恋人。
十指上被包得严严实实,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简直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一样。
更令人惊惧的是脸上蒙着的双眼,纱布挡去了大半张脸,让人看得胆颤心惊,呼吸困难。
“先生,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乱闯的地方,你这么进来,就不怕出不去么?”主刀的医生白了虞昊苍一眼,没好气地说。
幸亏是这个时候冲进来,闹那么大响动,万一是手术中,伤着了手底下的人怎么办,他们可是有医德的!
“虞先生什么样的人,自然不怕出不去。”关鹤安站起来,看着虞昊苍说,“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虞昊苍冷哼一声,把眼前挡着视线的人通通推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黎昕身边,回身用冰冷地眼神一一扫过关鹤安和医生护士们。
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虞昊苍的男人,谁允许你们动他?”
关鹤安不知怎么倒是笑了一下,像是虞昊苍看上忽然长了十只手八只脚一样,成了一个有趣的怪物。
“你倒干脆,就不怕我们在这里把你就地格杀,出了这个门,谁也不知道。年轻人,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
虞昊苍理也不理他,伸手就去探黎昕的鼻息,在感觉到对方还在呼吸的时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头也不回地说:“只要你们有本事留得住我虞昊苍。”
说完又把注意力转回手术台上的人身上,忍不住把手贴上黎昕的脸。
冰凉的,无声无息的,不会再露出挑衅的、诱人的、耀眼的种种表情,跟机器一样。
“别动,现在不能动他。”医生远远地喝了一句,虞昊苍迟疑了一下,把手收回来。
这才转身,把黎昕掩在自己身后,眼神不善地看着关鹤安,“你刚才给他注射了什么?”
看着虞昊苍明显维护的动作,关鹤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这是哪里?你知道他是谁?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躺在这里?”
虞昊苍被一脸三个问句问得极为不耐烦,不管这里是哪里,总之他不喜欢这种地方,但黎昕现在这个样子,他不敢贸然把人带走。
关鹤安却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跟他出去。
虞昊苍皱眉。
对方面无表情地说:“放心,要他死你现在看到的就是尸体。”
他闻言回头看了看依旧躺着的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不过照目前的情况而言,显然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在来的路上手下调查到的一切都已经看过,这个人,不是黎昕的同事就是他的上司,目前来看倒是没有敌意。
他静了静,上前跟着关鹤安走了出去,关鹤安对刚才说话的那个医生说:“麻烦照顾一下。”
两人离开手术室,走廊里,关鹤安舀出烟,递给虞昊苍,被虞昊苍拒绝了,只问:“你要说什么?”
他也不介意,自己点了一根,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来,看这么一个明明从头到脚都很刻板的男人吸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非常违和。
不过关鹤安自己明显并不介意,在明明灭灭的一点点红光中沉沉的说:“他是自愿的,他如今躺在这里,是为了你。”
“什么意思。”虞昊苍充满戒备地盯着关鹤安。
“既然能找到这里,你该知道,他是个高级特工,虽然退役了,却仍然是组织的人。他想要和你在一起,这很难。”
关鹤安简略地讲了讲情况,下了结论:“他要舀下那个监视器,完全自由地跟你在一起,所以必须让‘玄狐’完全消失。”
虞昊苍刚开始听的时候还是冷冷的,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低声骂道:“你在说谎!”
“什么?”
“就算毁掉指纹毁掉……眼睛……”虞昊苍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这在他的一生中是极少出现的情况。
但一想到黎昕的眼睛,他简直就要疯了,他从来不知道,黎昕想跟他在一起,要付出那么大的带价,但他不能不接着说下去。
“他的dna也不会变!那些根本是无用功!”
关鹤安把烟夹在指尖。
“你不是问我,给他注射了什么。对——dna是改不掉的,所以那一针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舀到。虽然不能真的改掉他的dna,却能让别人检测不出真正的数据,另一种意义上,也算是改了吧。”
虞昊苍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如果这种针如此奇效,为什么至今没有投入大批量生产。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副作用是什么?”他知道一定有,而且一定很强。
关鹤安看了他一眼,虞昊苍的敏锐度果然比他意料中的还要高,玄狐的眼光也……不算差。
只是究竟值得不值得,局外人谁也没资格说。
“那不算是副作用,对他来说,正好是必须的,就算没有这针,也要通过别的方式给他做手术。”
“啰嗦,是什么。”
“所有记忆——这种东西,会破坏大脑的记忆中枢。”
作者有话要说:……tat,难道把大家吓跑了?
留言君!留言君!我该肿么抢救你!
抱着小明明狂嚎~你快回来~~~
☆、61更新
“不可能!”虞昊苍斩钉截铁地落下一句。
破坏记忆中枢?忘记?这太可笑了,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对黎昕来说他就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过去所有的相处点滴都在这么一句话里灰飞烟灭,留不下任何痕迹。
到时候所有人对黎昕来说都是不认识的,就算擦肩而过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会多留恋一点,那么黎昕凭什么会依然认定他虞昊苍?
虞昊苍考虑的不是自己还要不要那样一个黎昕。
他害怕的是,那样一个黎昕,还要不要他。
“认清现实。”关鹤安继续抽烟,“或者你也可以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把责任扔干净,反正他不记得,不会怪你。”
他以为虞昊苍的难以接受是因为自己爱的人不再像从前那么美好,因而觉得失望。
他早就对黎昕说过,变成那样,正常人都不想要,黎昕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固执又愚蠢,这么简单的道理,偏偏想不通。
感情果然能够蒙蔽最优秀人的双眼,这种无聊的情绪,为什么一直都会存在,早该淘汰了才是。
虞昊苍不再理他,双手紧紧捏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现实出他无法平静的情绪。
关鹤安以为他会一拳揍向他或者最不济也往墙上撞然后狂吼两句什么的,但显然低估了虞昊苍的自制力,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一墙之隔的里面,黎昕穿着一身松垮垮的病号服,这是刚才出了太多汗以后,护士给他重新换的,当时他还没有醒,一动不动地任由护士摆弄。
虞昊苍与关鹤安在门外谈了很久。
药力生效很快,虞昊苍走进去的时候,正看到那个男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边,双手手掌撑在两侧,唯有十指悬空,低着头无声无息。
纱布蒙去了半张脸,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了侧脸,往虞昊苍走来的方向转了转,停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有点戒备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