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鸡瘟的养鸡户,就很赚呢。”
我有些奇怪:“顾斌也和你一起?那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你们为什么不出去呢?”
他笑笑:“我和顾斌想法是一样的,我们绝不出去打工。出去打工是拿命赚钱。我就想在家里打出一片天地来。”
虽然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但因为之前总是吵嘴,我和他说话也很自然。所以听了他的话,便不以为意地问:“怎么打?就靠贩卖死鸡死鸭吗?不要说那些死鸡死鸭被人加工成烧鸡烧鸭卖是骗人,就你卖的这些香烟,恐怕没一盒是真的吧?”
他正色道:“死鸡死鸭我去买照样有人会去买,再说,我们和别的买死鸡死鸭的小贩不一样。只要有死鸡死鸭,就是变色发臭了,他们也买,而我们是绝对不会买的。还有,这些香烟即便是假的,可也是香烟,都吃不死人。和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草草菅人命的法官、见死不救的医生相比,我们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我真没想到,这些话是当年那个总是嘻皮笑脸的调皮鬼说出来的。我不禁替他担心:“那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呢?”
一提这话,他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起来:“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当时很多人叫我复读。我想,就算复读考上了,我家里也负担不起学费的。于是,我就缠着我爸,拿了一笔钱去学电器修理,因为我理化成绩本来就好,一年后结业,成绩是全班最好的。本来回家想开个修理铺的,可没有本钱,就和顾斌收死鸡死鸭了。攒够了钱,我准备开一家电器修理铺。”
我故意问:“那顾斌呢?他初中毕业就没再升学了,收了几年死鸡死鸭,应该攒了不少钱吧。”
他由衷地说:“老实说,我很羡慕顾斌,他才不想那么多呢。他四年前就结婚了,现在孩子三岁,是个男孩。他整天想的就是收多一些死鸡死鸭,赚钱存在银行里,以后供儿子上大学。”
我深有同感:“是啊,有时想想,早知道读不了大学,还不如初中毕业就回家种地,或者干脆不识字。那样也就会安安份份,结婚生孩子,平平淡淡过一生,多好啊。”
他自嘲道:“是啊,我比顾斌多读三年书,就是比他不安分,比他想得多。还有就是,收钱的时候,加减剩除算得比他快一些。”
大约是同病相怜,我跟宋小帅越聊越有共同语言。但随着赶集的人越来越多,他忙个不停,我只好遗憾地和他告别。
301。
我很快在集市的一角找到了刘军,他看到我,很是高兴,笑容满面地向我招手,心情似乎很是不错。逛街时,他柔声细语地和我说着话。如果不是那天亲见,我实在不会想到,就是这个笑容满面的男人,那样面对彭方,是那样的冷酷与绝情。
但想到无论如何,彭方己经和他分手了,至于原因,我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我现在最想的是,再不出去打工了,到县城开服装店,然后和这个无论年龄、长相、家世都还说得过去的男人结婚生子。
有意无意地,我们远离了集市,来到一棵稍微安静的大树下,站定后,他便犹犹豫豫地说:“约你出来,我有事想和你说。”
看着他严肃的样子,我知道这事肯定在他心里酝酿了很久。难道是要和我分手,我心里不由一沉,呆了一呆才说:“你要和我分手吗?”
他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太多心了,我正好也有事和你说呢。”
他“哦”了一声:“那你先说吧。”
我轻快地说:“好,那我先说。我不想再去东莞打工了,我一直想开一家服装店。现在‘中兴’商场有档口转让,我想去做童装。我们一起去吧,你负责进货我负责卖衣服,好不。。。。。。?”最后那个“好”还没说出口,我就看到他脸色大变,急忙收了口。
我吃惊地问:“怎么了?你不高兴?”
他神情有些激动:“开服装店要多少钱?”
我以为他是担心钱不够,便解释道:“我准备卖童装,童装虽然得润不大在,但进货便宜,薄利多销嘛。也不要多少钱的,就算我们在县城租一间房子住,一万块钱也足足有余了。”说到租房子时,我有些不好意思,偷偷描了他一眼。
他似乎压根儿没听到这句话有什么不妥,脸色铁青,坚持地说:“不行,你不能去开服装店!”
我一头雾水,还想竭力说服他:“我想了很久,我只能去开服装店。我没学历,没有人际关系,进机关单位那是痴人说梦,在家也没地种,做生意是唯一的选择。”
他却并不接我的话,涨红着脸问我:“那我问你,你从东莞回来,带回来多少钱?”
我想说两万,但忽然想到曾经和妈妈说过是三万,我怕谎言戳穿惹妈妈生气,只好硬着头皮说:“三。。。。。。三万,怎么了,这和开服装店有什么关系么?”
他有些不屑地说:“是啊,你只有三万。那我问你,如果你拿出一万元开服装店,还剩多少?”
我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迷茫地说:“两万啊,就算一万元全砸进去了,我们还有两万呢。再说,一万元全砸进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的。”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三分钟,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才两万?所以,我说不行就绝对不行!”这句话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一点余地。
我有些生气,但看着他那张阴得象要拧出水来的脸,我什么都没有说。自我们认识以来,他一直是淡淡地微笑着,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失态。我天真地想,他也许是为了我好吧,害怕我辛辛苦苦赚的钱白白打了水漂。
302。
随着“中兴”档口转租日期的到来,我真是又兴奋又郁闷。兴奋的是,我终于可以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了;郁闷的是,怎样才可以说服刘军,让他同意我去县城开服装店呢?
正在我左右为难之际,刘军和他爸他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了我家。望着刘军一家满面春风的脸,我妈高兴得差点昏了头。因为在我们那儿,如果未来的公公婆婆走了亲家,这门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我和我妈赶忙将他们让进里屋,手忙脚乱地沏了茶,然后分宾主坐好。我妈和刘军妈脸上笑得象两朵花,她们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热烈交谈,仿佛多年未见的亲姐妹。事实上,在这之前,她们谁都不认识谁。
我将目光探寻地扫向刘军,他深情地对我一笑,咳嗽了一下,郑重其事地说:“我表叔托了好些人,镇中学终于愿意接收我了。他们说了,只要办妥手续,今年暑假我就可以直接被聘为正式教师。”
我由衷地为他高兴,急切地说:“还要办什么手续?那你就赶紧去办啊。”
他忽然就有些尴尬,望了望我,欲言又止。
刘军妈看了他一眼,怜爱地说:“我们家刘军从小心就高。其实他早就可以去学校临时代课的,不过临时代课工资只有不到两百元,他嫌工资低,生怕别人看不起,所以一直没去。要是去年我们有三万元,他就可以进去做正式老师了,可惜我们拿不出。”
我妈不以为意道:“没钱就赚呗,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刘军爸嗡声嗡气地说:“等赚到钱,正式老师的名额就没有了。”
我妈还没反应过来,我也疑惑地望了望刘军,刘军赶忙说:“是这样的。这次镇上两所中学合并扩建,要淘汰一批年龄大、没有文凭的老教师,需要一批年轻化、有文凭的新教师。”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我妈却还蒙在鼓里,开心地说:“那你不是正好,又年轻又有文任,那还怕什么。这下可好了,你去镇上教书了,是吃国家饭的人了。海燕去县城卖衣服,多好的日子呢。”
我酸楚地叫了一声:“妈。”嗓子便好象被什么堵住似的。
刘军妈看了我一眼,终于说:“要办手续费的。”
我妈笑得更开心了,底气十足地说:“那就办呗,你们还犹豫什么!”
刘军求救地望了我一眼,小声说:“所谓的手续费,就是要交三万元的关系转正费和关系疏通费,我家拿不出这笔钱。”
我妈终于明白过来,面色凝重:“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家海燕出这笔钱?”
刘军重重地点点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听了这话,所以有疑问都解开了。我终于明白刘军为什么不在意我的过去了,原来是为了钱。我的心,立刻掉进了冰窟窿,无奈地看看妈妈。我知道我妈肯定是不同意的,因为对她来说,那子虚乌有的三万元钱就象她的命根子一样宝贵。
但没想到的是,我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果断地说:“行是行,不过要先结婚再交钱。”
刘军爸爸妈妈看了看刘军。刘军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脱口而出:“这绝对不行!”
303。
见到我妈脸色大变,他又忙赔着笑脸说:“不是我不愿意,眼看就要放暑假了,我要在放暑假前交了这笔钱,时间肯定来不及了。”
我妈一看还有商量的余地,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但还是坚持:“今年来不及就等明年,反正钱放在那儿不会自己跑了。”
刘军爸很不高兴:“都是庄稼人,种庄稼是要看天气的,不是你想种就种。这上头的政策,就象三九月的天气,说变就变,明年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妈想了想:“嗯,你说得也有道理。”
刘军看我妈松了口,眼珠转了几转,趁机陈述利弊。他循循善诱道“转正这批教师名额有限,竞争特别激烈,很多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我要是结了婚,学校也许就不要我了,他们要的是教师年轻化。”
我妈毫不示弱:“你26岁还是26岁,结了婚就不年轻了吗?”
刘军一下子愣住了,刘军妈赶紧为儿子解围:“结了婚就会有孩子,拖家带口的,不老也被孩子拖老了嘛。”
我看着一脸急切的妈妈和刘家三口不停地讨价还价,不禁苦涩地想,这场所谓的婚姻,更象是一桩买卖。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摇摇头说:“不行,三万元,太多了,我拿不出。”
妈妈当即拉下脸来,向我吼道:“你不是有三万吗?你是成心想气死老娘是不是?”说完,就要把头往墙上撞,我吓得赶紧闭了嘴。
最后妈妈磨破了嘴皮,才和刘军一家达成协议。那就是,先登记,后交钱,等刘军正式到学校上班了,再办结婚酒席。
我再次看了看这个叫刘军的男孩子,和以往一样,他一接触我的目光,立刻冷冷地抬起眼皮,紧闭着嘴唇,目光越过我的头顶,看着别处。我心里叹了一口气,望了望顿显轻松的妈妈,十分沮丧。
商量妥当,刘军一家三口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我难过地说:“妈,他们是奔着我的钱来的。那些钱,我要开服装店的,怎么可以给他们?”
我妈刚才还堆满笑容的脸立刻变得怒容满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还不是为你好,开服装店能比结婚重要!你也不想想,就你那名声,要是再被刘军甩了,看你还怎么有脸在家里呆下去!”
我痛苦地说:“可是,登了记他也不一定和我结婚的。再说了,我的钱其实。。。。。。”
我是想告诉我妈,我的钱只有两万,但我妈怒气冲冲地冲我一瞪眼,厉声说:“你给我闭嘴!只要登了记,他要是敢不娶你,我就天天到他学校闹!”
我立刻闭了嘴,我知道我妈说得到做得到。在农村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结了婚若男方想离婚,女方就算拖不死你,也让你半生不能安宁。登了记要是不结婚,不但双方名声都不好了,女方的妈妈充分使用农村妇女的伎俩,整天到你单位哭天抢地,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倘若男方是吃国家饭的,那就更有把柄被人攥在手里了。
在婚姻的关系中,特别是在农村,无论承认与否,男方大都处于比较强势的地位。但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方,也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这是可以理解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被逼急了。
所有这些手段,即便是现在,仍然十分奏效。
304。
虽然,这样的婚姻并不是我想要的。但我妈说得没错的,要是和刘军分手了,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甩的我。我不但更加臭名昭著,再想找到象他这样年龄、相貌都般配的对象,又谈何容易呢。
村里别的女孩子找对象,不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