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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季节,没有暖气,家里阴冷,外公的腿疼会犯病,那是他抗美援朝住坑道时落下的病根子,愈老俞疼的厉害。

    外公带她下午去喝茶打牌的时候,会讲他抗美援朝时的人和事儿,讲他和最好的战友怎么躲炮弹,一下子窜出一米多高的围墙,炮停了又怎么也越不过去的糗事儿。会讲妈妈小时候上学的事情,讲妈妈学习优秀,漂亮的男孩子追到小巷被外婆赶跑。若是在家,便会故意讲他和外婆的恋爱故事,讲他怎样把年龄改小,瞒了外婆两岁,终于娶了小他八岁的漂亮媳妇。外公讲这些事儿的时候是笑眯眯的,很得意的显摆,完全不顾外婆不时甩过来的白眼儿,听得童童笑的真打滚儿,一直滚到外公的身边,偷偷擦去笑出来的眼泪。

    她终于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白头到老的爱情。

    至少,至少外公和外婆还是非常幸福的,她想。

    童童自到了外婆家,就关了手机,不想知道那个人任何消息。

    那天下午,外婆有些不舒服,可能血压有些高了,便拿着一个红包对她说,妈妈那个同学于阿姨,就是县医院的妇产科医生,她儿子今天结婚呢,本来外婆要去随礼的,现在不舒服去不了,让童童代她去。

    婚礼在县城最好的一家酒店,一到酒店门口就看到了大的双喜字,上面写着新郎新娘的名子,一打听,正是于阿姨的儿子结婚。

    于阿姨忙的团团转,迎宾送客,胸前挂着一朵铃兰,发丝一丝不苟地盘在了后脑勺。她事实上是比妈妈高两届的学姐,但明显比妈妈显老的多,见到童童一脸惊喜。

    “啊,你是叶子的女儿!”上前搂着童童的感慨。“长的真像叶子啊。”她口里感叹着,眼里似有盈盈泪光。

    童童把红包送上,里面有她自己添上的五百块,一共是一千。“阿姨,谢谢您,当年帮了妈妈那么多忙。”

    于阿姨的脸明显一僵。这份礼不算小,特别是叶子的经济状况,还特意让这孩子送了来。“孩子,你都知道了什么?”

    “阿姨,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是您帮我接的生,不是吗?刚生下来时我才四斤,外婆都嫌养不活。”童童微笑。

    “孩子。阿姨对不起你,没能救活你亲生母亲。”于阿姨拉住童童冰冷的手,似不能自制。

    当年的丁佳欣一直是她给做的产检,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又是那么绝决的坚持要生这个孩子。“叶子终于养大了你,长的真漂亮,和你妈妈一样漂亮,真好啊。”于阿姨的目光始终离不开童童的脸,似有无限的感慨。

    “阿姨,今儿是您儿子大喜的日子,先不说这些,过两天我再来看您。”童童控制住手臂上的颤抖,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她道。

    童童去查了一下银行卡,翻译公司的报酬大部分都到帐了,她取了五千块钱,帮外婆装了个空调,有暖风的那种。她教外婆怎么用,夏天只打除湿的就可以,不要用制冷,外公的腿受不了;冬天可以打暖风,家里也不会潮。

    “外婆,这是我自己赚的钱,应该孝顺您和外公的。等我毕业了,我给您和外公换楼房住就不潮了。”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什么事儿都可以等,只有孝顺是不能等。她会努力兼职赚钱的。

    外婆一边唠叨她乱花钱,一边眼眶泛红,转过头去抹眼泪。

    外公的腿冬天疼的厉害外婆也不舍得装空调是为了省钱,这些年都是外公外婆帮着妈妈养她和姐姐她是知道的。外公是离休,一个月的工资在小城不算低,外婆家却省着不肯换房子,不肯装空调,每天买菜的钱都是固定的,不能超预算。

    一直以来,她和以璨的生活质量都不算差,妈妈一直给她们充足的学费,买品牌的衣服,和固定的零用钱。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就看见外婆一边塞钱给妈妈一边说,女孩子要富养,我们家庭虽然不能让她们过千金小姐样的生活,但是一定不能太苛刻,太艰苦的生活会磨掉女孩子的矜贵。

    童童让外婆找出她出生时穿的小衣服给她,她说想留做纪念。外婆一边说,你小时候你妈妈都是新买的衣服呢,没有拣你姐姐穿旧的,一边把姐姐和自己出生时穿的小衣服找出来给她看。外婆收的很好,很干净的两大包衣服,记录了她和姐姐的成长。

    她拣起自己刚出生时穿的小衣服,白色的绒布,抱在手里很细腻的手感,想像着只有四斤重的自己,是外婆和妈妈捧在手心儿里捧到这么大的。

    傍晚做晚饭的时候,外婆说今天做凉面吃。面煮好了,才发现家里的醋没有了,童童说:“我去买一瓶吧。”

    矶着鞋拖便出了门,往前边路口不远处的超市。

    八月的小城温度依然热烈。傍晚的街上行人匆匆,车来车往都是急着回家的人。

    路口一辆墨绿色军队牌照的越野车停在那儿,堵在通往小巷子的路口,童童低着头绕了过去。

    再过十几米就是超市的大门口,晚上下班时超市人多,结帐还要排队,外婆在家等着呢。一想起外婆下的又筋又软的凉面就禁不住流口水。

    后面有人赶过来,脚步很重,她下意识的往路边躲闪,不想却被拉进了个怀抱。

    童童惊慌失措地挣扎着,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叔叔?”

    陈晋南黑西裤白衬衣,在这炎热的夏天竟然也能清清爽爽。

    “你怎么来了?”

    “嗯,来这边开会,顺便来接你。”

    “我要去给外婆买醋。”小丫头低着头,穿着小吊带衫和牛仔短裤,光着的脚丫子使劲儿往后面藏,却藏了左脚藏不住右脚。让陈晋南忍俊不禁。

    “去吧,我在这儿等你。”拍拍她的头,眼里尽是温柔。

    她飞快地去超市买了瓶醋,回来时见车子停到了稍远的地方,陈晋南手里拎着大盒小盒的礼品站在路口等着她。

    “带我去看看你外公外婆吧。”他看着她笑。

    她答应着转身往巷子里走,心里一边怦怦跳着,一边揣摩他的来意。陈晋南似没看出她的犹豫和胆怯,极自然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林家小院儿。

    进了外婆家门儿,陈晋南极大方地自我介绍说是林子叶的朋友,来这边开会,来看看两位老人,并顺便接童童回家。

    童童觉得自己就是只孙猴子,逃了一个暑假却还是没有逃出他的手心儿。

    第32章 带你回家

    外公外婆热情好客,又看到这么一个高大俊朗,斯文有礼,大方稳重貌似有为的青年自是十分高兴,招呼他进了屋,又张罗他吃饭。

    外婆晚饭只做了凉面,并没有别的菜,童童知道他素来嘴刁,便低头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我去给你做两个菜吧,但被陈晋南拉住了:“我喜欢吃凉面。”

    外婆欢喜地说:“我再煮些,你走好远的路,先吃吧。”

    童童去用温水洗了毛巾递给他擦了脸和手,用外婆家最大号的碗给他挑了一碗凉面端了上来。

    外公看着他诚实谦逊,一身贵气却并不张扬,也笑得合不拢嘴,拉着他坐下和他聊开会的事,陈晋南说自己是参加一个全国副省级城市经济论坛。

    外公又问他在哪儿上班,陈晋南说在政府。

    外公连连点头说:“好,公务员好,工资有保证,比企业好。”

    外婆又煮了一锅面才勉强够吃。陈晋南吃了两大碗凉面,外加两个煮蛋。

    吃完了饭,陈晋南说当晚要赶回h城,搭飞机回b城。童童看了下外婆,外婆摸摸她的头说,早点回去陪妈妈几天吧,你姐姐暑假在家只呆了三天就走,妈妈早就想你呢。

    童童这才磨磨蹭蹭收拾了东西,跟着陈晋南走了。

    临走时,童童瞥见陈晋南塞给外婆一个信封,外婆直摇手不接,他说是林子叶让捎来的。外婆惊讶:“她自己俩个孩子都养不活,哪来的余钱给我们。”

    “她升职了。”他面不改色地说。

    童童垂下眼睫,抿了下嘴。陈家欠外公外婆的岂止是用钱能补尝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托他的福,妈妈今年真的升了一职,涨了几百块的工资。按说妈妈早就该解决待遇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次机会都让妈妈错过了,最近一次就是妈妈手术在家休息时,人家给另外一个阿姨调了职,妈妈上班人家都补发工资了。

    童童临上车前低着头挨到外婆身边紧紧地搂了一外婆,悄悄用外婆的肩膀蹭去眼里的泪,转头上了车。

    车子并不是他开来的,是一个部队的战士当司机,车子出了城便上了高速公路。

    陈晋南似有些疲惫,一路上他闭着眼,也不知道是否睡着,只是一句话不说。

    呵,当了市长当然是累的,那个骄傲的女人并没有照顾好他。

    他竟然找到了外婆家。

    他当然是轻车熟路。这十八年里,陈家不知道找了自己多少次。于阿姨描述的,给她印像最深的,不就是他和他的大哥陈豫北吗?

    婚礼过后的第二天,童童又去找了于阿姨,于阿姨以为她全知道了,便告诉了她所知道的一切真相。

    难怪,难怪那次她在z大bbs上发现那个爆料自己是私生女的帖子质问他时,他竟然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有愧,陈家有愧!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对林子叶有一点点亵渎。

    也难怪在他带自己去见陈豫北时,回家后学给妈妈听,妈妈一脸的平静。

    她本是与陈豫北毫无瓜葛的一个人,她只是在尽一个母亲的责任,信守一个承诺,一个对好友许下的承诺。

    这几天她像只游魂一样行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里,想像着当年母亲丁佳欣怀着她躲到这座小城来的时候是怎样一个心情,爱人远赴边塞,没有一点音信;病父后母,没有人承认她,也没有人接受她;为了这个不受期待的小生命,孤身一人躲在那个小城苟且偷安,没有亲人,没有伴侣,流言和口水没有淹没她,一个意外却让她逝去了华样的年华。

    童童现在终于弄明白的,还有一件她从小就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妈妈从来不给她和以璨过生日。小时候她和姐姐就不只一次问过妈妈,闹着要过生日。妈妈却说,孩子的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妈妈生你们的时候吃了好多苦,所以我们家不过生日,但是,妈妈会给她和姐姐买礼物,只是没有蛋糕和蜡烛。现在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生日就是生母的忌日,所以妈妈不能给她过生日,而连带着以璨也从来不过生日。

    丁佳欣那个所谓的舅舅,也是她后母的弟弟,在草草处理了一些手续后,竟然连丁佳欣的骨灰都没有带走,更没有过问这个孩子!林子叶是举债买了块墓地葬了她的好友丁佳欣。

    从于阿姨的讲述中,她还明白妈妈为了自己,付出的还有婚姻的代价。林子叶是拿离婚与已经出轨的前夫做为交换条件,换来了自己的合法身份,带着自己躲开了一切可能的伤害。

    离开了,终于离开了那个小城。在得知道真相以后,她每天强装笑脸彩衣娱亲,心底的压抑却是已经到了极至。

    林子叶带着她躲了十八年,却还是让这个叫陈晋南的男人闯入了她们的生活。他接近她,关心她,呵护她,溺爱她,让她不自觉地相信他,依赖他。蒙懂的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他像座山,让她觉想亲近,想依靠。

    他织了一张网,一张看不见的网,让她如飞蛾般扑向了他,那丝丝不见的网捆住了她,让她挣不脱,逃不掉。

    难道这就是宿命?

    车子走了一个多小时进入h城,天已经完全黑了,陈晋南的脸在街边灯光的映照下,时明时暗变幻莫测,之后,车子停在了一个五星级酒店前。

    “我们今天不走?”

    “明天一早的飞机。”他揉揉她的头发,带她走进酒店。

    酒店的空调有点凉吗?怎么她这样瑟缩,心都在发抖。

    到了房间,才发现这是个行政套房,有两间卧室,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陈晋南似什么也没觉察到,推她进到一间卧室说:“快去洗洗吧。”顺手把行李递给她。

    房间浴室很宽大,稍烫的热水淋在身上有种淋漓的快感。

    人家不是说想哭的时候只要仰起头眼泪就不会流下嘛,可是为什么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