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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杖毙
    听完孙嬷嬷支支吾吾回禀的事,睿王妃当下便变了脸色。

    青葱的手指紧紧的握住茶盏,绷的骨节都显露了出来。砰的一声,茶盏被执向堂下的孙嬷嬷,孙嬷嬷不敢躲避,被茶水泼溅在身上,从肩头起衣衫尽湿。

    睿王妃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老货,让你等教导郡主,她刚进门不懂事,你们便攒唆着主子恣意妄为!还真当我治不了你们不成?”

    孙嬷嬷跪在地上,不住的颤抖,心中暗恨不已。若非蔷薇是她的亲侄女,她也不会顶替了来接这倒霉差事,明知道王妃必定震怒,又有谁愿意来触霉头?

    “娘亲。”一旁坐着的季清韶放下茶盏,幽幽的开口道,“又何必拿下人出气,这原本也怨不得他们。”

    “就是!都是那个不安分的狐媚子闹的,我看爹爹此番接她回来,可是要闹得家宅不宁了!”季清婉猛的攒起身,快步扑入王妃怀中,揪着她的衣摆哭诉道,“想到今后天天吃饭都要与那狐媚子照面,我就没有了胃口,娘,您若疼我,便去和爹爹说罢,若今后她来前堂,我就在槐香苑里自己用膳。”

    季清韶连忙上前,拉着季清婉道:“都快及笄的人了,还这么胡闹。娘亲此刻才是最难受的呢,你还添什么乱!”

    睿王妃闭上眼睛,撑着额头,一脸的倦意:“我疲乏了,你们都去吧。”

    说着又冲堂下的孙嬷嬷道:“告诉四郡主,无论如何,那竹子都是不能砍的,既然来了府中,这儿便是她的家,别再说什么家去的昏话。”

    季清韶连忙拉了妹妹和母亲行完礼退了出去,孙嬷嬷也摸摸头顶的冷汗,退了出去。睿王妃闭着眼睛挥挥手,几个丫鬟忙上前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

    午后的阳光逐渐从堂屋内褪去,睿王妃就这么闭着眼睛撑着头,僵直着身子的如同木偶,丫鬟们便不得不静声屏气的伺候着。

    过了许久,蹲着捶腿的丫鬟耐不住脚麻,撇了眼王妃,见她仍闭着眼睛似睡非睡,便缓了手中的活,偷偷的挪动了番腿脚。

    突然一窝心脚狠踹到她胸口,将她踹得滚到了地上。

    睿王妃怒眼圆睁的骂道:“下作娼妇生的小蹄子,也敢欺到我头上来?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那丫鬟立刻花容失色、涕泪横流,二十板子!只怕打完了就没了命了。

    “王妃饶命!”她哀叫着膝行至睿王妃前,抱住她的腿哭叫,却又是一脚,将她蹬了开去。

    “人都死光了吗?还不给我拖下去!”睿王妃眼带煞意,口角微颤的骂道,其余的丫鬟这才知道王妃这恐怕是真怒了,要借这丫头煞气呢!

    一旁忙涌出数名婆子,捂住口鼻,按住手脚,拖着那倒霉的丫鬟下去了。睿王妃直愣愣的发了会子呆,突然起身道:“去问问王爷在何处,就说我换身衣服便去他那儿。”

    从醉石轩外环阁而过的活水,到了王府的南园便汇成了一汪清潭。潭边高数十尺的假山上,立着个八角攒顶的亭子。

    睿王季景斋坐在烟波亭上,侧临清潭,正一个人自己与自己对弈。他下棋的水平算不得上佳,倒也并不是寻不到合意的对手,只不过更喜欢自己与自己下罢了,这习惯由来已久,仿佛更助于他理清思绪、甄选谋略。

    他落下颗白子,随即很快便又下了颗黑子,落子频频,一盘棋很快便占去了半壁江山。

    乾坤莫测、世事如棋。他蜀中季氏与江淮卫氏自从架空了皇帝之后,便相互争斗了数十年光景。双方均想称霸天下,可叹势均力敌,哪一方也未能将对方整盘吞下,最终白白相互损耗了数十年。

    这数十年中,北地怀王陈氏逐渐做大,年年来豫州纳贡呈祥的陈氏已三年未至了,听闻有招兵买庐势,令他不得不防。而定王卫氏的麻烦恐怕比他更甚,不但家臣有分裂迹象,南面毗邻的庆王和越王亦有蠢动之意。

    遭此多事之秋,双方不得不停战纳和,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虽不觉得谁配做那渔翁,却也不免有了思量。两强相争,必先清扫枕榻。先摆平了势弱的,再做决战,这是他和定王卫氏一致的考量。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而联姻则一向是最有效的表态方式。

    卫氏女嫁来豫州,做了他嫡出二子季清诚的世子妃,他则需寻个嫡出女儿嫁给定王那个名声狼藉的世子卫东鋆,互作平衡。

    当然,双方都明白这短暂的和平维系不了多久,就仿佛风雨欲来之前的寂静。

    他季景斋共有妻妾十多人,府内养的孩子却不多,也就两子两女,除了长子季清允是庶出,其余一子两女皆是王妃魏氏所出。

    对于这其间的缘故,他心知肚明,其实这府内上上下下有何事他不知晓?不过是愿管不愿管罢了。陇水魏家银钱颇丰,他是离不得他们的,因此一直以来对王妃魏氏便诸多放任。

    他倒不是舍不得王妃嫡出的两个女儿,只不过季清韶迟早是要入宫的,虽然那上京的佛永远只能停留在金笼玉雕的佛龛中,但好歹也是金身御驾,表面功夫需得做满十分。而小女儿季清婉名义上也早就是北地陈氏家的人了,虽此时陈氏隐有反意,但既然双方尚未撕破脸,他也不想率先给予他们个起兵的理由。

    因此,与卫氏这意料之外的联姻,只能从庶出的女儿中挑选。

    他养在外面的女儿数不胜数,却大都疏了照管,不堪的居多,像样的甚少,更何况他并不只是想嫁个傀儡过去,还需这孩子替他做些事情,这人选就愈发艰难起来。甄选了足足半个多月,能入得他眼的唯有季浮霜一人。这丫头年华正茂,又生就一副好模样,比她那国色天香的娘更胜上几分,脾气秉性又上得了台面的,听闻年纪轻轻便收拾了一竿仆妇,很是有些见识。只要稍加调教,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更何况此番上天又赐予了他另一样制胜利器……

    季景斋落下白子,转瞬局势大变,黑子整条长龙被团团截住,再无出路。他扔下棋罐,放声大笑。意气风发、豪迈以及。

    润州、定王、卫东鋆……这小子此番又怎能胜得过他?假以时日,天下尽在一掌!

    一旁伺候的两名童儿立刻上前收拾起棋盘,端来了茶水膳食。

    突见一红衫彩影从山下清潭边行来,行至假山前与守卫的长随低声细语,长随又转身上得烟波亭,传话给一童儿知道。

    “什么事?”季景斋望着水潭秋色,头也不回的问道。

    “禀王爷,王妃说她想来见您。”